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五十七章 一直在叫我的名字
“陆行昭。”
姜妩别别扭扭地转过头来，不知道该拿什么情绪来面对与她冷战了一月有余的这人，就只能抿了抿唇，说出一句毫无营养含量又无趣的话，
“我不笨。”
这话倒是把陆行昭给逗乐了，先前有些结冰的气氛也迎刃而解，他轻笑几声，心情显得格外愉快。
“好。”
陆行昭拿手去揉她的脑袋，眼底盛的是笑意，“你不笨。”
不笨还能起个身就扯动伤口，搞自己一身血，这要是笨起来还得了。
男人这般态度倒是奇怪，像是先前一个月里什么都没有发生过一般，依然一副惫懒的样儿跟她开着不痛不痒的玩笑话，跟逗猫一样的逗她。
倒是挺好的。
只是姜妩心里总还是有几分别捏，一个月的时间说长不长，可要是说短，她也不能苟同。
尤其是没有他的一个月。
全然像是把他一个人扔进了不见天日的牢笼，她见不了光，就不知道现在是什么时辰，不知道该休息还是该醒着，她什么都不知道，只知道她好想看到光明重新到来。
这种日子颇有些煎熬。
而现在不用了，就好像那一个月的晦暗与绝望只是一场噩梦，她用腹部一道血淋淋的伤口换来了梦醒时分，见到了她的光。
陆行昭看着这人呆呆傻傻的，眼中含笑道，“怎么，伤在腹部倒是没什么大碍，反倒脑子受损了？”
姜妩噎了一噎。
她嗔视一眼看过去，知道他是在拐着玩儿地骂她呢。
不过这一眼后，她却看到了他脸上毫不掩饰的清浅笑意。
心跳漏了一拍。
印象中，男人不少对自己笑，可是她从未信过。
不为别的，只因为她见过太多笑里藏的刀子，父皇的宠妃送糕点到自己房里的时候，笑得比那娇花儿还要艳丽，她说她也忍受不了皇后的专权，要和她联合扳倒皇后。
可到最后，那人是皇后派到她身旁的底细。
她以为她凭着那副纯良的笑博得了自己的信任，便肆无忌惮地出入她的栖梧宫，将厌胜之术的草人放进了她的床底下。
那上面写的是父皇的名字。
只可惜，她根本就没有信过她，所以早就派青鸾密切跟踪她的行踪，找到那个草人后也并未声张，而是倒打一耙地放进了她的房里。
有人说玫瑰为何要带刺，总是要扎伤那些对她满怀爱意的人。
可是姜妩却觉得，还好玫瑰是带刺的，不然那么多眼里都是爱意的人，她哪儿能分清哪个是真哪个是假。
谁来了都扎，总比自作多情地去想自己是那人眼里的独一无二，最终被零落在地上碾成尘泥下场要好得多。
这世上这么多人，她偏不要做受伤那一个。
所以她总能看透陆行昭那双眼睛下的薄凉，他生了一双天生就十分有优势的眼，桃花眼易生情，笑起来像粉白色的桃花瓣，不笑的时候望着你，也能让你陷进去。
可是那副情意背后，是他谁人都不在意的真实面貌，像是透过一层温柔的水雾去看那远山山巅之上的皑皑白雪，看到了又如何，她融化不了他。
一开始的时候，那笑里更多的是对她的兴味，像是猎人发现了一种好看有趣的猎物，这猎物似乎有几分聪明，能让猎人暂且放下瞄准她的箭，然后饶有趣味地看她张牙舞爪地挣扎。
姜妩便是利用陆行昭这种心思跟在他身边。
刚进门的时候，他眼底对她的笑疏冷非凡，只是那股子疏冷在二人相熟相知后，不可否认地淡了许多。
只是从始至终，姜妩没见过他露出过这种眼神和笑意。
像是浓烈绽放的玫瑰花，最直白地表示着热切又隆重的爱，毫不掩饰。
真诚且滚烫。
烫到姜妩头都不敢抬起来看他。
她总觉得或许这一个月漫长的等待与焦灼或许并不是一场噩梦，现在她所面对的这张脸才是。
她终有一天会从这场莫须有的梦里醒来，然后一无所有。
可是可想而知的是，那时候的她已经心甘情愿地在他的笑里沉沦，堕落。
然后不断回味，在一次又一次的回味里迷失自己，蚕食理智。
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手指揪紧了衣裳，眼神波动。
不应该是这样的，她同他在一起，是为了更方便行事，而不是让他们成为彼此的弱点。
要想打败一个人，就得找到她心里最温柔的地方，本来那里空无所有，姜妩可以放心大胆地去做任何事情。
只是现在，她慢慢察觉到，那里不再空白。
满满当当的，都是他。
“陆行昭……”
姜妩想，她忽然不知道该如何是好。
“姜妩。”
陆行昭不知道她心里在想什么，只是温柔又有力地握住她的手掌，将掌心热度传递给她。
他似是看穿了她眼底的一丝挣扎与恐惧，对于未来未知的恐惧，手中力气紧了好几分。
陆行昭不像姜妩那样，心里存着多半顾虑，说实话来看，这也怪不得她想太多，只是因为他本身就比她多许多退路。
他有慕容枫，还有青妆苑。
无论是哪一个，都够他有足够的后盾，在做一些事情的时候可以随着自己的心去。
包括爱上一个人。
先前的不爱不是不爱，只是不知道那是爱。
直到离开她，他才察觉到习惯是多么可怕。
她会无孔不入地钻进他的生活，像空气，慢慢成为他的必需品，又一寸一寸地挤干净他周身的其他空气，让她自己成为唯一。
在意识到自己的心之后，他才发现之前对于楚珩和赫连铮的敌意到底是为何，那不仅是简单的占有欲。
占有欲的前提，是在意。
他很在意她。
所以才会因为她和赫连铮相会而气急败坏，连受伤的她都不肯去看一眼。
“你要跟赫连铮走吗？”
他开门见山。
？
话题转的有些快，姜妩差点真的就怀疑自己脑子伤着了，有些跟不上的感觉。
只是片刻，她便摇摇头，“我和赫连铮真的只是朋友，要怎么说你才信。”
“那好。”
陆行昭忽地压下身子来，双臂撑在她身侧，神色缱绻，
“姜妩，知道吗，从醒了后……你一直在叫我的名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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