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九章 污名满身
“侯爷……”
姜妩深吸一口气，慢慢睁开水润的眸子，语气不疾不徐，“若是真的按照侯爷所说，我知道这件事的话，也是从方才才开始的。”
而且她方才瞧见楚珩那般努力掩藏炽热的眼神后，也不过是有了几分猜测罢了，并没有肯定。
真正肯定，是刚刚陆行昭问她那话的时候。
只是心里还是有几分不可置信。
她与楚珩接触并不多，他为何偏偏会……
或许是因为她和楚珩的来往都是摆在他眼皮底下的，陆行昭并没有拿这事儿来为难她。
他只是缓缓松开她的手，语气不冷不热。
“知道了，以后就注意一些，别让有心人给拿捏住了把柄。”
到时候外面传开他陆行昭的女人和京中的一个大夫有染，他可受不起。
原来他是担心这个。
姜妩心里稍微安顿了下。
“放心吧。”
如果只是这样的话，她便放心了，“妾身是侯爷的妻子，自然应该与其他人保持距离，楚珩也不例外。”
陆行昭听到她都这般说了，便知道，如果再计较，便是自己肚量小了，就没再说话。
房中顿时一片寂静，静的落针可闻。
还是姜妩在打量了男人的脸色后，率先开口。
“侯爷可有查清楚，温雪稚为何要挑拨慕容家兄弟二人之间的关系？”
“嗯。”
男人话里蹦出一个音节，又痛饮了一碗茶水。
似是许久没喝水的样子，他润过嗓子后，便将温雪稚与慕容家的恩恩怨怨娓娓道来。
姜妩这才知道，原来温雪稚并不是从小便出生在勾栏瓦肆。
她，是家道中落的。
说起来，当年的温家也算是将门之家，温家家主乃是当朝得陛下重用的龙武卫大将军，手下一支龙武卫是当时朝廷上下最值得依仗的精良兵种，铁甲金胄，任由万千敌寇都无法破其分毫。
由于龙武卫骁勇善战，又擅长长途跋涉，所以在朝廷要为临洲地界的边关将士发放饷银的时候，便选中了这样一支军队做护卫。
当时的温雪稚还小，只是看着年迈的爷爷头发一片花白，正值壮年的父亲穿上一身盔甲，英勇神武。
可她没想到，那竟是她见到他们的最后一面。
再从别人口中听到温家父子兵和龙武卫的时候，便是内侍亲临府上时的宣旨，那道……让温家所有男丁发配岭边疆，女眷充入官妓的圣旨。
温家父子，叛变了。
身为龙武卫将军和副将，这上阵父子兵向来是百战百胜的战神，一生中未曾有过真正匹敌的敌手。
直到他们遇到了红衣教。
红衣教是发源于临洲的类似于教会一般的组织，善于迷惑人心、蛊惑人智，用花言巧语便将当地百姓们哄得五迷三道的，心甘情愿为他们赴汤蹈火，不少人都是因为信奉这红衣教，以为自己能在这红衣教洗礼下涤荡灵魂，好能成大罗神仙，长命百岁。
而遇到红衣教的龙武卫大军，彼时正经历了大漠中肆起的狂沙风暴，那阵风暴出乎意料的剧烈，直将队伍中用来储水的器物都扇了个七零八落，队伍还有好几天的脚程都是在一望无垠的沙漠里，而没有了水，也就意味着没有了生命。
他们绝望着，祈求着天神降临，能够给一口水，哪怕是一口水就好。
也正是因为这副顽强的求生意志，大军虽有伤亡，可最终还是一步一步地在黄沙之地埋下前进的脚印。
就在这时，饥渴难耐的大军像是出现了幻觉，眼前出现了一批身穿红袍，面带银制面具的人。
这些人他们也都曾听说过，尤其是几个祖籍便是临洲的，更是对“红衣教”这个名字如雷贯耳，当时就吓得在军中大吼一声“是红衣教的人！大家都把刀举起来！”
可是事实证明，这些红衣教的人并不是来取他们性命的，而是为他们带来水。
看上去良善又及时，可是喝下那救命水的军士们，却一个个晕倒在地，口吐白沫，很明显是中了毒。
而当时，身为将军和副将的温家父子因为不想和劳累几天的部下抢水喝，便一直默默等在队伍的最后头，等大军喝完之后他们才凑上前。
只是他们才刚刚凑上前，就见一个人扼着自己的脖子晕了过去，后来是两个……四个……十六个……
凡是喝过水的大军都像是中了邪一样，晕倒的次数越来越频繁，倒下的人也越来越多。
按理来说，遇到这种情况，温家父子应该难逃一死才对，可是那红衣教的人偏偏就留下了他们两个，把他们活着送到了当地的刺史府。
他们一开始不知道为什么，只是竭尽全力地向当地刺史陈情具表红衣教所做的伤天害理之事，褫夺饷银，令三千大军全部罹难，实在是罪大恶极。
可当地的刺史府不仅不把调查红衣教一事放在心上，还反过来把他们父子二人给关了起来。
理由很简单。
也正是在这时候，温家父子才晓得为何红衣教杀了所有人，就是没动他们这两个将军。
直到……
刺史府有关温家父子勾搭邪佞势力，不仅抢夺赏银，还杀死三千同袍，罪该万死，温家父子当场斩立决，株连九族，家族之中男丁发配边疆，女丁充当官妓的处决旨意下达之时，他们才知道，原来被关在刺史府的这些日子里，临洲刺史并没有在找寻饷银失踪的真相，而是已经将他二人领兵不善的结局汇报了上去，如今陛下的处决圣旨已经下来了。
他们也是这时候才知道，原来红衣教之所以放过他们，正是因为已经想到了今日的结局。
红衣教用他们二人的命给了刺史府一个交代，也让刺史府对朝廷、对皇帝有了交代，毕竟饷银丢失一事怪在两位父子军上，比怪在谁身上都要好处置一些。
所以，刺史府也很机灵地把父子二人给推了出去。
只是可惜，温家父子忠心耿耿，一生都在为皇庭死而后已，最终却落了个污名满身的结局。
而当时驻守临洲的刺史，就是慕容枫的祖父一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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