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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第十九章


饭桌上的话题重新绕回到许蔚身上打转,大家自然是对他在国外的学业和生活充满兴趣,秦株回来坐下,一口饭还未喂进嘴里,就听到滕华的声音蓦地传来:“秦株现在是做哪方面的工作?”

        她握着筷子的手,不自觉缩紧。

        “她现在谈什么工作啊,好好考学才是要事。”许霖知一贯的语气。

        有人却不愿意终结这个话题,替她作了回答:“嫂子你不知道吧?秦株可是咱们县里的风光人物,复兴路那里的酒吧一条街,最气派的那一家就是她开的!”

        许霖知朝声音来源看了一眼,不动声色。

        滕华故作诧异:“复兴路?那里晚上挺乱的吧,要注意安全呀。一个女孩子怎么会想着去开酒吧呢?多危险……”

        许霖知道:“她自己喜欢,就随她去了。”

        滕华又问道:“大学是学的相关专业吧?”

        秦株听到不同方向传来的轻笑,觉得头痛得很,“啪”一下放下筷子,周围的目光都向她聚集,就连挑事者本人也略带惊讶地看着她,而更多人的眼神早已跨越了惊讶。

        了然,窃喜,兴奋,冷漠,鄙夷,厌恶。

        秦株听到母亲的声音,带着遏止的意味:“秦株。”

        她偏过头,视线穿过众人的注视,直逼滕华,冷静的声音里带着一丝轻佻:“我没有上过大学。”

        滕华面露惊讶,一只手掩住嘴,似乎不知道该说什么:“啊……”

        她当然不会不知道该说什么,只有秦株能看到她另一边嘴角的笑意,像恶魔的爪子,只等待最好的时机扑向猎物。

        秦株不会坐以待毙让她得逞。

        有笑容在秦株脸上绽开,连声音都带着笑意:“我也没上过高中,我只上过这个镇上唯一的那一所小学和初中,对了,中考我都没考,连毕业都算不上。这样的学历,不知道能让你们满意吗?”

        许霖知沉声:“够了,也没让你说这些。”

        她笑得更明显了:“没有吗?也对,这些你们都心知肚明,用不着我说,只不过我这样说出来,不是更能增加你们的快感吗?”

        有细细碎碎愤愤不平的私语响起:“这说的什么话啊……”

        “怎么说话的这是……”

        “关我们什么事……”

        “你看看……这对长辈的态度……”

        “真是养不熟,白眼狼……”

        许霖知重重放下筷子,脸色沉了下来,但声音仍在克制:“钟德!带秦株回屋,她累了。”

        秦株倏地一下站起身,裙摆在风中轻轻一颤,她直视许霖知:“我不累!嫌我丢人是吗?那就不要为了虚伪的团圆把我叫来啊,我既然来了,总不能让各位看官失望,毕竟……你们等的不就是这个?”她眼尾扫过座上众人,微仰的脖颈看上去格外纤细。

        只有许蔚没有看她。

        “秦株。”

        又是这一声“秦株”,像以前的任何一次,带着警告与制止,对秦株总是很管用,无论她在闹什么,只要母亲的这一声呼唤,她就能停下。

        就像是孙悟空的紧箍咒。

        但秦芳从来只念咒,不渡人。

        每一次,她都会想,为什么?为什么要她停下?

        挺直的脖颈微微松懈了,她半低了头,声音阴沉得可怕:“要是丢不起脸,就别做那些事啊,当初别带我来不就好了?因为自己的欲望和摆给别人看的责任,这下开心了?”

        秦芳扬起的手被许霖知的怒喝打断:“再丢脸我许家也把你养这么大!你吃的住的用的,哪一个不是我许霖知给的?!我不管你对这个家有多不满,该你做的事你就必须得做!身为晚辈,目无尊长,这是你作为许家的子女该做的吗?!钟德,带她去祠堂,没有我的允许不准出来!”

        秦株冷笑了两声:“祠堂,又是祠堂……你以为我还是三岁小孩儿吗?我姓秦,为什么要跪你们许家的祠堂?”她眉眼一转,神情里竟有些痴怔,“你以为……坐在这里的这些人就是一家人?”

        她指指自己,摇头:“我不是。”又看了看秦芳,“我们不是。”接着她看向座位上的每一个人,“你们都不是。”

        “你们只不过坐在一起,互相打听别人家的笑话……”她似乎觉得好笑,兀自笑了片刻,然后猛然看向许霖知,语气严肃而癫狂:“你以为他们看的是我的笑话吗?不,他们看的是你的笑话!从二十年前开始,他们就一直在看这个笑话,你看他们正襟危坐的样子,看上去多严肃多可怕,可实际上他们每一个人心里都在笑,你听,到处都是他们的笑声……哈哈哈哈……”

        “秦株!”秦芳的声音第一次带着明显的怒意传入众人的耳朵。

        被喝到名字的人顿了顿,转头看向秦芳所在的位置,眼神却并不聚焦,看上去似乎有些茫然。

        秦芳重声道:“坐下!道歉!”

        秦株眨了眨眼,看着秦芳,眼里露出些许寂寥的神色,她慢慢地摇了摇头,像是在做一件极其费力的事,甫张开的嘴还没有发出任何声音,就被一声响亮的“啪”打断在了喉咙。

        秦芳的手还扬在半空中,她的目光定定地落在秦株眼里,带着毫不动摇的冷与狠。

        秦株目无色彩地定在那里,她尝试动一动嘴角,却发现没有力气,整张脸仿佛麻木了,喉咙里的那声“妈”被艰难地咽了下去,连带后面的那句话也再没有机会说出口。

        有小孩开始哭,在她听来却是满耳寂静,她终于有力气弯了弯嘴角,声音轻得像呼吸:“你也不是我的家人。”

        说这句话的时候,她没有看秦芳,不想,也不敢。她害怕即使到了这种时候,秦芳的眼里依然是波澜不惊的平静。

        高兴的时候,生气的时候,道谢的时候,道歉的时候,她的眼睛总是那么平静。

        像一潭死水。

        恍然间听到钟德的声音,他好像在说:“丫头,你累了,先回去休息吧……”

        秦株抬头望向他,眼里突然就像要有泪,她低了头,努力咽下发涩的口水,“我的确在你许家的屋檐下长大,但如果我也能有选择,我不会走这条路,从前欠你们的,我会全部奉还,你也不要再来找我演亲情戏码,从今天开始,我不会再踏进这个门。”

        声音不大,不确定许霖知是不是听到了,她再没有力气留在这里,走得踉跄而坚决,因此没有发觉身后因许霖知气急近昏厥而产生的骚动。

        她成功了,她想。

        滕华成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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