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她并没有家
“慕容公子。”
温雪稚身后跟着几个乐师,他们搀着的是慕容枫。
慕容瑾淡淡看了一眼自家弟弟的德行,连理都懒得理就挥了挥手,“把二少爷带回去。”
他不过是去了这北疆将近三个月罢了,他这弟弟就学会来风华坊一醉解千愁了?还真是长胆子了。
“有劳姑娘。”
慕容瑾神色从容地从温雪稚身上掠过一眼,视线定在她交叠在身前,葱白纤细的葇荑上。
那双手,是弹奏乐器的手,虽然指腹上应当是有茧子,可单从背面看来,却是毫无瑕疵。
片刻后,他回过神来,同温雪稚道了声告辞,便带着慕容枫离开了。
温雪稚浅笑福身。
只是,在眼前一行人慢慢远去之时,她却慢慢抬起了眼,看着某个方向,眼底揉满了化不开的哀伤。
雅间内,陆行昭坐姿有几分肆意,一只手握着酒杯就往嘴里送,一仰头,浓香纯烈的白酒便顺着刀削一般的下颌线淌了下来,顺着他喉间那处凸起,滑入玄色衣衫里。
姜妩叹了一声气,便伸手去够他。
“侯爷,慕容公子已经走了。”
他也不必再喝了。
可谁料刚刚面对慕容枫还清醒万分的男人,一杯酒过后整个人都不对劲了起来,她攥住他手腕的手被猛地擒住,反剪在身后,“咣当”一声,酒杯落了地。
姜妩神色错愕地看着眼前的男人,他灼热又喷洒着几分酒气的呼吸刺激着她每一根神经。
“都出去。”
陆行昭眸色渐浓,眼神只落在姜妩一人身上,可话却是对在一旁侍候的青鸾和无弈说的。
青鸾张张口还想说些什么,就被无弈给拉着跑了出去。
这孩子还贴心地关上了门。
姜妩想,好嘛,那天那顿糕点算是白喂了,一点儿都不计她的好就是了。
“夫君。”
姜妩尝试着挣脱他的手,“你喝醉了。”
喝醉……
陆行昭想,或许是醉了吧。
他顺着她的掌心划了上来,又握在她不盈一握的腰上,猛地一提。
一声低呼,姜妩被放在了矮桌上,还没反应过来什么,男人灼热又带着满满酒意的吻就凶狠地落了下来,姜妩手指紧紧扣在他的肩膀之上,他含着她的唇瓣厮磨,似是情人间最温柔的私语。
姜妩不解地睁大了眼睛。
这是在风华坊,可不是在昭华苑,看来这男人真的是喝醉了,要不然也不会如此放肆。
她只觉得周身满是他身上的气息,浓烈又炽热,还带着几分进攻的欲望……
“姜妩……”
姜妩整个人都一愣。
他……喊了她的名字。
从嫁给陆行昭开始,他心情好了便一口一个夫人的哄着她,心情不好了,就连“夫人”这两个字都能让他咬出嘲讽的味道。
如此真情实意地喊她的名字,倒真是头一回。
“阿昭。”
她也学着楚珩和慕容枫的方式去唤他的名字。
“阿昭……”
陆行昭却没什么回应。
姜妩滞了一瞬,才反应过来肩头上的男人好像已经睡过去了。
她笑了笑,拍着陆行昭的肩膀,缓声道,“我们阿昭,是个能独当一面的好男儿,长公主在上,会放心的。”
且不论夫妻情分如何,单看陆行昭表面上只是个靖安军少帅,可实际上黑白两道通吃她就知道,这个男人为了从那些人手里活着长大得吃了多少苦。
这世上有一种人,一切表现出来的都是假的。
而陆行昭就是其中一个。
他对她的爱是假的,对那些人的话也是假的,可是这一切的原因,都是由于这世上那个让他凭着真心来对待的人,早就已经不在了。
就如同她一样,母妃和阿陵不在了,她的一片真心便也随着他们去了,又哪里来的真心交与他人。
“阿昭。”
姜妩趁着男人睡过去,喃喃自语道,“若是没有这桩谋来的夫妻缘分,你我还会相遇吗?”
若是她那晚没有赌对,或者说……陆行昭根本就没有如她所料来到大渝国查探,她都不可能走出这副棋局的第一步。
而她与他,是这世界上同病相怜的两道灵魂,却又各自活在各自的禁锢之中,他有他的豺狼虎豹,她有她的水深火热,各自挣扎而不得解救,唯有撑着一张假面过完这为复仇而生的一辈子。
如今虽然没有感情地凑在一起,却总也有了几分归属感,连姜妩都觉得,若是非要说这世上还有一个人能比她更懂得伪装,那便是她怀里这人了。
他们都一样,从小便不知该如何去爱一个人,伪装在面上的时候,却是谁都看不出来的。
“侯爷。”
姜妩嘴角扯出一抹自嘲的笑。
她看着窗外那一轮皎洁的明月,淡淡道,“我们回家吧。”
虽然,她并没有家。
……
第二日陆行昭起的比姜妩都早,醒来便看到空无一人的身侧,姜妩恍惚中甚至怀疑这人昨晚上是装醉的,不然怎么把慕容枫灌趴下了都不醉,偏偏多喝了一杯就醉了。
不过他倒是也没有装醉的理由。
总不能是想听她说什么心里话吧。
姜妩揉着眉心摇摇头,起身去给男人煮醒酒汤了。
“夫君。”
她站在书房外,手里端着刚刚煮好的汤。
陆行昭没抬眼,只是“嗯”了一声,道,“放那儿吧。”
姜妩便将托盘轻声放在了桌子上,而后挽挽宽袖,替男人研起了墨。
“北凉?”
她恍惚之中看着了这几个字眼,不由得惊道,“莫非北凉准备对榷场动手了?”
她心下是欣喜的。
这条线可是从她嫁给陆行昭开始就已经埋下了,如今收回,正正好好打苏相阳一个措手不及,也好措措大渝的威风。
如此一来,替陆行昭做的事便算是完成了开头,有了这个开头,以后再想做些什么就容易多了。
“嗯。”
陆行昭翻阅着密信淡淡道,“慕容瑾这些年驻守北疆,与北凉境内距离不远,带回来不少消息。”
慕容瑾?
姜妩想起这个似熟非熟的名字,回忆到是昨日慕容枫喝醉后话里冒出来的他的兄长。
“可是……”
姜妩勾唇一笑,无奈道,“侯爷不是说,慕容大公子与您不和么?怎么还会传递消息给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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