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一章
公子笑而不答。
樱十八吞了口唾沫,手上用力,那扇门便开了。
这显而易见是一间书房。
除了房门方向,屋子其他三面都摆着高高的立柜,挡住了窗户,密密麻麻的书册整齐码在上面,更是堵得一丝光线也不漏,房中没有其他的摆设,只有正中摆着一张极大的书案,有两面都几乎接着墙面,连一人通行都不能,屋中黑暗,也只有大门打开时方有些许光亮,这光亮却也只能照在书案的一半,乍然一看,屋内空空,竟是没有一个人。
然而里面的哭声却绝不是假的,单言这一点,樱十八对自己的耳朵很有自信。
当然他的眼睛也不错,所以他眨了眨眼睛,很快适应了这屋子的阴森灰暗,
接着,他看见了书案后面蜷缩着的人影。
那是个老者,凭着昏暗的光线,樱十八一眼断定这一点。
他背对这屋门,能看见的只有惨白的头发和佝偻的身形——这怎么看都绝不是一个年轻人或者中年人的样子。
然而白默的年纪其实还不算太老,他只有五十多岁,樱十八见过许多年过五十仍然精神矍铄的老人——九州风雷那般模样,其实年纪也不轻了。
他又想起那种古怪又阴狠的病。
或许得了这种病的人老得分外快一些?
他看了公子一眼,发现对方笑得温文尔雅叫人如沐春风。
结果他打了个冷战,禁不住让开一步,叫公子先进了屋门。
老人的哭声戛然而止。
他倏然转过身来。
他的手脚似乎都一动也没有动,他的身形依然佝偻蜷曲如故,然而他整个人半点声音都没有发出,就那么转了过来,面向门内外的两人。
就好像他原本是浮在半空全不受力,倏然间被一阵风吹翻过来似的。
这情形委实有些诡异,因为据樱十八所知,浮在半空的除了神仙,便是鬼魂了。
老人一回头,樱十八心里一个激灵。
他觉得这个人的的确确像一只鬼。
所以他就把这话说出来了:“这样阴森地方,这样诡异的人,莫不是一只鬼么?”
公子转脸瞧他一眼,又瞧瞧那老人,笑道:“莫胡说。”
樱十八道:“若不是鬼,怎么这么一副不敢见人的样子?”
这屋子里实在太暗了,他极运目力,也只能看见大约的脸面形状,和一双浑浊黯淡的眸子。
老人瞪着眼睛,狠狠地望过来,狠狠地道:“你等是何人?”
这声音本就嘶哑,此时添了几分狠戾味道,叫人怎么听怎么心里难受,仿佛是有什么粗糙坚硬之物,在用力刮擦着脑子一般。
樱十八抬手抱臂,全身寒毛几乎立起:“立卿,你瞧,你听,这不是鬼又是什么?白大姑娘这么一死,白家就成了阴宅了!”
公子尚未来得及说话,便听闻那老者一声怒吼:“混账!谁敢辱我女儿?!”
樱十八一愣——这倒是诚心实意——他茫然地看着公子,心里不解。
既然称白紫为女儿,那么此人定然就是白默,可是白默对白紫的态度,怎么会是这般?
这与他先前猜测的不要脸皮不要心肝,全然是两码事啊!
他走进房门,站在公子身侧,摸摸下巴,用只有公子能听见的声音道:“他难道不知白紫为何去死?”
“就是知道了……”公子用同样的声音回答道,“就是知道,才会愧疚心痛,不是么?”
这倒也是个解释。
然而樱十八不信。
卓立卿声音虽然小些,但这语气却是清清楚楚地讥嘲不屑,他樱十八鲜少听见有人用这样的语气说话——尤其是卓立卿,他现在就显得像是个愤世嫉俗的少年人。
卓立卿是愤世嫉俗的少年么?
不,绝不是。
因此这句话的意思不仅不是原意,只怕也不能简单地反着理解。
一定有什么阴谋隐藏在后面,一定有。
公子自然能感觉到樱十八倏然升腾的警惕之意,他不由得好笑起来,微微摇了摇头。
“阁下可是白家家主,白默?”公子问道,“真是久闻大名。”
这话的调子也不怎么客气,樱十八默默地望着地面,不出声。
老人自然就是白默,他仍旧疾言厉色:“正是,你等是何人?”
“卓立卿。”公子淡淡答道,“贵府白紫的朋友。”
白默似乎被这种毫不客气、甚至堪说是无礼的腔调给震住了,因此他愣了片刻,没有说话。
身为白家家主,那偌大生意的背后掌权之人,樱十八以为,在白默一生之中,应该还从未有人对他如此不客气过。
随即白默回过了神,他的语调平静起来,丝毫听不出方才还曾经哽咽哭泣,又嘶声怒吼。
“原来是小女的朋友。”他说道,“家中忙乱,失礼了。”
樱十八注意到白默对公子的定义是“白紫的朋友”。
作为父亲,他当然知道白紫是“凶手”的“真相”是白紫自己在六扇门和卓立卿的面前透露出来的,他似乎对卓立卿肯在此时仍旧自称白紫的朋友而感到十分承情。
如果事情就这么简单,他当然应当承情。
但事情没这么简单。
樱十八觉得,如过白默不是个疼爱女儿的好父亲,那么,他就是个演技很好的人。
现在看来,后者的可能性稍微大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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