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9章 第39章
天上厚云堆积,晶莹的雪花从云间坠落,穿过人间,落在窗台上。
苏缜缜趴在窗沿,伸出手接了一朵雪花,雪花沾手便化了。
一件斗篷披到了她的身上,陆白羽握住她的手拉回屋内:“别在这吹风了,屋里暖和。”
自从苏府出事以后,苏缜缜一直精神厌厌,虽然她一遍遍地安慰自己,不会出大事,但毕竟被都察院的人缠上了,任谁都放心不下。
外面丁筵一路狂奔,直到寝屋门前,顾不得行礼,嘶喊道:“撤了,撤了,都察院的人撤了!”
屋里的人一喜,打起帘子冲了出去:“当真?”
“夫人。”丁筵忙低下头行礼,“都察院已经查明了,苏大人是清白了,同江南的贪腐案没有关联,现在已经把人撤回去了。”
陆白羽跟出来,揽住她的肩:“这下就放心了。”
“我想回去看看。”苏缜缜回头说道。
“这是自然,我陪你去。”
原是都察院查江南的案子,牵连到了绫州,苏居贤为户部绫州司主事,自然不能逃脱干系。
案子查出来的结果,贪腐是真,但发生的时间却很巧妙,恰好在苏家女儿出嫁之后没几天,那时候苏居贤正延长了休假,赋闲在家,无暇顾及户部上的事,此事发生前后,他一概没有参与。
虽然结果是虚惊一场,但这半个月来,苏缜缜寝食难安,日日都在等消息中熬着,瘦了一大圈。
到了苏府,苏缜缜见到父母,好好地给父母行了个大礼,一家人抱在一处哭了一阵子,就连平日不爱出门的苏幕影,也被这些日子软禁的抑郁,画画的心情都没了。
“总该是喜事,理应庆祝庆祝,洗洗晦气。”陆白羽劝道。
一家人这才转泣为笑,也不在家里吃了,各自换了新衣服,往醉香楼了。
夜里,苏缜缜回到定国府,终于睡了这半个月来第一个好觉。
陆白羽在暗夜里清醒着,苏居贤蒙冤之事只是开端,敌人一击未中,势必要全力反扑,接下来的目标就不会是苏家了,而是背后的大鱼,也就是他们真正的目标——杜衡冲。
陆白羽低头看了看趴在他胸膛上的苏缜缜,他抬手抚着她的发,在她肩上摩挲着。
是他一意孤行要娶她,不能只图一时之乐而不计后果,他不仅要她,更要平安顺遂开心快乐的她。
江南的贪腐案,起初只是由一个漏税的小案子开始,谁也没有料到,这小小的案子一层层查下去会像滚雪球一般,越查越大,江南几个富饶的州府都没能逃过干系,那些有头有脸的富商也被卷了进来。
涉案人员众多,皇上特批涉及金额小的可以在属地审理,而涉案金额巨大,官员职位四品以上的,全部押解回京审理。
而江南第一富商杜衡冲,因其产业大,涉及州府过多,一同被押解进京。
苏缜缜得到这个消息时,已是深冬,杜衡冲的囚车穿街而过,苏缜缜立在人群前,看着自己昔日风光无限的外公,蓬头垢面地坐在囚车里,恍惚觉得这世界不真实,眼前一黑,晕了过去。
再醒来时,在定国府的床上,屋里烧着炭却让人冷得直打哆嗦,苏缜缜脸色苍白,看着床边坐着的陆白羽:“我刚刚,是不是做梦了。”
陆白羽握着她的手,没有回答。
“我好像看到我外公了。”苏缜缜自己喃喃着。
陆白羽已经备好了马车,疏通好了牢里的人,准备带苏缜缜去看他,看眼下苏缜缜这般精神状态,令人于心不忍。
陆白羽摸了摸她的头:“睡吧,睡上几天就好了。”
“不是梦,对不对?”苏缜缜眼神渐渐清明,寒冷的温度愈加令人清醒。
苏缜缜想不明白,为何短短两个月时间,家里接连出事,先是苏府被围,接着是外公成了阶下囚。仅仅两个月前,她还开心地收了外公给她的夜明珠,还琢磨着等陆白羽闲了,一定要央着他去一趟江南,她怎么也没想到,如今再看到外公时,竟是这样一番光景。
苏缜缜从床上坐起,抓住陆白羽的胳膊:“你能不能找人帮帮忙,我想去看看外公。”
“我替你去,你好好歇着。”
“我一定要去。”
陆白羽拗不过她,只能带她一起去了。
杜衡冲被押在最里间的牢房,苏缜缜拉着陆白羽的袖子,跟着他走过冗长昏黑的通道,才在最里间见到了杜衡冲。
这一间比旁的牢房宽阔,与外面相隔的几间牢房都是空的,是以这里只要不是大声喊叫,外面是听不到的。
苏缜缜上前抓住牢房的门:“外公!”
杜衡冲正盘腿坐在地上,看到自己外孙女来了,难掩激动,起身走到门边,若不是脚上带着镣铐,他能走得更快些。
苏缜缜看着外公脚腕上被磨破了皮又结了痂的伤疤,眼睛潮湿:“疼吗?”
“外公皮糙肉厚的,能叫这小玩意儿给吓唬住?”杜衡冲想像以前一样,去捏一捏外孙女的脸蛋,伸出手时才发现自己手上脏得不行,只能收了回去。
杜衡冲目光扫向陆白羽,在他身上停了一会儿,又落回到外孙女身上:“他待你如何?”
苏缜缜侧过脸看了看陆白羽,低声回道:“极好的。”
“我小缜儿不曾这么夸人,说你极好,老夫便放心了。”杜衡冲背过身走了几步,喃喃道,“好呀,好呀,老夫这一趟也值了。”
苏缜缜道:“外公,您有什么证据就告诉我,我在外面毕竟要好些,可以活动活动。”
杜衡冲仰天长叹:“这世间哪有那么多清清白白,多的是混沌。老夫是白是黑,只凭他们一句话。”
“总会有条出路的。”苏缜缜眉心紧皱。
杜衡冲摇了摇头,回到门边:“你父母他们怎么样?”
“他们无碍,没有牵连进来。”
“那就好,回去同你父母讲,官再做下去也是劳碌命,不如辞官归田逍遥自在,我这边就不用操心了,一切自由天安排。”
苏缜缜听得外公有点交代后事的意思,眼底泛红:“案子还没开始审,一切都还有变数。”
“变数?”杜衡冲冷冷笑了,“在这里,有人想杀我,有人想救我,变数只在于,是想杀我的人来得早,还是想救我的人来得时机妙。”
一直未开口的陆白羽,忽然说道:“杀人只凭肆意,救人却要应对诸多变数,自是救人之人思虑得多些。”
从牢房出来,陆白羽把苏缜缜送上马车,手指点在她的眉心上,轻轻抚平:“你可记得我说过的,万事有我,不必多虑,你安心回家,好好休息。”
苏缜缜握住他的手指:“你不同我一起回去?”
“今夜有事要忙。”
苏缜缜松开他的手,看着他出了马车,车帘掀起又落下,马车里空荡荡的。
马车缓缓驶去,在雪地上轧了一道深深的车辙。
雪又下了起来,一片片雪花飘落下来,将车辙抹得一干二净。夜已深,一辆马车又轧在了这一处,车夫放好矮墩,打开帘子,裹着白色斗篷的周玦从里面走了下来。
牢房外加了一把椅子,正面壁的杜衡冲转过身来。
周玦在椅子上落了座,从小厮手里接过暖炉,朝牢房里礼节性地点了下头:“杜老,久仰大名。”
“惭愧。”杜衡冲冷呵了一声,“老夫对半夜行动的小鬼,没什么兴趣。”
周玦不恼,面上仍旧带着笑:“鬼有穷凶极恶之徒,亦有普世救人之辈,杜老何不分辨分辨?”
“如今这世道,鬼也开始标榜自己是个圣人了,可笑,可笑。”
“杜老。”周玦笑意敛了几分,加重了语气,“你就不想想,万一我今日是来救你的吗?”
“救我?”杜衡冲冷哼,“活着却要跪着,那不如不活。老夫也活了一大把年纪了,早就活够了。”
周玦转动着拇指上的扳指,声音发冷:“那就是没得谈了?”
“老夫做了一辈子生意,什么样的人都遇到过,什么样的生意都做过,唯独没同鬼谈过交易。”杜衡冲裂开嘴角笑了,“人与鬼有什么好谈?待老夫变成鬼了,再试一试。”
周玦静静地看着杜衡冲,折腾这么久,他还不肯屈服,与其眼睁睁看着他到了敌方阵营,不如就此毁掉。
“可惜,可惜啊。”
周玦把暖炉递给身旁小厮,缓缓从椅子上站起,向前走了几步,在牢房前蹲下,同里面杜衡冲平视着道:“周某倒是有惜才之意,奈何你我不同路。”
周玦起身,紧了紧斗篷的领口,转身去了,只留下一句——
“杜衡冲,畏罪自杀。”
周玦的白色斗篷的衣角消失在通道尽头,牢房里霎时出现了五六个黑衣人,杜衡冲手脚被控住,一圈绳索勒向他的脖子,杜衡冲的脸憋得干红,又由红到青,最后歪到一旁。
长绳的一端被甩到梁上,杜衡冲被吊在半空,牢房的人散尽,只留一双穿着破鞋的脚荡在半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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