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夜凉静寂,窗外明月当空,长公主看着眼前的儿子,明明眉宇跟他父亲一模一样,性子却随了她,一样的倔,一样的认定一个人就不回头,管他前面是不是悬崖峭壁,会不会粉身碎骨。
一如她当年执意要嫁定国公一样。
“羽儿。”
长公主许久没有这么唤过自己的儿子了,不知从何时起,他们一见面就剑拔弩张,本是出于好意的话,说出口就变成了锋利的刀子。
她能理解儿子要娶苏家女的执念,但却不认同他的做法。
“杜衡冲再有钱也不过是个商人,也孤高气傲这些年了,得罪的人不在少数,只要皇权想动他,他就毫无还手之力。”长公主顿了好久,才叹息道,“娘不想你被牵连,所以……现在休妻还来得及。”
“你盘算好你自己的事情就行。”陆白羽不再多留,掀了帘子就走。
回到寝屋,金子守在床边,床上的人仍旧睡着,只是不再蒙着头了。
陆白羽见苏缜缜脸色发红,探手覆在她额头上,温度有些高,陆白羽帮她掖了掖被角,命金子打盆温水过来。
到了后半夜,苏缜缜降了温,渐渐醒转过来,睁开眼时,看到陆白羽支着头躺在她身侧睡着了,手里还捏着一块巾子。
苏缜缜扯过被子给他盖上,陆白羽睁开眼来,看到苏缜缜怔愣一瞬,随即摸向她的额头,不烫了。
陆白羽将她揽到怀里,吻了吻她的额头:“以后别这么傻兮兮的真的去跪祠堂,她向来如此,看着凶,其实内里软,你若半途跑了,她也不会管的。”
苏缜缜贴着他的胸膛,感觉很踏实:“我怕惹得她不快,让你为难。”
“她兴许明天就搬回去了。”陆白羽轻轻拍着苏缜缜的肩,哄她睡觉,“你也累了,睡吧。”
苏缜缜眼皮沉沉地闭上了,不多会儿就睡着了。
陆白羽在夜里睁着眼,看着已经灭掉的烛火,一如他儿时半夜醒来,房里灭了灯,他睡不着,趿拉着鞋子去敲父母的房门,父亲常年驻守西南,屋里只有母亲。
只敲了几下,便能听到里面唤道:“是羽儿吗?”
他不答话,因为他知道,门总会开的。
母亲开了门,没有责怪他,牵着他的手送他回房,给她讲稀奇古怪的故事,哄着他入睡。
如此,他便能一觉睡到天亮。
天蒙蒙亮时,苏缜缜便醒了,她轻手轻脚地绕过陆白羽下床,以前长公主住在公主府,特许她不用晨定昏醒,如今住在定国府,两个院子离得这么近,走几步路便到了,她若不去,于情于理都说不过去。
她简单收拾了一番,便往长公主的院子去了。
门口守着的侍女,见到她来,行了一礼:“夫人这么早来做什么?”
“给殿下请安。”
“先前殿下不是说免了吗?不必费心了,请回吧。”
苏缜缜知道自己又讨了个没趣,也不在此跟她攀谈,转回身便要走。
“等等。”院子里走出来一个年长的嬷嬷,守门的侍女毕恭毕敬向她请安。
那嬷嬷叫住苏缜缜,行了一礼道:“殿下听闻昨夜夫人病了,特意让老奴来叮嘱夫人几句,既然身子弱,便该好生养着,不为自己,也得为了国公爷,没得别起这么早,天寒地冻的对身子不好,往后等日头升起了再出院子,不然传出去了,外人还以为殿下苛责夫人。”
嬷嬷说完,也不等苏缜缜开口,行了一礼面无表情回去了。
苏缜缜听得凌乱,这一番话听着像是责怪,责怪中有带着点关心,关心下又含着一通抱怨,究竟是哪一层的意思多些,哪一层的意思少些,掺杂在一起,令人难以分辨。
待苏缜缜回到寝屋时,陆白羽已经醒了,一手拉住了她:“你又往那边去了?”
苏缜缜点点头,怕他担心露出一抹笑来,只捡舒心的话说:“殿下说了不必请安,叫我等日头升起了再出院子。”
“本也该是如此,天渐渐冷了,起那么大早岂不折腾?”
吃罢早饭,俩人看起了昨天抱回来的画卷,画卷上画着几个朝廷命官的头像,是陆白羽调查了好几年的人,他当年就觉得父亲瘸了两条腿回来,肯定有内因。
他想过各种可能,也想过被人陷害的这种可能,若是被人陷害,就该有陷害人,得有陷害父亲的理由和动机,不是为财,便是为权,陆白羽盯上了这几年在朝中飞升最快的几个人,调查了这许多年,一无所获。
他几乎要怀疑自己是不是想错了的时候,苏缜缜肯定地告诉他,是有人害他父亲。
他将这些年他怀疑过的人的画像,全部送到了苏缜缜面前,苏缜缜一一细致地看过,均是摇头。
虽然过去许多年,现在的面相可能会与八年前有些许不同,但苏缜缜还是能肯定,这些画卷里没有那个人。
“会不会是思路错了?”苏缜缜问道。
“八年前,出过京的大小官员,包括锦衣卫的画像都在这里了,若还是没有……”
“那会不会就是当年父亲身边的人?”苏缜缜接过陆白羽的话来。
陆白羽想过这个问题,陆家军的人一向忠诚,从未出过叛徒,这些年朝廷有意削弱陆家军,以前的老人各个都过得苦不堪言,多数都已经卸甲返乡了。
“这八年来,陆家军里面混的不错,在朝廷任要职的共有五人,但没什么嫌疑。”
“为何?”苏缜缜不解,外人都排除过了,身边人难道不是最有可能的吗?更何况,这八年来还连连升职了。
“因为,”陆白羽看向苏缜缜,眸底深沉,“这五个人是我爹亲自举荐的。”
苏缜缜吃了一惊,谁会愿意去亲自举荐陷害自己的人?外人不是,内鬼也没有,那个人究竟是谁?
苏缜缜猜测着道:“有没有可能……父亲举荐是被逼迫的?”
“没有。”陆白羽摇头,“举荐的折子是在家写的,我在一旁亲眼看着的。”
所有的线索都堵死了。
屋里一片寂静。
陆白羽突然抽出一张纸来,放在苏缜缜面前:“你能把他的脸画下来吗?”
苏缜缜摇头:“我不会画画。”
陆白羽拿起笔:“你来说,我来画。”
苏缜缜记得,那个人的一双眼睛炯炯有神,看她一眼就吓得她肝颤,所以她至今都没能忘记他。
认真回忆起来时,却又有些出入,她发现自己不能准确描述出他的下半张脸来,鼻子是什么样的,嘴巴是什么样的,下巴是什么形状的,任凭她怎么想,回忆里都是模模糊糊的。
陆白羽手下的纸上,只画了半张脸,抬眼看着苏缜缜,等她接着说。
苏缜缜支支吾吾半响:“我……我……我讲不出来,但是只要我看到他,我肯定能认出来!我保证!”
陆白羽放下笔,捏了捏眉心。
苏缜缜自责不已:“都怪我,记个人脸都记不住。”
陆白羽握着她的手,柔声安慰着:“不怪你,是我太心急了,你也只是八年前见过他一面而已,已经很不错了。”
苏缜缜扑到他怀里,俩人无言抱着。
外面突然有人唤道:“夫人,殿下请你去一趟。”
俩人分开来,手还是握在一处。
陆白羽担心:“我同你一起去。”
苏缜缜笑道:“殿下还能吃了我不成?我自己去就行。”
苏缜缜起身往外走去,陆白羽在后叮嘱着:“若有事,差人回来报我。”
苏缜缜带了金子,随着传话的侍女,往长公主院子去了。
院子大门敞开,有七八个下人正搬着一盆盆的花往里面送,嬷嬷站在一旁吩咐道:“这几盆不耐寒的搬屋子里去。”
长公主正站在檐下,看他们忙活,瞧见苏缜缜进来了,朝她招了招手:“过来。”
苏缜缜款步走了过去:“给殿下请安。”
“跟我进来。”长公主转身进门去了。
苏缜缜跟了进去,屋里正中央一个大圆桌,圆桌上摆了两个大竹筐,苏缜缜走近了瞧,竹筐里装得满满的尽是账本。
“可学过看账?”长公主在靠窗的方桌旁落了座。
苏缜缜立着回道:“不曾学过。”
“也是,小门小户的哪在乎这些。”长公主端起桌上的茶碗,轻轻拨弄着,“你既然嫁进来了,该学的东西就要学,这些账本你先拿回去看着,两日后来把盈亏报我。”
苏缜缜盯着那两筐的账本,几乎站不稳,这得两天两夜不睡觉才能看完吧?
金子瞧着夫人身形不稳,忙上前扶着,苏缜缜偏过头看了一眼金子,泄了气。
得,还是个不识字的,想请她帮衬也帮衬不了。
长公主好似没有看到她有什么异样,只说道:“你作为当家主母,账本之类的事情,虽不需要太精通,但也得知道大概,免得被人糊弄了去。”
“回去把这些账本弄明白,也就差不多了。”长公主放下茶碗,起身往里间去了,“别的也没什么事了,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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