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胡姑娘
第二天,乌子虚起来的时候,美人头还在睡。一颗从土里长出来的头要睡这么久,他也十分好奇。
乌子虚起来先去黄老爷家的祠堂转转。每天察看祠堂本来就是他分内的事情,但今天不同。今天他有些特别的目的,想好好转转转,特别是到雾里去走走。
今天的雾特别的浓,伸手出手,能让雾气把自己的五指给吞了。
他顺着山路来到祠堂前,见山雾缭绕中,祠堂看着比平时大了很多,简直跟山一样大。前门像一张大嘴,门框的木头一根根像是牙齿,随时张开能把他吞下去。
他走进雾里,感觉身旁飘动的雾像水,像丝绸,像挂着一排排漂染的绢布在摆动。
在这些摆动的物体里,好像藏着一群人影。他们站在一缕缕的雾气中间,若隐若现。又好像是站在了阴阳两界之间,分不出哪里是人间。
乌子虚感觉自己所走过的路,所处的地方都不像在人间。
他走到了祠堂前的台阶上,一步步往上走。面前的祠堂变得像一张扭曲的怪兽的脸,两侧翘起的屋檐是怪兽头上的角,锋利如刀,感觉能一下切断人的身体。
他站在祠堂的大门前,发现原本锁住的大门都已经打开,像一张呲牙咧嘴的大口蠕动着。
他能闻到里面喷出的腥臭气味,那绝不是平时在祠堂中所闻到的味道。
他定在门口,仔细往里看,见这张巨口当中竖着老太爷的功德石碑,底下是一排排灵位,再下边是贡案,上边供着三牲。
那三牲分别是羊头,猪头和牛头。排在一起,闭着眼睛跟睡着了一样。
按理说,三个牲早就给割了头,怎么会像睡着了呢?
乌子虚也觉得奇怪,但就是止不住自己往睡着了想。我的头都不能动了,肉一定也不好吃。”
羊头说:“你的头后边没有脖子,当然不能摇了,真是笨蛋,真是笨蛋!”
猪头大笑道:“哼哼哼,太好笑了,没有脖子的牛居然还想摇头,就跟没有脑袋的人,还想唱歌一样。啊哈哈哈,哼哼哼,真是好笑呀!”
三个脑袋竟然同时大笑起来,发出阵阵怪声。
乌子虚听那三牲说了那么一大段话,惊呆在门口。他倒不是怕三个脑袋会说话,也不是怕这动物能说人语,而是它们三个一唱一和还真是有意思,句句说的有理。简直比之前听过的相声,大戏还要有意思。
可这还不是最有意思的!
惊奇往往就在一瞬间。就在你以为你看清楚了,想明白的事情,它却变了。
三牲本来还是羊头,猪头和牛头,一转眼就变成了人头。
三个头上分别长着羊角,猪耳,牛角。
但三张脸却又一模一样。
都是乌子虚的脸。
乌子虚看着三个怪模怪样的自己在盘子里哈哈大笑。笑声也是自己的声音,真是怪的很。
羊头乌子虚笑道:“吱吱吱,真是好笑,你们看,他自己看到自己居然也看傻了。”
猪头乌子虚笑道:“哼哼哼,是呀,是呀,这人脑子有毛病,简直比猪还要蠢呀,哼哼哼。<>”
牛头乌子虚还在试图去摇头,一边努力一边说:“哎,哎,他不是笨,不是傻,是糊涂了,糊涂了呀。”
三个脑袋忽然化成一股黑烟,朝外喷出来。
乌子虚赶忙捂住口鼻,眼睛紧闭,就感觉一股混合了黑沙的恶风从他面前吹过。他连退了几步,正好站在台阶边上。
黑风沙中传来三牲扭曲怪异的笑声。
乌子虚憋了好一会,感觉周围安静了下来,慢慢张开眼睛,见四周安安静静,什么奇怪的变化都没有发生。
面前的祠堂紧闭着大门,身后空地上洒着金色的阳光,四周的雾气已经散尽。这就是一个祥和安宁的早晨。
乌子虚转了几圈身子,确定自己不是在做梦,但又搞不懂刚才看到的都是什么。
他围着祠堂走了两圈,见处处都很安详,没有任何的怪异之处。他站在空地上,沐浴着阳光,感觉身上暖暖的。
算了,怪就怪吧。这样总比无聊的日子要有趣一点。
乌子虚耸耸肩膀,往回走。他想起自己的地里该播种了。
他回到小院,正要回房,忽然想起昨夜来的那位姑娘。
昨夜的经历才真像一个梦呢,怎么会半夜自己走进来一个姑娘呢?
她现在应该就住在西厢房里,但这真的会是这样吗?
乌子虚转身慢慢走去西厢房,边走边朝西厢房的窗子里看,见窗子紧闭,里面也不见有人影投在上头。好像屋里已经空了。
对了,那姑娘说只是借宿一晚。不知这一回是不是已经走了。乌子虚站在西厢房门前自己琢磨着。他望着房门,不知自己该不该上前去推开,进去看看。
就在他迟疑的时候,西厢房的窗子上映出一个淡淡的人影。
一个女人的侧脸。
那人影问:“是公子吗?”
乌子虚有点惊喜,想不到里面真的有人。立在原地盯着那窗子看,像是要看穿那层窗户纸。
那人影说:“公子,昨晚多有打扰,小女子在这里给您赔不是了。”
乌子虚连连摆手说:“不麻烦,不麻烦。”
那人影问:“还没请教公子大名?”
乌子虚说:“没有大名,叫乌子虚。”又说:“在这里看坟的,不是公子,不是公子。”
那人影说:“我姓胡,你就叫我胡姑娘吧。”
哦,胡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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