试镜
这都是哪跟哪, 他们八字还没一撇的事情居然扯那么远，小手都没怎么牵过呢……
可林老爷实在是太认真了，在他这边看来, 他们两个已经基本尘埃落定, 结婚生娃是八九不离十的事情, 第一次看见未来孙媳妇, 即使知道他们要走人，依然送到了最远处。
“好了爷爷。”林寄出声打断, “天色不早, 您先回去休息吧，有什么事, 后面我会和您说的。”
楚艺忙跟着点头, 伸出手挥了挥，“爷爷再见。”
好不容易将老头子那边糊弄过去，两人顺利上了车。
脱离林老爷的热情盘问和张罗，楚艺明显感觉到自己松了口气，刚才实在是太让人感觉到压力了。
林寄也注意到她的异样，“很紧张吗？”
“啊……”楚艺讶然一会儿，知道他问的是刚才自己的反应, “刚才吗, 肯定是紧张的啊，爷爷好奇怪, 怎么突然说那些话。”
因为不了解林家的事情, 所以她产生这样的想法是再自然不过的。
如果林寄和他哥哥就像是其他富家子弟那样隔三差五就带女朋友见家长的话, 爷爷不论如何都不会是那样的态度, 就是因为太稀有了, 才有那样的态度。
“没关系。”林寄说, “以后会慢慢适应的。”
“以后……”
楚艺不敢想以后的事情。
她如果没记错的话，他们这个圈子里对于妻子的选取要求是非常高的，就算是周成和他那帮朋友那些不入流但家里有点小钱的，挑选的媳妇家庭背景都是非富即贵，能互相给予双方帮助，能在事业上实现双丰收的。
连周成自己都说以后娶什么样的女人他是无法做主的，最终一定会选择对家族和自己最有利的，所以为了弥补婚后的缺陷，结婚之前会放肆纵情地享受娱乐。
连周家都那样子了，楚艺无法想象林家对媳妇的要求是怎样的，想起刚才林老爷的态度，她其实并没有太放在心上，长辈和晚辈的女朋友第一次见面，只要是个礼貌的正常人都会以结婚的前提来和他们交谈。
楚艺想到自己现在的身份，普通的小演员，家庭并不和谐，连普通的小康或者书香门第都算不上……
连自己都觉得不太拿得出手，她不禁叹了口气。
车厢寂静，林寄很轻易发现她的每个微表情，低声问：“怎么了？”
“没。”她摇头，“就是觉得以后太遥远了，还是不要去想了。”
她的话自认为挺正常的。
但结合刚才的叹气又有点奇奇怪怪的。
不难为林寄听出另一种意思：“不想和我有以后？”
她侧首，瞳眸呆滞：“啊？”
男人沉默。
楚艺忙解释：“我没别的意思，就是觉得结婚这种事情不是小事情，需要双方慎重考虑才行……”
越解释越乱了。
整得她觉得他们陡然提起结婚是一件很唐突的事情，她在劝他们慎重考虑，而另一个层面的意思就是她并不想考虑这一层次的问题。
当然，爷爷的冒然提起确实很唐突。
林寄听着她仓促无力的解释，并没有回应太多的表情变化，淡淡一句：“知道了。”
漫漫长夜，一片寂静。
后面几天，楚艺总是思考自己是不是说错话了，她小镇出身，没见过世面，哪怕是跟着混圈子一段时间，嘴依然挺笨的，脑瓜也不太灵光，她感觉自己好像……
把林寄惹了。
尽管之前他们两人同住在一片屋檐之下，各自忙各自的，除了早餐时间不会有太多的交集，但自从那晚不太愉快的交谈之后她发现连共同的早餐时间都没有了，林寄始终早出晚归，有时候三天见不到他人影，只能根据楼下停靠的车辆确定他回来过。
他们两人都是不常交流的个性，真要彼此间生出一点小疙瘩的话，还不知道怎么解开的好。
知道是自己这边说错话的缘故，楚艺一直想着要不要和他再解释一下，但担心自己嘴笨，会越解释越乱。
那所谓的以后，不是她不想，而是不敢……这些年来，除了姐姐，她身边的人没有一个是真心的，有人喜欢她的皮囊，有人喜欢对她利用，她不敢对以后抱有太大的幻想。
这类卑微的心理之下，整得她这段时间情绪不太高涨，到公司里，善于察言观色的经纪人张哥发现她的异样，过去拍拍她的肩膀，“试镜准备得怎么样吗？”
楚艺手里捧着一沓文件，心里出神，一个激灵之后眼神略微呆滞，“张哥……”
“你这几天怎么心不在焉的，有心事吗？”
“没。”
“我不信。”老张意味深长地把她看着，“据我这些年的经验，你现在的精神状态大概率和男人有关系，对不对？”
女孩子的心思说来说去就是那几个点，工作上，楚艺目前是比较顺利的，本人方面，除了上次脸上长了个痘，也没什么可苦恼的，那么大概率和男人有关系。
一下子就被说中，楚艺很没面子地耸了耸肩，竭力试图否认，“没有，不是……”
“和哥说说。”老张摆出自己又多出一个副业的姿态，“哥做过心理咨询师，对你们女孩子的心思拿捏得死死的，想要心情愉快，找个人倾述是很有必要的。”
在老张的软磨硬泡之下，楚艺想了想，斟酌一番语言，“其实也没什么大事……上次我和……嗯，男朋友……不小心和他爷爷撞面了，说起结婚的事情。”
“这不是好事吗？”
“不是……太突然了。”楚艺说，“我当时就有点惊讶，后来走了，也还是觉得不可思议，我男朋友发现了，就问我的意见。”
她越说，声音越低，“其实我没什么意见，我就是觉得论条件的话，好像不太配得上……”
还没把她的话听完，老张立刻表现出嫌弃的表情，“有没有搞错，你现在是个演员，以后是个大明星，你有什么好自卑的？等咱们以后发达了，江城的男人不是随你挑吗。”
过于夸张的话柄让楚艺沉默。
老张继续道：“咱要把自己当成仙女，放松心态，又不是嫁入林家那样的豪门……”
楚艺：“……？”
本来压力没那么大，谁知道老张会突然还有这么一句。
可是，她面临的就是嫁入林家啊。
哪有这样安慰人的qaq。
不过老张的话倒是提醒到楚艺了，比起杞人忧天，自我否定，不如好好争取，希望以后成为一个优秀的大明星，这样子哪怕真的有以后，她也可以自信很多。
楚艺即将试镜的戏名为《长安》，是一部古装正剧，女三号在里面扮演的是一个反派，她这段时间为了争取拿到资格，在老张的教导下一起努力，总算是演出一点效果来。
她在演绎这方面还算有天赋，一点能通，但差点经验和正确的指引，过去试镜前，老张还开玩笑说要不要烧香拜佛，希望她能顺利过关。
毕竟是受人瞩目，在拍戏之前就炒过一波热度的剧本，别说是选中女三了，哪怕是小配角，都是举足轻重的。
试镜地点是在一处工作室，有着搭建的摄影棚，前来参选的演员数不胜数。
因为剧里的角色过多，试镜也不是一天两天就能决定的，光是配角的拿捏就要费一番功夫。
楚艺之前有过试镜的经历，所以并不算很紧张，和她一起来竞争女三号的人还挺多的，光她看到的就有七八个，有的带着脚本里所描绘的造型和服装，有的则是崭露头角的流量新人王，个个实力超群，人气高涨，有的还带了好几个助理，光是气势上，就给足了压力。
楚艺本来不紧张的，看到这一幕难免捂着胸口。
第一关就这么难，离她进军大明星的路又多了压力和风险。
她装作什么事似的低头看着手里的本子，里面的台词和内容基本上背得滚瓜烂熟，只是害怕到时候站在导演面前会紧张得忘词，这是行内的大忌，如果是有地位的艺人还好，像她这种没存在感的忘词，简直就是在悬崖边上跳舞，自找死路。
她收到老张发来的短信。
老张人有时候也挺好的，心底是非常希望她入选的，但这个时候没有给她太多的压力，反而安慰道：“没事，放松演就行了，这个不行的话我还给你挑了其他本，都不错。”
看着这几行字，楚艺的紧张感慢慢消失一点，知道老张是在安慰，但还是要调整心态，努力将自己的水平发挥到最佳。
周围充斥着议论的声音。
毕竟是一个圈子里的，难免会遇到熟人。
楚艺之前混过几个剧组，没什么存在感，不过因为她之前和文心之间产生过矛盾，导致也有人能眼熟一点她，但不记得具体是什么事情了，只知道她先前跟过周家公子哥，现在周家不如从前，她的靠山在别人眼中也就没了。
娱乐圈里最不缺的就是八卦的声音，楚艺没什么好讨论的，大家更多的声音是在今日份的女主角选拔，听说有十几个女明星都有意竞争，但真正来试镜的不到五个人，总之竞争非常的强烈。
毕竟是女主角，人人都想做出人头地的女主角，谁要是被选中的话，有人气的话会更加牢固地位，没人气的可能一夜爆红，一飞冲天，如此千载难逢的机会，是个演员都会迫不及待地抓稳。
她们嘴里念叨出几个去参加女主角试镜角色的名字，楚艺多多少少认得出来，都是圈内的大明星，身份地位和安佳佳差不多。
其中星娱公司就有两个，其他的公司各有一个。
“你们觉得谁能获胜？我并不是很看好安佳佳，她现在走的路线和本子里的女主形象不匹配。”
“现在选角哪有匹配不匹配的啊，整个合适的妆容和造型，狗都能演公主。”
“哈哈哈，这可不是我说的，是你们说的，被人家正主或者粉丝听到的话还不得把我们给骂死。”
“我没有骂安佳佳是狗的意思，你们曲解原意。”
“行了行了，被她听到的话咱都要吃苦头，又不是不知道她的性子，谁要是惹上她，啧啧。”
“她粉丝也很厉害，果然什么样的人养什么样的粉，上回我一个站姐就被骂出抑郁症了。”
圈子里互相对彼此的印象都不是很好，毕竟是存在竞争关系的，七嘴八舌讨论的，都不会是好话。
这些和楚艺一样没什么存在感的十八线会这样讨论，和安佳佳一样身份地位的，则是另一种不同的画风，表面山会情同姐妹，礼貌客气，说说笑笑，私底下才会撕得狗血淋头。
试镜人太多，需要按照顺序来，副导演那边试镜的是没什么戏份的路人演，陆导这边则是从女五号开始。
这次试镜没那么多要求，导演希望大家能够互相补短，所以是开放式的，可以让旁人看到，楚艺拿到的号不早也不迟，在中间位置，刚好看看前面的人是如何表演的。
面试官除去导演，还有制片人，助理啥的，都有各自的分工。
到点后他们并没有坐在主持台上，似乎还有其他的事情，在等待着什么。
就在大家都颇为疑惑的时候，外面响起一个报告的声音：“林先生来了。”
起先大家还不知道林先生是谁，稍微懂点的人则提醒一句：“听说《长安》这部剧的背后投资方是林家，不知道真的假的？”
“林家不是从来不干涉娱乐圈这边的吗？怎么突然会投资呢。”
“谁知道呢，估计是觉得有投资前景吧？”
“哇，好紧张啊，投资方居然亲自来监督选角！”
议论纷纷之中，前头的人正在簇拥之下不急不慌地走过来。
隔着老远的距离，楚艺便看见这些天许久没见到的面孔，林寄永远是人群中的闪光点，干净整洁的正装，一丝不苟的领带，每一处细节都象征着矜贵和骨子里的儒雅，偏生那张俊美的面容过于冷淡，仿佛写着生人勿进几个字。
楚艺默默望了他很长时间，三两天没见面，怎么感觉这个男人越来越帅了，这就是距离产生美吗。
想法刚落出来，她光明正大的偷窥就被男人给逮着了。
那么多，那么大地方，她衣着普通，平平无奇，却被男人的目光一下子捕捉到。
就像是做错事的猫，被发现的楚艺，默默地拿起手里的本本，把自己的脸给挡住，装作若无其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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