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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三章


谁都没有想到,刺客竟会突然发难。

        他出现时要下手的目标是卓立卿,而八段锦和假的风华居士一个死于金焰之手,一个却只是失踪——如今他们知道,那假货只怕是自己逃了。

        小鬼从没在他身上感受到过真正的杀意,就好似他口口声声说着的不过是句玩笑。

        而现在,他知道不是了。

        刺客仿佛忽然间换了个人一般,原本被小鬼认为是模仿卓立卿的温文笑容冷了下来,阴森得就如鬼魅一般,他闲适地坐在简陋的椅子上,仿佛那是高贵的王座,而他正是高高在上王者。

        事实上他也的确就是王者。

        “金焰……”小鬼盯着他,好似不曾听见他说的话,只是一心为这个名字不可思议,“你是金焰?”

        “我是。”刺客平静地应声,他看着风华居士,又道,“居士知道的,这屋子里的所有人都不可能赢过我——九州风雷的穴道一个时辰之内决计冲不开,小鬼所擅不过轻功,可他也不及当年的老鬼,那金焰老鬼快不过,他也一样是躲不开的,至于居士本人……”他顿了顿,忽而眼角一弯,“自那日之后,居士恐怕再也没有与人动过武了。”

        他笑得甚是笃定地道:“再锋利的刀,三年时光,也足够锈蚀了。”

        风华居士当然知道自己赢不过面前这人,不仅是她,九州风雷、小鬼也一样是必败的。

        她畏惧得颤抖起来,禁不住向后退了数步:“来的人居然是你……居然是你!”

        刺客静静地看着她:“那件东西对我很重要,重要到,我不惜一切代价,也定要得到——所以,怎么能不亲自出手?”

        风华居士颓然闭上了眼:“我不会告诉你老鬼在何处的……你,你便杀了我吧!”

        刺客的目光蓦然一片冰寒:“既然如此,你便去死好了。”

        小鬼一跃而起,站在了风华居士身前。

        他不太清楚过去发生了什么,但如今,他却不能任由风华居士在他面前死去。

        刺客淡漠地看着绷紧了身体的小鬼,一动也没有动。

        但风华居士忽然就倒了下去。

        她没有发出任何惨叫和呻|吟,依旧保持着惊恐畏惧的神情,却就那么悄无声息、毫无征兆地倒了下去。

        九州风雷目眦欲裂,眼中一片通红。

        小鬼慌忙接住风华居士,伸手一探,发现她已经没有了呼吸和心跳。

        风华居士死了。

        就这么死了。

        所有人,甚至都还没来得及动手。

        “你……”小鬼的手微微颤抖起来,他发现自己完全不知道对方是几时、是如何动的手。

        刺客慢慢站起身来:“你该知道,金焰是刺客中的王者,一个刺客若是想杀人,拔剑就刺,简直是最粗鲁、最下乘的手段。”他勾着嘴角,“身为王者,如何会用这样的手段?”

        九州风雷的脸色瞬间铁青,他喉头动了动,忽然喷出一口血来:“你……你这混账!”

        刺客目光慢慢转过去:“我并不想杀你,你与这件事情原本毫无关系。”

        小鬼握紧了匕首,五指骨节凸起泛白:“这到底是为了什么?!我叔父究竟得到了什么东西,叫你这般在意?!”

        “你说过的。”刺客抬起手,一字字道,“你知道那是什么。”

        小鬼摆出防备的姿态,却不料,对方竟只是抬手在左右两耳后拨弄了几下,随即捏住某处,轻轻一揭。

        那是一张面具——那当然是一张面具,否则,风华居士又怎会认不出“金焰”?

        面具缓缓揭开,小鬼的呼吸随着那张真容的显现渐渐凝滞。

        不仅是他,就连原本还努力挣扎冲穴的九州风雷也不由得呆滞不动了。

        那张脸熟悉极了。

        “多日不见。”他的笑容忽然和煦如春,“诸位安好?”

        在连续失去了几位同伴的如今,这句问话简直就是讥笑讽刺。

        偏偏那人的神情眼光无不显得诚意满满,仿佛这当真是就别不见后的一句平常问候。

        小鬼全身颤抖起来。

        “居然是你……原来是你!”

        “卓立卿……卓立卿!”

        随着这一声大叫,豆花铺子前坐着的蓝衣男子一声长叹,却还是站起了身,微笑道:“……姑妈。”

        香菇昂首挺胸地走过来,在他对面坐下来:“好外甥,你晓得我午间也要来此坐坐,竟然知道早早候着,可见孝顺得紧,姑妈没别的赏给你,不如请你吃一碗豆花。”

        周遭客人早已见怪不怪,王家婶子给香菇上了一碗加足料的豆花,一边喃喃着“还不是卓公子付钱”,一边却还是露了笑意。

        他们已经习惯了这位姑娘的疯言疯语,虽说头前她险些伤了卓公子叫人看着害怕,不过后来众人便发现,只要卓公子肯叫她一声“姑妈”且不反对她叫他“外甥”,那么一切好说——李大叔曾经纠正香菇,应当叫“侄子”,结果香菇跳起脚来,憋闷了半天,放声大哭。

        从此再无人敢多半句嘴。

        其实这孩子怪可怜的。

        王婶子暗暗叹道。

        竟把这两个可怜的孩子丢在个偏僻小镇不闻不问,这卓家也太作孽了。

        香菇的吃相几近粗鲁,她几口便塞完了豆花,看起来心满意足地抹了抹嘴巴:“好外甥,你可要听姑妈说说你那哥哥的事?”

        众吃客互望一眼,李大叔小声道:“又来了。”

        这疯姑娘一吃完了东西就喜欢胡说八道,每每大夸特夸她“儿子”、也就是坐在那里的“外甥”的“哥哥”,“卓立卿”。

        王婶子为这事还抹过一回眼泪——多可怜的孩子,都病得疯傻了,心里还惦记着卓公子呢,只是卓公子分明坐在那里,她却又认不出来,真是难为卓公子好性,不悲不苦,微笑静听,只是不知,他心里头该有多难受。

        平安镇众人对香菇和卓立卿的关系多有猜测,有猜兄妹的,有猜真是姑侄的,也有猜远亲和故交之子女的,王婶子之所以觉得卓公子心里苦闷,是因为她觉得这二人有可能是恋人。

        虽说看起来年岁差了些,但这姑娘也是个病的,指不定已过及笄之年了呢,何况她口口声声将卓公子夸得天上有地上无端的是无所不能的神仙中人,若不是心里有这人,如何能说出这样的话来?

        平安镇众人虽觉着卓公子和疯姑娘看起来不甚搭调,但细细一想,竟也真是这么回事,不由得各自叹息,只不知叹的究竟是什么。

        然而香菇今日的话却变了:“姑妈知道你不想听。”

        平安镇众人并卓立卿都是一愣。

        香菇笑嘻嘻地跳起来:“可是姑妈就喜欢看你强忍着听下去的样子,简直有趣极了!”说罢,拔脚就走,一路哈哈大笑着跑回卓府去了。

        满铺众人皆怔然无语。

        良久,卓立卿留下几枚铜钱,站起身来,苦笑着跟了上去。

        王婶子奇道:“疯姑娘莫非不疯了么?”

        疯姑娘本来就不是疯姑娘。

        香菇一路奔回卓府,方才进了大门,就运起轻功,一路避开府中众人,钻进了卓立卿的书房——自那日卓立卿进门之后,她就再没得到机会搜检搜检,如今好容易才把卓立卿丢在了豆花铺里,她可得好好检查这书房。

        然而她搜了一遍,却什么都没有发现。

        香菇对着干干净净的书房,扁了扁嘴,喃喃道:“子夜歌……子夜歌在哪呢?”

        这不应该啊,她愁闷地想,他不是应该在找子夜歌么?为什么整间书房里一点线索都没有?

        “你在找什么?”突然响起的声音叫香菇几乎跳起来,她猛地回头,却见卓立卿正负手站在门口,而他身边,还有个穿了一身红衣、手里提着条红色鞭子的漂亮姑娘。

        香菇听说过这红衣红鞭子的姑娘,她叫红娘子。

        香菇想了想,讷讷地低下头,掩住狡黠的神色:“我……我在找吃的!”

        红娘子低声一笑:“瞧你说的,谁能信呢!”

        香菇一抬下巴:“哼!被你瞧破了就瞧破了!我还怕你不成!”她又对卓立卿扮了个鬼脸,“你不是我儿子,你是假的!”

        卓立卿摸了摸下巴:“我奇怪你是怎么瞧出来的——不过你定然是不会说的,对不对?”见香菇一脸得意,他点点头,对红娘子轻声道,“动手吧。”

        香菇警惕地向后退开了两步,还顺手操起书案上的一幅卷轴——那是一幅春日小景图,她刚刚看过。

        可惜这样的防备毫无用处。

        红娘子的鞭子如腾蛇般一跃而起,缠上了香菇的脖颈,香菇只觉得颈中一痛,便眼前漆黑,再也瞧不见任何东西。

        “卓立卿”缓步走上前,抽出她手中的卷轴,放回书案:“虽不知你是谁……不过,有些事情,知道了,就注定不得好结果的。”

        他伸手摸了摸耳后,面具的边缘处,忽而勾起嘴角,露出个女子般妩媚妖艳的笑容。

        “小妹妹,你的运气,实在是太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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