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3章 黄獐奇袭

　　契丹中军大营帐内。

　　居中首位坐着的是一位六旬将军，只见他头带金盔、身着将袍，一席披风散落身后甚是威武。这便是李尽忠，契丹族大贺氏窟哥之孙，威风凛凛不愧为名将之后。他在武则天派人押解赵翙回神都之前，强攻了营州，怒斩赵翙，遂自封‘无上可汗’开始正式反周。

　　李尽忠左手边次席上盘坐的便是孙万荣。孙万荣乃李尽忠妻弟，年过半百，不过亦为契丹名将孙敖曹之后，甲胄戎装，颇有将帅之风。

　　至于李尽忠右手边主宾席位上，则坐着一位衣着普通的男子，年岁也就在三十五六。这人头裹布巾不露半点头发，脸型奇长，又生得一副贼眉鼠目、尖嘴猴腮，长相也算令人印象深刻了。不过最与众不同的便是普通的衣衫却偏偏在左肩多绣了一副虎啸邪云图。

　　三人互相遥敬，又饮了一盏酒。

　　李尽忠对这阴曹界的男子道：“马先生，看来这周军已经丧了胆了，收复中国之境指日可待。这还多亏了贵主上赠《诸葛遗阵》于某啊。”言罢，拍了拍胸口。这《诸葛遗阵》他可是无时无刻不揣在衣襟里的。

　　这马姓男子便是阴曹界的马面使，在阴曹界地位仅次于无常。他轻笑一声回道：“李将军乃名门之后，又纵横草原多年，即便不得诸葛遗阵仅依将军之才也足矣定天下。正所谓宝剑赠英雄，这兵法自然是赠名将了。诸葛遗阵对将军之才来说，至多算是锦上添花罢了。”

　　李尽忠大笑，又满饮了一盏酒，说道：“马先生高抬咱家了。”

　　马面使依旧恭维：“怎是高抬，实事如此也。我主上也是请教中能人异士猜透天机后，得知中原之主出于北方，才命在下万里赠书以求交好的。”

　　孙万荣也大笑，对李尽忠说：“姐婿，若你真作了这中国之主，还奉个甚么佛、道，当以‘阴曹界’为国教啊。”

　　李尽忠忙道：“这是自然，这是自然。”

　　“不过……”马面使本也是赔笑的，但却突然转了语调。

　　李尽忠、孙万荣忙问道，“马先生，不过怎样？”

　　马面使收敛了笑容，变得非常严肃道：“我阴曹界眼线遍布中土，昨夜有人来报说，现在有三方面恐对我军不利。”

　　“哦？”李尽忠也立刻严肃起来，“敢问，马先生，是哪三方面？”

　　马面使说道：“其一，武则天又派了一位少年将军率精兵三万北上支援。据说这少年将军年方二十却已武学大成，有万夫不敌之艺。”

　　说到这，马面使看了看李尽忠的反应，哪想李尽忠竟是一笑，“武氏终究是妇人，行军打仗讲的是排兵布阵，绝非单打独斗。万夫不敌又如何？年仅二十、乳臭未干，那些身经百战的老将都被我玩弄于鼓掌间，小儿不足为惧。”

　　马面使点点头，“也对。不过这其二么，天义堂刘忠老儿派玄武堂堂主甘奇率弟子前来助战，这便不容小觑了吧。”

　　李尽忠和孙万荣瞬间交换了个神色，李尽忠道：“该死的天义堂。我契丹部自太宗时便归属大唐，可那天义堂仍视我等为虎狼之辈，对我等多加戒备。的确是我部直插中原的最大一块绊脚石。”

　　孙万荣也说道：“的确。尤其那北方玄武堂堂主甘奇，我等与他有过数次交涉。这人面似雷公，膀大腰圆，力能扛鼎。看似以力治人，却又精通行军兵法，是个劲敌。”

　　李尽忠则狠狠说：“今我有诸葛遗阵在手，倒要看看那甘奇小儿有何能耐。”

　　马面使也不插话，见两位将军话毕，才又说道：“其三呢，便是有耳目听闻武则天有意释天下死囚囚徒，编入北伐军中，倾巢袭我。”

　　李尽忠应还沉浸在思考如何对付甘奇，只冷哼一声，“虽是死仕勇猛过于常人，然乌合之众难成大事。”

　　孙万荣却在旁道：“姐婿，我契丹部久居北漠，兵强马壮能争善战。历朝历代却均未能霸占中土，为何？”

　　李尽忠眉头紧皱，回：“皆因中土地大，兵多将广。”

　　孙万荣说：“然也。我认为，当在周军后续军队赶至之前，灭了这批先头部队。即可挫挫大周的锐气，又可防止他们聚兵一处以碾压之势破我部落。”

　　马面使见孙万荣提出如此意见，也忙阐述了无常的飞鸽传书中的观点：“是啊，李将军。我军虽然已经数次挫败敌军，可每次都没对周军造成实质性的创伤。那武则天定是认为二位将军倾整个契丹之力也就如此，才妄想灭我契丹。此时当予当头一棒啊。”

　　李尽忠又拿起侍婢斟满的酒碗，一饮而尽。说道：“二位所言极是。武氏蔑视咱家至此，我必让她付出代价。这诸葛遗阵我已通读数遍，那诸葛武侯善用天时地利为战，草木亦可成兵，今看我如何大破周军。”

　　……

　　李尽忠先派人在军营中散布粮草不足的消息，“吾辈家属，饥寒不能自存，唯俟官军至即降耳。”（《资治通鉴》）讯息直达战俘囚牢。

　　不日，李尽忠又释放了全部战俘，并叮嘱道：“吾养汝则无食，杀汝又不忍，今纵汝去。”（《资治通鉴》）

　　战俘逃回周军，将契丹北寒之地粮草严重不足的事情禀告诸将。诸将思量契丹反叛皆因粮草不足向营州都督赵翙求助不得导致，又征战数月，看来粮草不足所言非虚。于是将信将疑，全军分先后开进。

　　八月二十八日，周军先部行至硖石谷（亦称黄獐谷）西，见到一众契丹军来降。这一众实则是李尽忠早就安排好的老弱之兵，又给这只降军配备的全是老马瘦马，周军将领见状，误以为契丹的确是粮草不济，已是人困马乏之师，这下便完全放松的警惕，率大军开进硖石谷。

　　李尽忠、孙万荣亲自指挥作战，但见周军尾军一入谷口，立刻号令伏兵从崖顶投掷滚石圆木，少卿又从山谷首尾杀入、包围周军。周军仓促迎战本就占尽下风，契丹兵士又各个勇猛异常，周军大败。曹仁师战死，张玄遇麻仁杰等将领均被生擒。

　　李尽忠再派人持张玄遇将令扮作周军赶至后军，报曰营州已经攻克，待全军赶到便可平定契丹。后军信之，星夜兼程准备支援前军，怎料中途行至林间，又遇敌军埋伏。周军兵困马乏，契丹以逸待劳，加之提前研究了山林地形，再次全歼周军后部。

　　至此，在北威将军董默之师未到时，先前派出的二十八将之师已被尽数诛灭。

　　这便是中国历史上最有名的诱歼战——黄獐谷战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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