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一二三
晚膳后，暮成雪还有事要问息风，又陪着她在院中坐了会。
“为何不告诉我？”暮成雪突然说了这么一句。
“什么？”息风有些莫名其妙。
早知道他有事想问，可能是跟那些掳走她的人有关，也有可能是跟晌午时候他见的那个人有关，所以她才勉为其难多坐了一会儿，只是他莫名其妙问这个让她如何回答？
“内力散了为何不告诉我？”暮成雪看起来有些严肃，像个管教女儿的爹……
现在想来，之前他想将歌舒留给他的药给这小丫头，这小丫头却没拿。
她说——给我没用。
原来是这个意思么？
所以当时她吃了那个蜜饯才会有些愣怔，所以那时起她的内力便没了？
亏得她掩饰得这么好，他竟一直都没发现。
其实不怪暮成雪有些气恼，他一直以为息风内伤已经痊愈了，所以百里和璧来告诉他息风被人掳走时，他才会一点都不担心。
正因如此，他才一直都没有拦着息风整日往外跑。
谁料想息风竟然瞒住了所有人，她如今没有内力一事！今日逃出尚且算是她侥幸，下次，下下次呢？想对付一个没有内力的人实在太简单了！
而且……
暮成雪斜睨息风。
这小丫头根本不把自己的命放在心上，否则也不会拼着受伤也要把那些人赶尽杀绝！
“不是还有……”息风没料到暮成雪会问这个，嗫嚅着想说什么，却被暮成雪打断。
“你把影卫甩开了。”暮成雪面无表情“称赞”道，“能将影卫甩开，小丫头好功夫。”
正因如此，她被掳走影卫才没动静！
“咳——”息风被呛到，“还有……”
“那些侍卫也被你支开了大半，出事的都是余下那些你弄不走的。”
所以真正说起来，当时为了保护息风被杀害的侍卫其实并不多。
但也说明了，这小丫头早便知道有人要对她动手，却故意将自己置身于危险之中！
简直胡闹！
什么话都被暮成雪说完了，息风摸摸鼻尖，不敢接话。
“为什么？”暮成雪再次问道。
“好奇么……”息风懒懒回道。
她可不就是好奇么，已经很久，没人敢跟她动手了，她也是一时手痒，想借此机会玩玩儿，寻点乐子刺激刺激，没曾想暮成雪竟会如此生气。
“反正就算没了内力，也没人能动我，我怕什么……”息风撇嘴嘀嘀咕咕。
暮成雪被气得笑了：“可别忘了，你上次是如何被抓住的。”
“那也是你防范不周，我内力尽散也是因你不查，让贼人有机可乘在那蜜饯中下了药，与我何干！”息风反驳道，想了想又说了句，“那些人抓的是我，又不是你，我都没气，你做什么这么凶！”
“我的事也不需要别人插手。”
暮成雪心下一惊。
他今日火气是大了些。
是因为那幅画么？还是因为杀人无声？
总不可能，是因为这个不把自己性命当回事儿的小丫头……
“抱歉。”暮成雪低声说道。
息风闻言扭开头：“哼！”
“你的事是与我无关，但那些人是因着‘雪仙’才会对你下手，小戈出征前又托我照顾你，如此我便不得不管。”暮成雪顿了顿，有些自嘲，“若你出事，我不知该如何对她交代。”
息风心中有些烦躁，若旁人敢这般管教于她，她早就动手了，哪里听得下去！
但这个人，她动不了手。
暮成雪嘴上虽说着是因为金戈才会对息风关怀备至，但息风心里清楚得很，暮成雪这是真心关心她。
否则也不会她头天说想吃什么反季水果，第二天便有人送来；不过是因为伤口疼痛皱皱眉头，便立马有大夫前来诊脉；她下山出玩闹了这么多事，虽算不上大麻烦，却也有人告到了山庄来诉苦，被暮成雪统统压了下去，到了她这边依旧笑意吟吟温声细语；武林盟的人来找她，不问缘由便下了对方面子。
暮成雪以为他掩饰得很好，但每件事儿息风都知道呢。若真只是因为金戈一句嘱托就做到这地步，那暮成雪也不会被人说成冷酷无情，不近人情了。
正因如此，当暮成雪拉下脸时，息风虽恼怒却没翻脸走人。
也正因如此，她早便可以离开，却一直没走。
除了那些人，如今真正关心息风的就剩了歌舒，小戈。
所以对于暮成雪这份关心，她心里其实挺受用的，奈何两人都不是那种会明说的人，只能通过吵嘴这样的方式告诉对方——我知道了。
沉默半晌。
“我又不是你妹妹……”息风突然没来由的嘀咕一句，“又没真不让你管……”
暮成雪一怔，回首便见息风别扭的扭开脸。
这丫头……服软了？
他以为她软硬不吃呢。
苗青云躲在院外偷偷瞅着他们俩，听不见他们说什么，只能瞧见庄主看，息风躲。
心下一喜！
果然，庄主对息风姑娘很好呢，都把息风姑娘瞧得不好意思了！
“我依稀记得，你管歌舒叫哥哥。”
暮成雪说的是两人初见时，息风为了抢剑突然冲着远方喊了一句“歌舒哥哥”那事儿。
息风闻言猛地回头瞪着暮成雪：“不准在他面前说这事儿！”
“为何？”暮成雪没料到息风反应如此之大。
“我那时不过是为了让你们放松警惕，才会出此下策，要让他知道这事儿他更该——”息风顿了顿，话锋一转，“总之，他要是知道了会得寸进尺的！你若是敢在他面前提到这事儿，我就宰了你！”
更该？
更该什么？
暮成雪挑眉：“你知道他……”
“闭嘴！”息风恼怒打断。
她如何能不知道？
小戈能找她十多年，因为她是小戈的姐姐。
歌舒与她非亲非故，却也找了她十多年。便是年幼时她救过他，歌舒找了她这么多年，两人相遇后又救了她这么多次，当年那份恩情早该还清了。
恩情还清，又没有亲情，那余下的就只有……男女之情……
她如何能不知道，歌舒喜欢她。
可她这一生，可以有亲人、友人、下属，可以有亲情、友情、交情，唯独不能有男女之情！
给不了歌舒他想要的东西，不如从一开始就断了他的念想，省得日后……他难过。
暮成雪见息风神色变换，眼中透着些许寂寥，大约是想起了不愉快的事，也顺着她换了话头。
“那你可还记得，你也叫过我哥哥？”
“所以？”息风斜睨暮成雪。
“我也想打蛇随杆上，这可如何是好？”暮成雪笑笑。
他会如此关心息风，可能也跟息风尚不知他的身份时，毫无防备毫不做作地喊了他一声“大哥哥”有关吧。
哥哥、哥哥……
小戈很少会如此亲昵的喊他，会这么甜腻腻喊他的只有雪儿，他还是有些贪心了。
“你想得倒是美。”息风无聊的卷起袖口给自己扇了扇，耳边似乎有个虫子飞来飞去，有些吵。
“想自然是要想得美的。”暮成雪一哂，伸手帮她将那只虫子赶跑。
两人的距离一下拉近。
淡淡的草木气息瞬间将息风包围。
哦哟哟！庄主突然靠近息风姑娘这是想做什么呢？！
苗青云瞪大眼紧盯两人，生怕漏了一丝一毫！
整个身板绷得直直的！
“累了，回去了。”对于暮成雪的突然靠近，息风并未做它想，没了虫子可打，暮成雪又没别的事儿，月色又不是特别美，她就有些乏了。
傍晚回来虽说睡了一觉，却还是觉得身子倦怠，大约是没了内力的缘故吧。
“我送你回去。”暮成雪见息风起身，也跟着起身要送，息风却摆摆手径自往回走。
“就在这院子里送什么送，又不会迷路。”
“等一下！”暮成雪叫住她，因着两人隔了些距离，暮成雪声音稍大了些，躲在外面偷看的苗青云骤然听到他们说话，耳朵顿时立了起来！
“还有事么？”息风回首懒洋洋的问道。
“你还有别的兄弟姐妹么？”即便不是同一个人，样貌如此相似也太奇怪了，还是问一问比较好。
“没有。”虽不知暮成雪为何突然问这个，息风也没多想坦白回答，转身欲走。
“等一下！”暮成雪又叫住她。
息风有些恼火，怒道：“暮庄主，小女子因您一时不慎被人伤筋动骨特别疲乏，能否请您一口气说完！”
这个人看不出来她困了么！扰了她睡觉，谁来都不好使！
暮成雪见她闹脾气反倒撑不住笑了起来，果真是小丫头啊，情绪一点都藏不住。
不过接下来他要说的话，估计会让这小丫头想砍了他吧？
“既然是因我防范不严，一时不查让你受害，以后我便防得严一些。”
息风眨眨眼，不知暮成雪到底想说什么，不过她心里怎么突然有些毛毛的？
“从明日起，我跟着你，你才能出去。”
跟着？暮成雪要跟着她？
“若你没跟着我或是有事必须亲自去处理呢？”息风问道。
“我不跟着……”暮成雪顿了顿，笑答，“便换你来跟着我。”
哎呀呀~你跟着我我跟着你，如此暧昧的话庄主竟然能说出口！
苗青云笑歪了嘴，狠狠憋了一口气才没笑出声儿来！
“妖言惑众！谁要跟着你！”
暮成雪的意思是，以后有她的地方就有他，有他的地方也有她？！开什么玩笑！
若暮成雪跟着她，她还如何偷跑！
“一，你没有内力，若有人存心想加害于你，根本防不胜防。”
“二，你太聪明好奇心也太重，若再有人加害你，你定然还会甩掉一干侍卫只身犯险。”
“三，别以为我不知道，你雇了车队一直等在山下镇子里，就等时机成熟好偷偷跑路。”
“综上所述，我必须时时刻刻盯着你，才能保你安全，直到歌舒归来，或是小戈归来，亦或是你内力恢复。”
息风叫暮成雪的一二三弄得目瞪口呆，半晌说不出话来！这人口齿也忒伶俐了些！
“那么，明日见。”暮成雪见息风震惊的模样，撑不住笑开，转身潇洒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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