第21章 气息
凌晨三点，正尚娱乐的总裁尚靳被人从热被窝里挖了出来。
他神奇有些不悦，接电话的时候声音很冲。
对方语气平淡，一上来就自报家门：“老尚是我，李默。”
尚靳一下子睡意全无。他披衣下床，边走边问对方：“什么事老李？”
“出了点事儿，你帮我个忙。”
然后尚靳知道了一个令他吃惊的消息。他们公司旗下艺人周声，居然是李默的亲弟弟。
李默是何人他比谁都清楚，除非你和你的家人一辈子不生病，否则总有求到他门上的一天。撇开他们李家在政商两界的地位，单说李默这个人，谁都不敢得罪他。
真正有本事的人，总是让人格外高看。
他跟李默多年朋友，不是最亲密的那种，好歹也能说点知心话。万万没想到，他跟周声居然有同一个爹。
周声是目前炙手可热的一线流量男星，是他公司最当红的艺人。这人不难处略风流，长相属于自带桃花的那种，跟李默这种冷峻型的一看搭不上什么边儿。
他对周声的背景知道一些，国外回来家境富裕，但父母去向成谜。
开公司不是搞人口普查，他也就没在意。他只当周声家就是在海外混得不错的中产阶级，从没想到这人来头这么大。
公司里落了一尊大佛，他突然有点担心自己有没有哪里亏待了人家。
李默说话很客气：“这么晚找你，是想让你帮周声安排一下，他明天要去好莱坞拍戏，合同一会儿送到你这儿，你想办法让他签了，机票我已经定好。”
尚靳眼珠子一转，知道这里面肯定有猫腻。但李默显然没有说的意思，他也就不方便问。
“我能问问什么戏吗？”
“黎导的新戏，男二号。”
尚靳倒吸一口冷气。
黎导名声在外，好莱坞最知名的华人导演，奥斯卡常客。他的戏很少启用华人，美国本土的超级巨星为了上他的戏都要争破头。
周声在国内数一数二，出了国门还是只菜鸟。李默手眼通天，居然能为他谋来名导新戏的男二号，简直让人目瞪口呆。
只是这事儿这么急，半夜三更突然安排，想来周声在国内一定惹了什么麻烦，他哥才急匆匆送他出国。
尚靳乐得控制不住自己的笑声，跟李默称兄道弟一番，挂了电话后立马打电话给周声的经纪人文念，商量接下来的说词。
电话那头李默挂了机后，坐在房间里抽烟。苏格今晚略带羞涩的脸在眼前不停地滑过，烟雾里似乎还夹杂着她淡淡的体香。
李默把她摁在车上的时候，确实有了那么一点情愫。可现在，这点子感觉瞬间烟消云散。
对他来说，一个初识不久的女人，远远比不上自小操心到大的弟弟。周声这个浑蛋，真是不叫人省心。
第二天是周末，苏格照常开工，李默轮休一天。一大早他亲自开车去学校，把李茜接回家。
李茜在宿舍见到他的时候，有点莫名其妙。
李默也不跟她多话，拎起她搁在椅子上的书包，用眼神示意他跟上。李茜被那凶狠的表情吓一跳，手脚不自觉地开始抖起来。
从小到大，她哥只拿这种眼神看过她一回。那是她五岁的时候，不懂事把邻居家的弟弟推进了自家的游泳池，差点害人溺水。他哥跳进去把人捞起来后，就用这种眼神看她。
幼小的李茜就在心里留下了一个印象，她哥是这个家里最不能得罪的人，而不是父亲。
但大部分时间她哥都很宠她，很吃她那一套。她不知道出了什么事，让他哥突然又成了这个样子。
上车的时候李茜战战兢兢，回家一看苏格不在，心就凉了半截。
唯一的帮手都没了，她心里愈加紧张。
李默把书包往沙发里一扔，状似随意地看她一眼：“李茜，明天起不必上学了。”
“为什么，哥？”
“等找到新的学校你再去。最近这段时间你就在家待着，哪儿也别去。”
李茜觉得不妙，转身就要往外走。李默也不追，任由她打开大门冲进院子，但很快又慢慢退了回来。
李茜简直想骂娘。外头院子里站了一排黑衣保镖，清一色一米九大高个，神情严肃冷漠，看向她的目光不带一丝感情。
这些人只听她哥的。
换句话说，她被软/禁了。
李茜吓得腿软，眼泪不受控制就流了下来：“哥，到底怎么了，为什么不让我上学？”
李默冷笑：“你不爱上学，我就顺了你的意，不好吗？”
“你是嫌我学习成绩不好是不是？那也不用把我关家里啊。”
“李茜。”李默的声音深不见底，“不念书没什么，我要把你放出去，一转头你去杀人放火，你让我怎么处理？”
“哥，你在说什么呀，我怎么会做那样的事情呢？”
“不是已经做了吗。”
李茜彻底糊涂了，她抹着眼泪抽泣：“哥，你能不能把话说清楚，我都听不懂你在说什么。”
“周声今天去了美国，至少几个月都不会再回来。即便以后回来，我也不会让你轻易见到他，明白我的意思吗？”
李茜眨巴两下眼睛，终于想明白了一点。她有点窘迫，上前一步试探着问：“哥，你是不是都知道了？”
李默扫她一眼，眼神锋利如刀。
“哥，你别生气，我们没别的意思，就是想教训一下姓顾的那小子。”
“往人注射剂里加士/的/宁，这是教训吗？这是谋杀你知不知道！”
李默脸色一沉，抬手就往李茜脸上扇去。对方吓得捂住脑袋，巴掌却没有打下来。她抖了半天才悄悄移开一点手，发现她哥气得面色铁青，握拳的关节几乎变白。
这次是来真的了。李茜这才意识到了这一点。
可是士/的/宁什么的，她真的不知道。周声和她说的不是这样的。
“他都跟你说了些什么？”
“他就说要教训一下姓顾的。因为顾煜廷是宋晖的表哥，他就让我跟他打听了一下，看姓顾的有没有出院。他说只是想让他拉几天肚子……罢了。”
李茜声音越来越小，说到最后连她自己也不信了。她二哥那样心气高的一个人，一旦下手就不会是这种小儿科的恶作剧。她当时应该也想到了这一点，只是这想法在心里一闪而过，就盲目地选择相信了他。
归根结底家境优渥，让她意识不到做任何事情都要付出相应的代价。
李默看着妹妹一脸天真的样子，突然后悔把她保护得太好了。他轻叹一声，伸手理了理李茜粘在脸上的乱发。
“以后这种事情，你不要掺和。你还小，你不懂人心。”
周声和李茜一母同胞，但从小生活环境天差地别，也就注定了他们的性格南辕北辙。李茜是真傻，周声却是心狠手辣的人。
也就李默还能压制得住他，否则这小子犯起浑来，谁也管不住。这回为了苏格他竟要出手杀人，若不是他发现得早，这会儿顾煜廷早就是太平间的一具死尸。
他这个弟弟，有时候连他都看不透。
苏格就这么重要吗？
他有点疲倦，挥挥手让李茜回房去。李茜想问他自己能不能回学校，终究还是没敢，哭哭啼啼回屋去了。
她在房里害怕了半天，最终还是给苏格打了个电话。
苏格起先听她说的事儿，愣得半天没说出话来。
“你什么意思？”
“我都说了嘛，我二哥为了你想杀那个姓顾的，被我大哥发现了。现在他被送到美国拍戏去了，我也没法上学了。苏格，你帮我求求我哥好不好？我不想整天待在家里哪儿也不能去。”
苏格哪里还听得进李茜的这些话，她默默收起手机，游魂似的回了录音棚。郑老师见她脸色不好，关心了几句，还让她早点回家休息。
苏格无心工作，也不跟人假客气，拿了包打的回家。
进门后阿姨迎面走了过来，看她的脸色有几分担忧。她指了指书房的方向，苏格心领神会，径直走过去敲门。
事到临头，她反而平静下来。
该来的总要来。
里头李默应了一声，苏格就推门进去。门一开一股浓重的烟味扑面而来，苏格嗓子不舒服，下意识咳了几声。
书房里光线不亮，李默站在窗前背对着她。听到她咳嗽他转过身来，几步上前把烟头摁灭在了烟灰缸里。
苏格脸色不太好，望着他的眼神有点无助。
李默心里恨得想骂人，面上还得装得冷硬疏离。他朝苏格走过去，从口袋里掏出一串钥匙，扔到了茶几上。
“这是我给你租的房子，预付了一年的房租，你把东西收拾一下，明天早上会有人来替你搬家。”
苏格意外地笑了笑。她弯下腰拿起那串钥匙，咬了下唇：“李默，我能问你个事儿吗？”
“问吧。”
“是因为周声吗？”
“是。”
“所以弟弟比什么都重要？”
李默愣住了，他以为这个答案很容易说出口。可临到嘴边看着苏格的脸，他居然说不出口。
他突然想吻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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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一夜，苏格睡得意外得好。
第二天一早，搬家的人就过来了。苏格东西不多，统共两个箱子，搬上车后她跟阿姨告别，临出门前回头一看，发现李茜正在二楼的房间望着自己。
小姑娘泪眼汪汪可怜兮兮的样子，眼睛里写满了委屈。她也想下楼来送苏格，可她哥说了，如果她敢下楼一步，他就打断她的腿。
他是那种说得出就做得到的人。李茜不敢拿自己的腿开玩笑。
苏格笑着冲她挥挥手，潇洒转身离开，长到脚踝的风衣衣角走路带风，看着有种特别的帅气。
李茜更加舍不得她了。
苏格倒没什么想法，她对这幢房子和住在房子里的人感情都还不深。李家三兄妹各有各的好，也各有各的麻烦。
李茜是问题少女，中二病发作起来苏格也吃不消。周声更是出乎她的意料，他对人的那种好叫人害怕，若他真为了她去杀人，苏格简直不敢想像。
还有李默……
想到他苏格心里有点失落，眼前闪过他昨晚那复杂的眼神。她不愿再多想，把那张脸从脑海里移除，深吸一口气上了车。
李默给她租了一套公寓，两室一厅，在一个中档小区里。这里环境不错，安保齐全，居住人员不复杂，大多是在本市扎根打拼的白领家庭，且都为自住房。
住在这里苏格很安心。
房子新装修不久，走简洁明亮风。苏格把箱子搁在客厅后，在各个房间走动了一番，对一切都感到非常满意。
这个李默脾气虽然大，做事却很细心。
她不急着整理东西，先进厨房给自己做午饭。冰箱里食材一应俱全，很合她的口味。她和那个男人住了不到三个月，他却已经知道了自己很多的事情。
相比较而言，苏格觉得她一点儿也不了解李默。
这男人的心深如海。
做饭花了不少时间，临近一点苏格才吃上热乎的东西。正在那儿吃着，李默打电话来询问情况。
“挺好的，房租一个月多少？”
“不用还我钱。”
苏格轻笑一声：“没想还，就是问问，要是超出我心理底线太多，到时候我就另找房子。”
她快毕业了，一年后就不能再住宿舍。这里虽然比不上那种高级公寓，但b市房价贵如金，只怕这房子的租金也不会太便宜。
李默没回答，苏格等了一会儿有点没耐心，正想催他，就听他道：“到时候再说。”
“什么意思？”
“还缺东西吗？”
他转移了话题，显然不想再谈刚才那事儿。苏格也就不再追问，把这房子里里外外夸了一遍。
她长这么大，头一回拥有自己的房子。虽说是租的，但有句话说得好，房子虽是租的，家却是自己的。
一整个下午她都在布置自己的小家。
原本被人扫地出门有那么一点不愉快，尤其是那男人前一晚还深情款款地望着她，下一晚却冷酷无情请她走人，总叫人心头堵得慌。
但经过一天的折腾，晚上窝在沙发里边吃面边看电视时，苏格的沮丧已是一扫而空。
她太喜欢这房子了。
相比于这里的温馨满足，李家这会儿气氛有点冷。
吃晚饭的时候，李茜终于被获准下楼，和她哥坐在一张桌前。可一对上她哥那张脸，李茜觉得自己还不如回房吃来得更痛快。
李默那个样子，她哪里还吃得下。
没精打彩扒拉着碗里的饭，李茜不住地叹气。李默本来想当没听见，可这声音实在刺耳，忍了半天没忍住，不悦地看她一眼：“赶紧吃饭。”
“吃不下。”
“那就别吃了。”
李茜更加觉得委屈：“哥，你这个人真的太没意思了。”
“我不需要你觉得有意思。”
“你对女生都这样吗？真不知道那些女的怎么会看上你，我看她们看上的都是你的钱吧。”
李默把筷子往桌上一搁：“不管是钱还是人，都跟你没关系。”
“哥……”李茜拖长音调在那儿撒娇，“你太无情了，就这么把苏姐姐赶走了。人家多可怜啊。”
李默心头一动：“怎么个可怜法？”
“那么瘦小的人，拖着两个大行李，边哭边往门外走。再铁石心肠的人看了，也会受不了的。”
李默本来还有那么点心疼，听到李茜这么说，反倒乐了。苏格哪里会这样，她是那种遇强更强的人。哭鼻子这种事儿太不符合她的人设了。
再说她那长相并不瘦弱，个子在普通女生中算高的，也不像个麻杆儿。李默甚至目测过她的三围，上围料不少。
李茜以为苏格是谁，林黛玉吗？
“哭的人大概是你吧。”
“我当然也哭了，好容易我回家了她又走了。哥，你能不能把她接回来？这次的事情跟她没关系，是我跟周声做的。”
“不错，她确实可怜。不过李茜你要长这个教训，以后你要是再胡来，会有更多的人像苏格一样倒霉。这次事情还算小，若真发展大了，你那是累人累己。”
李茜一脸好学生的样子乖乖听训：“哥你说得对，我知道错了，不过我也是叫周声给坑了。我绝对想不到他会杀人。要知道他想那么做，我一定不会答应的。我那么喜欢宋晖，如果因为我的原因害了他表哥，他会恨死我的，我们的恋爱之路就会充满崎岖和坎坷。”
李默简直要被她气笑了，瞧她那副小大人的样子。
“你放心，他压根儿也没看上你。”
要不是李茜是他亲妹，他真要同情那个姓宋的小子了。是有多倒霉才会叫这么个小太妹看上，整天阴魂不散。
“哥，你别这么说，感情这种事情说不准。”
“也对，万一他哪天眼瞎，或者智商掉线，看上你也是有可能的。”
李茜嘟着嘴，觉得自己受到了伤害。
“你又凭什么说我，你也好不到哪里去。你这是公报私仇，把周声的事儿迁怒到苏姐姐头上，你的智商也掉线了。”
“我是为他好，再这么下去，对他对苏格都不好。”
“他不就是喜欢苏姐姐嘛，让他们在一起就好了。在一起后，他就老实了。”
李默听得直皱眉，他从来没有想过这种可能性。周声这人太危险，苏格跟了他不是件幸事。
“他们不合适。”
“可周声喜欢啊。”
“所以他们必须分开。”
把苏格请出家只是第一步，接下来李默还想好了一系列的后续发展。他的最终目的就是把苏格放到周声看不见也找不着的地方，不管是哪个城市，甚至送她出国。
时间一久，那感情也就淡了。
李茜对此很不以为然：“哥，你真的很笨啊，拐那么个大圈干什么。你要想叫周声死心，找个人做苏姐姐的男朋友不就得了。苏姐姐有了喜欢的人，自然就不会看上周声了，多简单的事儿。”
李默拿起筷子正要继续吃，听到这话手一顿。
“男朋友？”
“对啊，不过这人得好好挑挑，太弱了不行。周声那爆脾气，一般的男人肯定没活路。”
说到这儿李茜眼前一亮，转头盯着李默直瞧，瞧着瞧着她就笑了。
“哥，你就不错啊。你去追求苏姐姐吧。反正周声拿你没辙，这样就可以永远把他们分开了。”
李默反手拿筷子打李茜的头。小丫头一天到晚想些什么。
李茜不服气：“本来就是，你喜欢就去追，弄那么多事儿做什么，男人要大气些。”
“我还不够大气？我要小气的话，早被你们这两个惹事精给气死了。”
一顿饭吃得李茜生无可恋，被她哥揪着训了一个小时。
李默很少一次性讲这么多话，到最后也是口干舌燥，一个人回房看书休息。
那天之后，李茜提的那个建议一直在他脑海里打转。听上去很荒唐，可又不失为一个有用的办法。苏格人虽然走了，可那股气息总好像还在。他总能有意无意地闻到她淡淡的香气。
那是女人特有的。
李默被这气息搞得有点烦，忍不住点了根烟抽。他烟瘾不大，为了工作基本不抽。但苏格来了之后，他抽烟的频率越来越高。
烟雾升起后慢慢钻进他的鼻子，暂时掩盖住了苏格留下的若有似无的气味。
房间里灯光昏暗，他走到窗边推窗远眺，仿佛能看到白天苏格从这里走出去的身影。
她回头的时候脸上带的一定不是眼泪，应该是笑容。
他李默喜欢的女人，才不会那么弱。
身后床头柜上，手机不停地在震动。李默夹了烟走过去，顺手拿起电话。
他以为是医院打来的。
“少爷，苏格住的小区着火了。”
“知道了。”
李默声音平静，挂了电话后甚至还狠狠地吸了两口眼。但转眼他就拿了外套下楼，驾车冲进了浓重的夜色里。
他才发现，从自己家到苏格家竟是这么遥远。
车子开到小区门口不远处就被堵在了那里。私家车消防车还有救护车，将原本挺宽的马路挤得满满当当。
李默弃车拔腿往里跑，面前只看到火光一片。
一声爆炸在嘈杂的夜里响起，世界瞬间安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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