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028
那团阴影速度极快。
将食物包裹后便像疾风般蹿过，就像原本粘稠的黑暗被撕裂出一道更为幽诡深邃的虚无。
而被阳光晒得干皱的那半张脸也骤然消失于肉眼中，化为缥缈的一团血色阴雾，迅速地流进周遭的黑暗之中。
一切都如电光火石，转瞬即逝。
他们反应过来时，已经看不到任何痕迹，只有阳光外如浪潮般滚涌波涛的黑暗。
方佳奈下意识地低头寻找。
但她的手突然被抓住。
因失血而泛白的、略带凉意的手指不轻不重地扣在她的筋脉上，微微凸起的青色血管被摁住，血液仿佛有片刻凝滞般让心脏乍然一缩。
“别动，你忘了吗，手术还没做完呢。”
管理者低垂眼睑，视线明明是落在她的身上，但方佳奈却只从那双眼睛里看到一片腐烂的血色。
“对，不起……”
方佳奈的喉咙绷得很紧，声带被扯动时传递出断裂般的刺痛。
被两只大鬼激引、刚想跟着逃跑的红衣厉鬼也顿时安分了下来。
它将往下倾泄的阴气微微收拢，顺着方佳奈的脚踝攀升，然后像是真正的衣服一样薄薄地覆盖着她的皮肤。
厉鬼的阴气与方佳奈手上骨片和骨指的阴气摩擦、撕缠，溅出细碎的光沫，又散落在管理者血肉模糊的疮面上。
被切开的疮面突然被灌入两股相互绞杀且暴戾恣睢的阴气，顿时像气球般膨胀起来，但内里则被破坏得更加惨烈。
方佳奈找到了疫鬼的“病”。
她用骨指夹出这一缕萎靡不振、根本无力反抗挣扎的阴气。
管理者胳膊上的鬼面疮瞬间化为灰烬。
方佳奈感觉这个鬼面疮的消散很急切，有种迫不及待的感觉。
但是想到管理者带给她的巨大的、恐怖的、宛如陨石灭世般的压迫感，她又觉得这是理所应当的。
方佳奈小心翼翼地将伤口缝合。
她其实并没有线。
骨指倒勉强能当算作是针。
她用的线是管理者从红衣厉鬼身上扯下来的筋。
管理者就像是在扯衣服的线头一样，温柔地挑开厉鬼的皮，灵巧地抽出血红的筋络，两根手指捏着，轻描淡写地抹掉了那筋络上淋淋的血和扯带出来的肉沫。
衪还玩笑似的说着“条件艰苦，暂时先用这个垫着吧，以后能用上更好的”。
仿佛鬼怪们是任衪予取予夺的仓库。
方佳奈是畏惧的。
但当她感受到脊背传来的如同风箱般不停的哆嗦震颤时，她疮痍的心底悄然复生新土。
‘原来它们也会害怕，也能感受到痛苦……’
——厉鬼这漂亮的衣裙是被一个个人类的命染出来的。新鲜的、温热的血浇在空白的皮上，一点点描摹出殷红和精致，在黑夜里也能投映出满地的血和张牙舞爪的戾。
方佳奈打好线结。
她微微后退一点，好让管理者欣赏衪的胳膊。
管理者的皮肤白皙，厉鬼的筋络却是鲜艳夺目的红，顺着伤口的皮肉勾勒，像是一条盘曲在雪上的红蛇：有种诡异的美感。
衪的视线抬起，落在虚空中，仿佛在思索，眼瞳吞噬光华，黑曜石一般。
“做得好。”
方佳奈忍不住轻轻长长地吐出口气。
【恭喜玩家完成新手任务7：请完成一场手术。
评价：完美】
【奖励：金币（500）
考场（1）
皮肤券（5）
[医院]解锁
特殊道具：读卡器】
【恭喜玩家完成支线任务。】
【奖励：金币（300）
病床（30）
医疗器械（20）】
【主线：［欣欣向荣］
完成度：&】
苏青柠再看向医院时，眼前那片浓郁的黑和刺眼的白已经融合成正常的暗灰色。
布满锈迹的铁围栏直直插向天空，围栏后是大片荒芜的空地和石块，陈旧的建筑洇出大片斑驳的水渍，脏污的水从玻璃门下流出来，淌过高高的台阶，像浑浊的溪流。
刚才抢食的黑影便蹿进了医院。
对方确实是只优秀的变色龙，黑得完美融进周遭环境。
但它顶上还有备注。
它的速度很快，于是备注就变成了一道被拖曳得很长的、炫彩的光，就像流星的尾巴，虽然蜿蜒拖长，但也鲜明地指出终点所在。
苏青柠虽然没看清备注的文字，但她却清楚地看见炫目的光湮灭于医院大厅。
包括逃走的半张脸。
它自认为藏得完美无瑕，便肆意地躲着、窥视着，酝酿着能够瞬间倾覆所有人的阴怨诡谲。
殊不知，有盏“明灯”正在它上方燃烧，让它那颗满是恶意、贪欲和不屑的眼睛明晰地暴露在苏青柠的眼中。
苏青柠打着手电照了一圈。
被黑暗衬得过分刺眼的亮光像锐利的剑一样横割了一圈。
她只装模作样地找了几眼，便忍不住叹气道：“唉，也不知道跑哪去了。”
张永等人：“……”
连头晕目眩的葛高轩都听出了这语气的做作和话里满满的期待。
程曦隐反应很快，立刻接话道：“可能是跑进医院或者森林了。”
她说得是对的。
于是，一瞬间，暗夜仿佛有无数双无形的眼睛齐刷刷地看向了她，目光似剑似刀，要将她砍断斩碎，杀意和戾气激得她不自觉汗毛倒竖，眼前只剩晕黑一片。
苏青柠也没想到npc能接得这么稳。
她下意识地拍了下手掌：“对啊，我怎么没想到呢。不过我觉得很大可能是在医院，毕竟医院这么大，能躲的地方太多了。”
她的笑容无比灿烂：“正好关于术后护理，我还想问问其他医生呢。我第一次来医院，也不知道怎么挂号，不知道有没有志愿者帮我？”
她一边说，一边往前走，推开了那扇与围栏相连的高铁门。
门发出刺耳的吱呀声。
苏青柠稍微等了一会，没等到披着虚假外壳的“志愿者”。
明明这个游戏的npc最喜欢用“傀儡”“分/身”之类的技能呢！
她真心实意地觉得很失望。
张永误以为管理者的停顿是因为面前那些到处堆积着的乱石土堆。
他犹豫了片刻，终于鼓起勇气：“我，我来帮您开路。”
他不敢撸起袖子。
虽然衣服不能阻拦鬼怪的攻击，但皮被挡住便能带来稀薄安全感。
毕竟人皮也是被鬼怪所热衷的。
他小心地绕远，走到管理者的前方，然后哼哧哼哧地想要搬起石头。
他瘦得像沙丁鱼。
整个人团起来还没石头大。
他努力了半天，也就撬开了一点底缝。
苏青柠甩了一只脚过去，瞬间将这块大石踢飞，砸碎了医院大厅的玻璃门。
碎片四溅。
灯光乍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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