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八章 杀官抢船
李万才急了,再也顾不得李廷玉要欣赏风景,连声道:“图大人不知,其实这洪泽湖上很不安生,近年来有一股水贼作乱,滋扰百姓,抢劫过往客商,而且胆大妄为,连朝廷漕运都敢劫扰,下官不才,一直在努力剿灭,只是苦于军力薄弱,一时间不能斩草除根,眼下水贼仍然势大,附近流民更是蚁附而去,他们的窝子之一,就是前面的穆敦岛,而图大人重任在身,如果碰上这伙贼盗,恐会节外生枝,所以请大人赶快下令转向!”
扮作图海的李廷玉听着李万才急巴巴的说着话,却连眉毛都没动一动,大刀金马的站在船头斜眼看了看李万才,不削一顾的道:“李大人怎么对这洪泽湖水贼如此惧怕?难道水贼真的比我八旗精兵还要厉害?”
这话一出口,就把李万才呛得差点吐出一腔血来,一时间不知道该怎么再劝了,只得解释道:“图大人多心了,下官不是这意思,八旗精兵自然天下无敌,只是这水贼……”
李廷玉手一挥,粗声打断道:“李大人不必多言,本将在关内关外,纵横沙场,见过多少雄兵悍将,杀过无数贼兵,手下怨鬼成千上万,谅这区区水贼,又何足挂齿?”
李万才嘴巴喃喃几下,还想再说,却见李廷玉脸皮一板,似乎对自己的态度很是不满,越是什么话也不便再说了,立在那里发呆,只觉这图海是北方人,没见过水上战阵,不知道水贼的可怕,妄自尊大,但是,自己该怎么办呢?
心头转了无数念头,最后决然想到:既然自己话已经说到了,你图海要自找麻烦也怪不得我,如果能借清兵之手干掉水贼最好,如果反被水贼干掉,对不起,我李万才还有大好前程,就不陪你了。
主意一定,李万才立刻又挂上笑脸,附和道:“是,是,图大人精兵强将,想来那水贼如若敢自不量力前来骚扰,图大人定能摧古拉朽般将其斩尽杀绝,为这洪泽湖百姓了去一桩祸事。”
李廷玉面色这才缓和,扬声笑道:“那是当然,哈哈哈,李大人,来来来,快来看那岛上,绿树成荫,鸟兽鸣叫,隐隐还有人烟居住,似乎很有趣,不如我们上去,狩猎一番来点野味置酒饮乐如何?”
李万才勉强抽动脸皮,笑了一笑,却是比哭还难看,哑着嗓子拱手道:“图大人雅兴,下官理当遵从,可惜下官还有急切公务,不能再陪大人了,不如大人上岸狩猎,下官就先告辞了,他日下官必到大人军中,携带厚礼,再和大人共同把酒言欢!”
说罢就转身回头,想叫亲随备船离去,却不料一转身,就看到了一个光头。
王欢笑嘻嘻的站在李万才身后,道:“李大人哪里去?我家大人说要请李大人上岛去吃酒呢。”
对于这个和尚一样的少年,李万才非常不放在眼里,只当这是李廷玉的癖好,喜欢带着个小和尚在身边而已,于是强压住心中的不悦,冷声道:“本官有要事在身,已经向图大人说明了,这就要先走一步。”
“哦?穆墩岛上风景秀丽,李大人不去看看,就太可惜了,不如这样,请李大人的从人们先回去,有什么事可以先办着,李大人就别急了,且上岛去吧。”
王欢嬉皮笑脸的说道。
李万才顿时神情大变,怒目圆瞪,叫道:“大胆!你是何人?敢如此对本官说话!”
王欢依然面带笑容,冲身后招招手,高声叫道:“送他们下船!”李万才的亲随在这条船上,约有十余人,这时候毫无防备的东一个西一个分散开来,只见白杆兵们应声而动,一拥而上,没等亲随们有所反应,就已经抽刀砍了上去,转眼间一声声惊叫惨呼连起,鲜血四溅,十余人都被砍死,丢下湖去,染红了一片湖水。
看着眼前的血腥场面,李万才完全呆了,这是在清军船上啊,怎么会发生这种事?
王欢面不改色,带着笑意看着李万才。
笑容满是恶意,明明是在笑,李万才却觉得有无数刀剑从那张笑脸上扑面而来,刀刀砍在自己心里,看得他心神乱颠,连手脚都发起抖来,几乎站立不稳,慌忙回身过去,口中乱叫道:“图大人,图大人救我!”
一转身,就好似一头撞在一堵墙上,撞得李万才眼泪鼻涕乱流,还没看清怎么回事,就被李廷玉大手一伸,拎住了衣领,把他从自己身上提了起来。
“看看,李大人你着什么急啊,既然来了,你就好人做到底,再帮我一个忙吧!”李廷玉笑眯眯的凑着李万才的脸说道。
李万才身材不高,只及李廷玉的胸口,被人拎起,像一只小鸡一样手脚乱舞,惊叫起来:“啊!图大人,图大人,下官怎么了?为何要如此对待下官?我是朝廷任命的漕运官员,你这样不怕朝廷降罪吗?”
李廷玉将李万才随手一丢,扔到甲板上,晒道:“朝廷?哪个朝廷?清廷还是明廷?”
几个白杆兵上来,捆手捆脚,将李万才捆成了一个粽子,再脱下他的一只袜子,塞进了嘴里,丢进船舱中去看押起来。
李廷玉还在那里振声大笑:“这狗官,还当老子真是鞑子呢,死到临头还要装腔作势,真他妈恶心!”
王欢上前一步,站上了船头,望着不断靠近的穆敦岛,沉声说道:“有了他,我们更有把握进入淮河,接下来,就看水贼们敢不敢来了。不过我们两套方案,冒险的一套居然如此顺利的成功了,花钱买船的第二套方案,反而用不上,不知道水贼们还会不会如约前来。”
李廷玉冷哼道:“怕是不敢来了,这些土贼,一贯欺软怕硬,见钱眼开,前几天我们的人去找他们的时候,只是说有大户要买船过路,没有说明我们的身份,这时候见了我们这一身清军打扮,说不定躲得远远的,早就跑了。”
王欢看了看他,苦笑道:“李大人千万别这么说,如果他们不出现,倒是为难我了。”
李廷玉奇道:“为难?为什么会为难?我们现在有了船,直接开船走就行了,水贼不来更好啊,我们现在不需要向他们买船,正好省下了银子。”
在这艘船上动手杀人,就是一个信号,余下的其他漕船上同时也开始杀掉随船的漕运衙门的人,威逼水手,强令他们继续驾船,那些水手都是普通百姓,被征役而来驾官船,哪里见过这种杀人场面,战战兢兢的连声讨饶,很顺从的听从了命令。于是这二十艘漕船,全都在白杆兵的掌控之下了。
王欢看着被抛入水中的尸体,对李廷玉解释道:“李大人,你打算如何处理这两百万两金银财物?是带着它们回SC吗?”
李廷玉一愣,随口道:“当然了,这么大一笔银子,带回去献给秦总兵,不管充作军饷还是用做民生,都是大善啊。”
王欢叹口气:“这路上千山万水,在淮河上还好说,但是从信阳到襄阳再到宜昌,我们怎么运?HB地界上清军和李自成正打得热火朝天,混乱不堪,带着巨额财物无异于自招虎狼。何况我们这五百多人,没有大车牲畜,无论如何也不可能搬运这么大重量的金银上路的。”
李廷玉又呆了,习惯性发问:“参议,想办法出主意,这不是你的责任吗?”
王欢把头一抬,沉声道:“主意是有一个,就是有些强人所难,不知道大人愿不愿意采纳。”
李廷玉见王欢说得郑重,脸色也变得严肃起来,肃声道:“参议且先说来听听。”
“带着这大件财物上路,如同带着一个巨大的累赘,根本走不快。我想,既然不能带,干脆就放在这里。”
“啊?不要了?”李廷玉一脸肉痛的表情。
无欢皱眉道:“钱和命,哪个重要?”
“都重要!”李廷玉像是有人要抢他的老婆一样喊道:“参议,你一定有两全其美的办法,是不是?”
无欢无奈的摊手:“哪有那么多两全其美,把钱放在这儿,也不是不要了,而是投资于未来?”
“投资?”李廷玉茫然了:“做买卖?”
“不是,是个比喻,意思是说,把这钱用来投在对我们将来有利的地方,这样一来,我们既不用带着这么重的财物上路,免去了搬运之苦,也没有白白丢掉这来之不易的巨额财物。”王欢仔细解释道,投资这个词语,在明代还是个新鲜词,在南方资本萌芽的地方,有一定范围的流传,李廷玉这样的大头兵,在江南呆了这么久,也有所耳闻,但也只是以为是投钱做生意,故而王欢必须解释一番。
李廷玉一听就明白了,王欢这是要把钱花出去,虽然比起把钱运回SC好充作军饷的原意来,似乎有点走样,但细细一想,这却是眼下最好的办法了。任何人都明白,带着这么庞大的银车队伍上路,产生的风险可谓无比巨大,降低行军速度不说,五百白杆兵就像一家镖局,押着一批起码要五千人才能押送的镖货,每个人头上都印着“快来抢我”四个大字,乱世中的任何一家草头王都会来试试手气,这么一来,别说回SC了,大家恐怕连这洪泽湖都出不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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