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陆白羽见苏缜缜神情不对,斜跨一步挡在她身前,骤然对上了周玦的笑。
“周公子,好计谋。”
周玦起身,缓缓行了一礼:“幸得太子殿下抬爱,周某忝为教学先生,来此传授乐理。”
“倒是稀奇,原来拨几下琴弦,也能退敌。”
陆白羽说得阴阳怪气,周玦不以为意,仍旧温和坦然:“琴能陶冶自身,消却肃杀之气,可当作战时慰藉,抚平焦躁。”
周玦说着,向前走了几步,停在陆白羽面前,侧身看向苏缜缜。
苏缜缜心脏砰砰直跳,悄悄缩到陆白羽身后,不敢抬头。
周玦先开口道:“这位……应当就是苏公子了吧?”
苏缜缜听到他没有拆穿自己,跳动的心脏稳了下来,但不知周玦到底想做什么,她一时不知该如何反应,悄悄拉了拉陆白羽的衣服。
陆白羽伸手护住她,迎着周玦探究的眼眸,客气道:“即是来教学的,那就有劳先生了。”说罢,带着苏缜缜回到了位置上。
整节课,苏缜缜不敢抬头,如坐针毡,陆白羽抱胸靠在椅子上,长腿搭在桌上,看着讲台上的周玦,他要看看这只老狐狸究竟想做什么。
周玦认真地授课,没有半点多余的话,一节课讲完,周玦抱起琴,目不斜视地走了出去。
周玦走了好一会儿,苏缜缜才大喘了口气:“怎么办,他怎么到这里了?”
“暂时无碍。”陆白羽摸了摸她的头,出门去了。
周玦来当乐理老师,配有专门的房间,周玦回到房里将琴放在桌上,转身时门口多了一个人。
周玦不紧不慢沏了茶:“进来坐坐?”
陆白羽靠在门框上不动:“周公子这身子骨,殿下舍得让你来这里受累?”
周玦自在桌边落下,倒了两杯茶,将一杯向前推了推:“食君之禄,分君之忧,在哪都一样,在宣武院也一样可以大有作为。”
“哦?”陆白羽挑眉,“你这番‘作为’,是冲她来的,还是冲我?”
周玦淡然笑了:“周某听不明白。”
陆白羽知道从这老狐狸嘴里撬不出来什么,但起码知晓了他此来宣武院必是有目的的,不管目的是什么都需多加防范才是。
陆白羽打着哈欠,撑着门框立住了身子:“跟你们这群老学究说话,当真无趣,浪费这时间,还不若去玩两把过瘾。”陆白羽说着,晃晃悠悠地去了。
陆白羽面似无所谓,暗里防着周玦,留心着他的举动,可接着一连几天,周玦都正常教学,下了堂就回屋里,哪也不去。
苏缜缜提心吊胆了这些天,发觉周玦与她除了谈论乐理知识,从未聊过旁的话题,渐渐放松了下来,没先前那么别扭了。
这日傍晚,陆白羽从膳房出来,看到后山那棵大松树尖上挂了条白丝带,皱起了眉。
严贵剔着牙从后面走了过来,朝陆白羽肩膀上拍了一下:“一会儿来两把?昨儿个给我裤衩子都输没了。”
陆白羽勾着他的脖子,将他拉了过来,低声道:“一会儿你帮我个忙,昨天赢你的钱就全给你。”
严贵眼眸一亮:“成啊!啥忙?”
苏缜缜从膳房走了出来,见到陆白羽同严贵在一起,便绕过去往前走了。
陆白羽看着她的背影,朝严贵道:“一会儿帮我把她送回去。”
严贵顺着他的目光看到了苏幕影,原来是不想让自己的心上人一个人回去。
“你就看好吧!”严贵贼笑着,跟了过去。陆白羽又一把将他拉了回来:“夜里熄灯查过房,你就偷溜出来,在她房门外守着,直到我回来。”
“啊?”晚上不得睡,还得偷溜出来守在门外,这难度也太大了吧!睡不成觉不说,万一被总教头发现,就是几鞭子,这谁扛得住。
严贵摆摆手道:“不成不成,干不了干不了!”
“加双倍!”
“不是钱不钱的事,关键是万一被发现了,总教头那几鞭子下来,我非皮开肉绽不可。”
陆白羽从腰间解下一枚玉佩,放到严贵手里:“这总行了吧?”
那玉佩是个环玉,周圈雕着祥云,祥云环绕间嵌着一粒明珠,严贵双手捧着环玉,不敢置信:“当真?”
上好的玉料他见得不少,可这玉佩不仅用料好,雕工更是绝妙,这般工艺只有宫里有,外面市面上很少流传,是以对定国公来说,不甚稀奇,对严贵来说是个上等的好物件。
若是能得这个玉佩,挨几鞭子算个啥。
陆白羽朝他屁股上踢了一脚:“人都走远了,还不快跟上去!”
“哎哎,这就去。”严贵把玉佩揣在怀里,喜滋滋追了上去。
热闹繁华的醉香楼下,一匹马飞奔而至,陆白羽下马上楼,推门便问:“何事?”
静王转身:“哟,今儿怎么这么快。”
陆白羽抓起桌上的茶一饮而尽:“说正事。”
“江南的杜衡冲你可还记得?”静王不跟他绕弯子,取出一张纸条来,递给陆白羽。
“记得,此人咱们不是放弃了吗?”陆白羽低头看了一眼纸条,不禁挑眉,“杜家人进京了?”
“对,千载难逢的好机会。这个杜衡冲垄断了江南的整个纺织业,家大业大,为人却甚是谨慎,从不与京官接触,别说咱们派去的人他不接头,东宫那边派去的人,也被他打哈哈推脱了去。
“今日叫你来,也正是为此事,若是能把杜衡冲拉到咱们这边,以后再不用愁钱了,把暗线养到各个州府都不成问题。”
“话虽这么说。”陆白羽把灯罩取下来,将纸条引燃,“咱们的线路不如东宫,只怕那边早就得了消息了。”
“还有余地。”静王招手让他坐下,陆白羽在他身侧落了座,静王凑过去压低声道:“这次进京的人好像并不是杜家的直系,信息少,不太好找。”
“既不是直系,又何必费这个功夫?”陆白羽起身想走。
“急什么?”静王将他拉住,笑道,“有个传闻,你可曾听过?杜衡冲有个小女儿,自小甚是溺爱,到待嫁之时,求亲的踏破门槛,你猜他挑了怎样的女婿?”
“爱挑谁挑谁。”陆白羽坐不安宁,又想起身,“改日再来听你絮叨,今天有急事。”
“什么事能比钱还重要?”静王把他按在椅子上,“我长话短说,他一不挑权,而不挑家产,他给女儿挑了个模样最周正的。”
“然后呢?”
静王见他一脸平静,提了声调:“万一杜家还有待嫁的女儿,以你的模样,求个亲事不成问题!”
陆白羽想自己大概是疯了,才会在还没搞清楚周玦真实意图的时候,把苏缜缜单独留在宣武院,来这里听静王瞎扯。
“不就是要找杜家人?找人的事交给我,你去准备你的俊俏郎君去!”陆白羽甩门而去。
门重重地摔到门框上,又弹了回去,静王纳闷:“今天到底怎么了,急成这样?”
宣武院熄了灯,严贵扒在窗边守着,只等到巡寝的人散去,外面没有走动的声音了,才敢悄悄推开一条缝,外面漆黑的夜,静谧的石板路,除了几只秋虫的鸣叫,一切安静至极。
严贵悄声出了寝屋,往后排的单间走去。
屋子门窗关着,灯也熄了,没有响动,屋里的人应是早已睡下,严贵找了个树靠着,裹紧外袍守着。
一等几个时辰过去了,到了后半夜,严贵困得哈欠连连,坐在树底下,靠着树干偏过头睡了过去。
云层遮住了月光,一把明晃晃的刀插进门缝,小心地挑开了门闩,两个黑影悄无声息地跳进屋内。
黑影逼近床边,探手掀开床帏,床内一只脚飞踢出来,正打在他的腮边,嘴里涌起甜腥味,唇角渗出了血。
另一黑衣人忙后退拔刀护在身前,苏缜缜趁此空隙,从床上滚了下来,爬起来就往门口跑去。
她身材娇小,跑起来却飞快,待黑衣人反应过来,她已经跑出了门外。
“追!”
秋夜的凉风刮着她的脸,让她清醒不少,身后黑衣人紧追不舍,她回头时,一惊,身后的黑衣人不止两人,又多了几个。
究竟有多少人,他们想干嘛?
这么跑下去,早晚要被抓住,苏缜缜拐出南苑,往北跑去,她脑海里想起一人,那人一张严肃的黑脸,令人不敢亲近,可在这危机关头,她第一个想到的就是他。
去找总教头!
所有的老师都住在北院,往北院去需得穿过操练场,苏缜缜跑到操练场时已经没了气力,脚下步子慢了,后面的人渐渐追近。
苏缜缜瞥了一眼武器架,上面空空,地上却落着一张弓和一个箭篓,苏缜缜跑过去一把捡起,心底踏实了些。
她躲在武器架后面,张开弓,瞄准,一箭射倒了一人。
黑衣人有所忌惮,四下散开寻找遮蔽处。
月光被云层遮住,昏黑的夜,影响了视线,黑衣人藏到阴影里几乎与夜混于一体,很难辨别。
苏缜缜却是一身雪白中衣,在夜里极其扎眼。她往后挪了几步靠着树干,确保身后无人,一张弓对着外侧,却是迟迟不敢放箭。
她只有这么几支箭,放空了就再收不回来了。
忽而不远处草地有窸窸窣窣声,苏缜缜一箭射过去,只听一声闷哼,有人中箭。
靠着听声辨位,苏缜缜一箭一箭飞出去,箭篓很快就空了,黑衣人中箭的不少,更加谨慎,余下的人决定按兵不动,同她干耗。
苏缜缜摸了摸箭篓,一支箭也没了,她额头渗出了汗,手上空拉着弓弦,装作瞄准的样子,脚下慢慢往北院挪去。
她迟迟不放箭,黑衣人渐渐起疑,有人丢了块石头出来,故意造出声音,没见她放箭,又有人从树后探出一根枯枝来摇晃着,仍不见她放箭。
黑衣人逐渐大胆起来,从阴影里走出来,苏缜缜知道被识破了,扔了弓跑进北院。
苏缜缜穿过一排屋子去寻总教头,身侧的门忽然开了,有人唤她:“缜缜,快进来!”
苏缜缜回眸,看到了周玦。
“愣什么呀,还不快进来!”周玦伸手将她拉了进来,关上门,回头问道,“发生什么事了,怎么这么慌张?”
苏缜缜看着周玦,她之前一直躲着他,总觉得与他待在一处会很尴尬,一桩亲事作罢,她以为他应该是恼她的。
可今日见他,他不但不恼,还好心让她进来躲避,苏缜缜觉得自己有点狭隘了。
“别怕,这里是北院,不会有危险的。”周玦倒了杯水,放进了她的手里,“先喝口水压压惊。”
苏缜缜着实有点口干,一口气喝完,将空杯放到了桌上:“你这有趁手的兵器没有?”
周玦指了指桌上的琴,笑道:“只有这个。”
苏缜缜贴着窗户,听着外面的动静,周玦走到她的身后:“怎么样?”
苏缜缜示意他噤声:“这帮黑衣人狡猾的……很……”
眼前一阵昏黑,舌头发麻不受控制,一句话突然都说不利索了,苏缜缜回头看向周玦,只觉天旋地转,周玦唇边的笑如鬼魅般瘆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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