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百四十六章 这就够了
心头血？
池渊愣了半晌，才慢慢抬起眼，认真地看着老太医，试探问出口，“您是说，我的心头血？”
“不然？”
老太医冷睨他一眼，“她身体里的隐脉，如果老夫没有诊错的话，是你小子的吧？”
“……”
池渊点了点头。
“是晚辈的。”
“那可不就结了？”
老太医哼哼两声，“你既然和她有着这样的纠缠，那你的心头血，就是让她醒过来最好的良药。”
“可是……”
池渊犹豫不决，“若是晚辈把心头血给了她，这隐脉之间的羁绊也就随之消失了。”
他以为，姜妩之所以现在还愿意跟在他身边，就是因为这道隐脉，若是没有的话，她会不会一醒过来就直接跟着陆行昭回东陵国了？
那他将她带回来还有什么意义？
听到池渊的话，老太医冷冷看过来一眼。
“你到底是想要他活，还是想要把她留在你身边？”
“……”
池渊一时间忽然有些无从开口。
他到底是想让姜妩活过来，还是想把她留在身边？
这个问题，他好像从来没有想过。
想让她活过来吗？
可是他有什么义务要拿心头血来救她？
把她救醒了，然后眼睁睁地看着她跟别的男人双宿双飞？
或者说……
他到底有没有想过要把她留在身边？
如果没有的话，池渊不断质问自己，如果他不曾想过要把她留在身边、留在西羌，那他到底为什么要带她回来？
“行了。”
老太医没什么耐心地看了池渊一眼，傲娇揣起袖子，“等你想好了再请老夫过来救她，不过别怪老夫不提醒你，这人啊，要是连血都冷了，可就救都没法子救了，你自己好好想想吧。”
他说完，转身就走。
“等等。”
走了没几步，身后少年果然把他喊住。
老太医一副了然的样子抚了抚胡须，转身，饶有兴致地问池渊，“你真的想好了？”
“想好要拿心头血来救人了？”
池渊：“……”
他嘴上不说话，低下头，解开衣袖。
“啧啧啧，小伙子。”
老太医摇摇头，“依老夫来看，你和这姑娘可不像有缘分的样子，要是救醒了跟别人跑了怎么办？”
池渊冷睨他一眼。
“行行行我懂了。”
老太医立刻三缄其口，“我不哪壶不开提哪壶，行了吧？”
池渊：“……”
这老东西话真多。
心头血，溶于人的骨血之中，或许在中原人的认知中并没有什么特殊的用处，可是在西羌人眼里，心头血却是一种信仰。
一个人的心头血，只能追随自己死去，或者……
献给此生最重要的人。
此刻的池渊还不明白，他到底为什么会轻易答应这老头，把心头血就这样给了面前的女孩儿。
他似乎只是觉得，此时此刻，只有这样才能让她醒过来，而他不愿意就这样看着她死去。
他从前从来不会在乎别人的生死，可是只有这一个人，让他动了恻隐之心。
或许是一开始从她身上感受到自己的隐脉气息时，也或许是与她见面后，总被她身上那股清冷自持的性格吸引时。
总归，他好像有些被她勾住了目光，不忍心看着那双清凌凌的眼睛就此泯灭在尘世之中。
心头血离开身体的那一刻，池渊明白，他的心也随之离去了。
到了另一个人身上。
那个人身上现在带着他的血，可是，他却再也没有了名义上留住她的理由。
只剩一颗真心，一颗注定不会被接受的真心。
因为这一辈子，她的身边已经有了其他人。
姜妩醒过来的时候，身旁没有人。
她下意识地抚摸向心脏的位置，那里的血似乎是极其温热的，正在“扑通”“扑通”跃动着。
一切都好像与从前一样，可是她清楚地知道，有些东西已经不一样了。
比如，她有了池渊的心头血。
她没听到池渊和老太医的话，可是她却知道，自己能不能醒过来，全凭池渊一念之差。
可是结果很明显，她赌赢了。
池渊果然拿他的心头血救了她。
没有人知道，其实池奉根本就没有伤到她，那刺向心口的匕首，是出自她自己的手笔。
她这次对池奉出手，确实是出于复仇的心理，可是除了复仇以外，她还有其他的谋划。
那便是……让池渊用心头血解开二人之间因为隐脉扯在一起的牵绊。
她总不能一辈子都留在西羌的，她要和陆行昭一起回家，回她们的家。
至于池渊……她欠他这个人情，以后总有机会还回去。
虽然就算退一万来讲，她也不认为这西羌人爱用隐脉来绑住别人是什么光彩的行为，可至少池渊并没有强迫她做什么事情，池渊这人是靠得住的，若不是因为他是西羌人，说不定二人还可以成为朋友。
“醒了？”
池渊走进来，手里端着按照老太医留下的药方熬的药。
姜妩知道他已经明白了自己的目的，可是没想到的是，就算知道了一切，池渊也仍然愿意照顾她。
她抬头，一字一句地问他，“池渊，池奉还活着吗？”
她提到池奉，就是为了让池渊心知肚明一件事。
他们二人之间，隔的是血肉亲情的仇恨。
是无法愈合的鸿沟。
她的母亲无法复活，而她刺杀池奉这件事，也无可挽回。
她若是再留在西羌，会被池奉当成眼中钉处之而后快。
池渊心里什么都清楚。
他看着她的眸子，那双眼睛是他见过最好看的一双眼睛，清亮透彻，像是已经看透了这世间的大是大非，无念无挂。
若说是还有唯一的牵挂，那也不是他。
而是另一个人。
“放心。”
池渊说，“我送你回东陵。”
姜妩一时间有些不知道该说些什么。
她没想到，池渊竟然真的什么都不问，就只说送她回东陵。
“池渊，我利用了你，你到底知不知道？”
池渊背对她，把药端了过来，垂着眸子，淡淡道，“把药喝了。”
姜妩：“……”
她凝眸看向眼前有些固执的少年，把药端过来，一口一口喝了下去。
“池渊，……”
“姜妩。”
池渊缓缓转身，并不看她。
只是语气低低的，让人听不清楚话里的情绪。
“我只做自己认为正确的事情，这就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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