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物理不好学
一高实验班的课程以紧张快速闻名，在数理化这些科目上体现得尤其明显。
基础知识讲完，就强化拓展，不断地练题、讲题，周周小测。即使是陈辰、江然、何佳欣这样吸收消化快、提前预习过的学生，也有些吃不消。
更别提胡千芙这样在物理方面天赋平平的了。
物理王老师不知着了什么魔，不仅要周清，周三的晚自习还要发一套自己出的小卷。
其实，这种小卷最是折磨人，不仅题量多，还难度大，根本不是五十分钟之内能写完的。
连江然这种擅长物理的人，在不写过程的情况下，还要写将近两个小时，胡千芙常常是连写三节晚自习都写不完。
物理王老师见状，还笑呵呵地评道：“谁要求你们当晚写完了？我讲之前写完就可以啦。”
除了上正课，胡千芙几乎是一猛子扎进了钻研这些物理小卷里，不是在写题，就是在问题和整理错题。
为了不影响完成其他科目作业，她只好回到宿舍再写一个多小时，最后干脆将政治、历史等文科课程默认为自习课，体育课和跑操也给逃掉，天天一睁眼就是在学物理。
又是死/亡星期三，胡千芙一对答案，发现成绩不升反降，只有可怜的38分。
虽然江然这次的成绩也不高，但76分总比不及格要好得太多。
胡千芙心中的挫败感从来没有这么强过，人生头一遭，她开始怀疑是不是自己的脑子不好用。
为什么别人稍微一努力就能获得好的结果，而自己费劲全力，还如此狼狈呢？
已经是晚上十点二十，最后一批打扫卫生的学生也离开了教学楼。
月色如水，沿着窗户缓缓泄进一间昏暗的教室里，照亮了一角。夜晚的潮气在空气中慢慢地浸润，待一缕风过，扑打在人身上，有如剖开心脏一般的酸冷难言。
胡千芙执拗地坐在教室的角落里，借着月光，捧着那张红字多、黑字少的试卷，不肯离去。
她像是有意惩罚自己一般，明知自己写不出来，还在一遍一遍地读题、画图、计算，然后一遍一遍地下达命运给自己的判词：废物，你永远也学不会了。
直到胡千芙泪眼婆娑，豆大的泪珠模糊了视线，她才敢纵容自己一把，在无人触及、无人关注的黑暗里，愤怒地将卷子揉成一团，狠狠向远处掷去，短暂地放逐自己疲惫的灵魂。
歇一会儿吧，自暴自弃不是犯罪，逃避困难真的可以获得难言的轻松。
情绪爆发完的一瞬间，胡千芙冷静下来。
过了几分钟，她翻起短袖下摆，胡乱在湿漉漉的脸上抹了一下，然后一言不发地走到教室前端，寻摸自己的试卷。
不能撕掉，不能丢掉，还没整理错题呢。
黑暗中，胡千芙不小心踩到了一只脚。
“啊！”陈辰猛地疼醒，睁眼就是黑乎乎的一片，太阳穴也突突地跳。
他扭头一看，发现黑暗中，一只亮晶晶的大眼睛正盯着他瞧。
“啊！鬼啊！”
“别嚎！别把楼管招来了！”胡千芙当机立断，一巴掌狠狠地呼在了陈辰嘴巴上。
陈辰定了定心神，才看清是胡千芙，扒开她的手，怒道：“你有病吧！不开灯，还踩我脚！”
“关电闸了，我看不清啊！”胡千芙回嘴，“你才有病！大晚上不回宿舍，在这儿趴着干嘛！”
“我对完答案，太累了，趴着睡着了。”陈辰边解释，边从书包里掏出一盏无线台灯，放在课桌上。
“我去，你这是有备而来啊。”
“宿舍太吵了，学不成。你呢？你怎么不……”陈辰耸了耸肩，倚在后面的课桌上，作随意状，突然面色一凛，“你怎么哭了？”
胡千芙眼眶红红的，脸上还有泪痕，头一扭，装作没听见，继续找自己的卷子。
“你在找这个？”陈辰长臂一捞，从前面的课桌上捡起一个瓷实的小纸团，“妈呀，这密实的，使了多大劲儿啊。”
他不顾胡千芙的反对，自顾自地展开一看，看着看着突然贱兮兮地一笑：“鄙人不才，刚刚85。”
胡千芙没心情跟他斗嘴，鼻头一酸，又开始啪嗒啪嗒掉眼泪。
“哎呦，大姐，哎哟，别哭了。”陈辰没有想到自己一句话，就把平时傲气、强悍的胡千芙给整哭了，一下子慌了神，连忙抽出来一张又一张纸巾出来给她擦眼泪。
她努力憋住哭声，嘴巴紧紧崩成一道线，忍受着咽喉处的酸楚，一脸倔强。
陈辰默然，他不知道怎么才能安慰胡千芙，只好拿起她的卷子，皱着眉看她的问题所在。
没一会儿，他展颜，说道：“千芙，你太浮躁了，很多基本模型都没掌握。喏，你看这几道，还有这几道，看着难，其实就是几个模型的叠加，拆开分析就行了。”
胡千芙听着他的分析，头脑终于冷静下来，开始思考其中的中肯之处。
“可是……”她不解道，“可是我上课都认真听了啊，错题也认真整理了，为什么写的时候还是那么生疏呢？”
“分门别类。”陈辰一针见血，“王老师留的题，看着难，其实题与题之间都是有规律可循的。比如这张卷子，第七道和第十八道是一类题，也是上一张小卷的第一道大题的拓展。你不能按个去记答案，要把它们联系起来，然后抽象成一个模型。”
他停顿了一下，又低下头找出自己的笔记，递给胡千芙道：“就像这样。借你两天，参考一下。”
胡千芙眨巴眨巴眼睛，乖乖地接过来翻了几下，双眼像饿狼一样闪烁着光，然后露出一个大大的笑容，一副狗腿样儿：“好嘞，谢谢陈辰哥。”
陈辰黑线，哼了一声：“这时候不嫌弃我字丑了？”
“没有没有，怎么会呢？陈辰哥的字最好看了！”
“油嘴滑舌。”陈辰状作厌烦地挥了几下手，“快走快走，别耽误我学习。”
“好嘞，陈辰哥注意休息，别累坏了眼睛！”
“呕。再说我要吐了……”
时间转眼间到了八月底，放假回家的日子。
胡千芙第一次见到了江然的妈妈，一个温婉安静的女人，由衷地觉得两人性子简直如出一辙。
这么温柔沉静的人，难道也会像胡妈那样训斥孩子、逼着学习？
胡千芙想象不出来。
这天中午，胡爸胡妈去参加婚宴，胡千芙不爱凑那种热闹，决定在家自己做饭，这样还能边吃饭边看王者直播。
她翻了翻冰箱，没胃口煲饭炒菜，最后找出一盒米酒和半袋汤圆。
由于长久不下厨，胡千芙手艺生疏，只能边尝边做，淡了加酒，浓了加水，不仅做完了也吃饱了，还剩下满满一锅。
胡千芙：……还不如直接点外卖。
她给爸妈各留了一碗，又把剩下半锅倒进保鲜盒中，敲响了邻居的门：“喝汤吗？”
江然听出来是熟人的声音，直接隔着门喊道：“等一下，在团战！”
胡千芙乐道：“玩的谁啊？”
“马可波罗。”
“下局拉我！”
胡千芙连忙冲回卧室，翻出手机，又回到江家门前的时候，江然正好开门。
“死了？”胡千芙促狭道。
“赢了。”江然微微一笑。
“甜汤，给你放桌子上了。阿姨和叔叔呢？”
“工作忙。”江然放下手机，走进厨房，边掀锅盖边说，“你吃饭了没？”
“喝的汤。”
“吃太少，下午饿，我给你盛点儿。”
胡千芙探头一看，锅里竟然是奶油蘑菇培根意面，拒绝的话到了嘴边转了两圈，开口却是：“能给多来点蘑菇吗？”
江然失笑，又记起来她经常吃糖，想来是爱吃甜的，于是从冰箱里拿出来一杯布丁。
果然，胡千芙哇塞一声，不由自主地接了过来。
两人吃得大汗淋漓，想开空调的时候才发现，空调不出凉气了，还一直往下滴水。
客厅的空调是立式的，江然扒开扇叶往里瞧了瞧，又蹲下去摸了摸里面，站起来说道：“老毛病了，有螺丝刀没？”
江家为了江然上学临时租的房子，刚搬过来没多久，常用物品留在旧家里，新家好多东西还没备齐。
胡千芙回家找了一把，她看着江然轻而易举地搬开空调，露出背部，然后开始轻车熟路地卸板子、拧螺丝，不禁感叹道：“你物理好，跟会修家电有关系吗？”
江然哑然，显然被胡千芙的脑回路惊到了，无奈道：“可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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