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玉竹
长行谁信有羁愁,飒飒南风未近秋。马上翻尘连雾起,槎边浮月入江流。
裁云拭尽湘娥泪,倚剑逐来楚客游。此夜星河须一饮,少年疏放可能休?
宋梨画拈起笺纸细细读了一遍,有些意外。在她的印象里,祁云归似乎已经很久没写诗了。
当时水槛风清,月明波荡,沉沉夜色下,祁云归坐在石桌旁,凝望着水影摇曳间揉碎的银光,时而提笔在笺纸上写下什么。月光将他白色的衣裳耀成更明澈的雪白,温柔地溶在周围黯沉的景致中,幻化成浑然天成的画,他施施然坐于其中,眉眼悠然。
——宋梨画信步走下台阶时,看到的就是这样一副景致。
她盈盈而笑:“大人好诗兴。”
“独处之下,何必叫得这般生疏。”祁云归拉她坐下,笑着把诗笺递过去:“可记得当初你评议我写的诗?再来一遍如何?”
宋梨画悠悠看了他一眼,读完随口道:“现在果然旷达了啊,面对这么大的风波,还能如此洒脱,记得当初……当初,才十六七岁就在那儿刻意伤春悲秋……”
嘴角的笑容像涟漪一般柔美地扩大,一念及那个在荷塘边的倔强少年,她的心情就十分欢快啊……
祁云归却敛了玩笑的姿态,微微仰头,月色映入眼底,皎白明净中平添了一丝肃穆的萧然。他不着声色地转了话题:“你觉着陈将军此人如何?”
陈韶看上去二十六七岁,已全然带了久经风云的大将所该有的风度。她想了想说:“青年才俊,天赋将才。”
“嗯,此人确实不同于我原以为的陛下指来的庸碌之辈。”他依然望着夜色,过了许久方缓缓道:“我与陈将军,相见恨晚。”
我已经看出来了……宋梨画默默想。
“天色已晚,你我都先歇息吧。”祁云归收起诗笺站了起来,笑道,“明早,我们去见见那个十四岁的谋士。”
言罢他音调舒缓绵长地吟着一句古歌,乘歌踏月而去。
翌日。云霭浮动,软风吹拂。荒台野草遍地,倒不显得苍凉,反有一番清旷之意。遥遥望去,有轻薄的炊烟袅袅升腾。天地间只剩下鸟啼虫鸣,全无人声。置身于此,仿佛人间浩浩浮尘都沉淀下来,归于寂然。
纵然与繁华喧嚣的长安城只隔了数十里,纵然没有千顷碧树,十里桃花,纵然只是一处寥落荒僻的城郊,却并不逊于千载之下诗文中反复描摹的桃花源。
陈韶终于答应来带那人一起去。
他名叫玉竹。
踏过纤细的草叶苍苔,就在几人以为将要迷失在弥漫着清凉晨雾的旷野中时,终于有几间散落的茅草屋透过薄薄的雾气出现在了眼前。
草屋简单而不简陋,洁净雅致,确是适合静心休养,潜心学思之处。
玉竹……咀嚼着这个名字,再看看柴门四周的萋萋荒草,宋梨画只觉清气盈心,不由开始浮想联翩:这种地方,究竟藏了怎样一个传奇?
陈韶顿住脚步,自言自语道:“应该是这里了。”他环顾四周略略迟疑着,不知该敲响哪一扇门。
许是他们发出的响动太大,抑或是来意已被洞悉,总之伴随着“吱呀”一声轻响,一扇门便开了。
来人缓步而出,笑道:“将军还是来了,我就不信将军真会不带我去。”
纵使猜度揣测了千百遍,看见闻声开门的那人后,宋梨画还是掩饰不住自己的讶异。
他一袭天青色布衣,乍观几乎还是个童子,再看才知是个少年。他身量不算太高,身形单薄,一双眼是看透尘嚣般的清澈□□,似是雾气沾染了眉睫,如浸了净水的细墨,深深浅浅,似淡似浓。
宋梨画终于相信他是玉曦的弟弟了——那精致秀美,那楚楚风致,岂会属于第二个人家?
只是他偏又少了分骄矜贵气,多了分清瘦伶仃,素白容色几乎惹人怜惜。
玉竹转向祁云归,垂下眼帘,复又睁开,眼神充满希冀:“闻江南动乱陈将军奉命前往,我虽不才,亦理应随行。素闻祁大人雅量,望不嫌玉竹鄙陋,许我同去。”
他言语谦恭,祁云归却忽然理解陈韶为何会无奈了……
话说到这份上……他还能拒绝吗?
“罢了,这居所太荒凉,玉竹,你还是先跟我回去吧。”陈韶终于还是淡淡开口,然后便负手转身,不再理他。
玉竹神情立刻雀跃起来。他笑着颔首:“谢将军厚意,玉竹此行……必不辜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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