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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044章 旅途中人性百态


  早上起来没多久,前方车辆总算开始前进了,虽然大家都窝绻在车上睡一宿,能够继续前进了,大家又都精神起来。各自略微整理下妆容,顾不上早餐,更没法洗漱,跟着堵在山上一晚上的车龙继续前进。没过多久,昨晚堵在一起收尾不见的车龙变得稀疏,像庞大的车队消失在银白色的雀儿山上。

  瞿鸠溪顾不得窗外冰雪世界寒气逼人,打开车窗看着远处晨曦中袅袅团雾,动情地说:“雪山非常圣洁而美丽,但我们凡夫俗子是不能久留的,要不是车上有空调,实难想象这一晚上又该如何度过,说不定都看不到这美丽纯净的早晨啦!”

  诺兰回头说:“你要不就从车窗出去,说不定能变成这雪山上的仙女,要不就赶快把车窗关上,你不觉得冷啊!”

  瞿鸠溪赶快把车窗关上,又对着车窗哈一口气,用手指头在车窗玻璃上画出人飞天的轮廓,自言自语地说:“我要是能变成仙女,才不与你们挤在这小铁盒子里,我会在这柔情的晨曦中把云的姿势梳理得更美。”

  鱼良生边开车边说道:“听你的意思,今天这朝霞是那个仙女没梳理好吗?在离天这样近的地方说这大不敬的话,小心上天真就罚你以后永远在这片天空梳理云霞,那时孤独将永无期限哦!”

  瞿鸠溪不屑道:“要真能这样的话,我才不怕孤独,我会每天把美丽朝霞献给圣洁的雀儿山,如果有一天我离去了,你们再路过这里时,一定会看到很美的云彩,记得抬头给我打个招呼,你只要呼喊我的名字,我一定会知道的,我会在天上用云霞给你一个回答。”

  宇文秋懒懒地说:“突然之间想上天?做什么美梦呢!还是先想想活着的时候怎样做一个女人吧,那些不吉利的话后面车里人要听了怕是会伤心哦。”

  瞿叶馨在最后一排,爬起来半截身子看看后面车子,见赵月明与曹斌的车跟在后面,又躺下来说句:“你们随便聊,我还没睡醒,再睡一会儿。”

  山上冰雪、山谷寒凉,崇山峻岭、极端天气也并不能阻挡很多爱旅途者,年复一年奔跑在这条线运输车辆也很多。

  朝圣者三跪九叩向着心中的圣地缓慢前行,有极强大的耐心与信念让前进路上平静从容,朝圣者多有家人拉着板车跟着,板车上放着日常生活之物,当地牧民人家几乎都会对朝圣者提供免费吃住。

  三五结伴、一家大小、恩爱夫妻等骑着自行车行驶在这离天最近的路上,脸上被风尘改变了出发前的颜色也毫不在乎,脸上流淌着汗水却并不知道疲倦,在山口,在雪旁,自豪地合影留念,几个月的餐风露宿着实让人佩服。

  沿途背包客也不少,有些人真正是在用脚丈量着大地前进,或许有的背包族选择搭便车免费前行,各人有各人的选择也无所奇。

  曹斌车上只有两人,常常就会被路边背包客招手请求搭便车,社会信任缺失、真假难辨的时代也不方便随时施展善心,谁也不想承担可能意外带来的风险。网络上常常也能看到因为搭免费车而惹麻烦的故事,可能是搭车的人贪图便宜偷了车上东西,又或者是弄出些变味的‘风花雪月’。

  在从河谷上山途中遇见两位年纪六十来岁的背包夫妻俩,诺兰叫鱼良生停下车,自己开车窗请夫妻俩上车一起翻过这座山再走也可以啊。夫妻俩看看车里无人摇摇头微笑着拒绝,诺兰表示后面车与自己一起的,只有俩人,还空着呢,夫妻略犹豫后上了赵月明的车。

  下午时分翻过雪山在河谷里路边草地上坐下来休息,七人拿出吃喝来补充营养,邀请老夫妻俩个一起坐下来。

  赵月明给大家介绍说:“这是林叔与程阿姨,都六十好几的人了,从四川就开始步行至此,这毅力我们也不如啊!”

  诺兰说:“林叔、程阿姨真是好浪漫,这个年纪还选择背包步行,为何不选择其它方式旅行呢?山高天寒,坏了身体可是不好啊!”

  程阿姨高兴的笑着说:“我们身体好着呢,一路走来还能锻炼身体,空气也比城市里好得多,反而更健康,退休啦,闲着也是无事,年轻时就有这个打算,一直要工作照顾孩子,没有这个时间,现在好了,慢慢走吧。”

  林叔看看程阿姨,对大家说:“这是我欠她的。”

  赵月明问:“怎么是欠她的?”

  程阿姨看看老伴说:“我们年轻时候与你们一样,想着一起出去长途跋涉,看看大好河山,结婚前就有这想法,那个时代条件没法让我们有这个时间,这一晃就几十年过去了,人也老了,突然没什么事情可做也是不好,我就想起年轻时他答应我走着去朝圣,现在身体还好可以完成这个愿望啦。”

  瞿叶馨说:“阿姨这样的夫妻才让人羡慕,白头到老还不改当初纯粹的浪漫情怀,林叔这样的男人现在也少了吧?”

  林叔说:“都依着她过完大半辈子了,黄土都埋了大半时又何必违她的心呢?”

  瞿鸠溪说:“才不会呢,你们身体这么好,一定长命百岁。”

  程阿姨说:“现在退休老头老太太也没多少事情打发时间,有个艺术爱好的一起唱歌、跳舞、画画、练字,要不就是傍晚聚在一起跳广场舞;老头下个棋、打个小牌,要不然能做什么?我这个人不喜欢闹腾,唱歌跳舞也影响别人,如果想锻炼一下老骨头也不一定非得闹腾得其他人不安宁,人老了也不想再看书啦,一辈子就快到头还学那么多东西干嘛?累得慌,倒不如出来走走亲近大自然,不打扰别人也能愉悦自己。”

  曹斌说:“你们这样的夫妻真好,到老依然有这修为与涵养,现在大多人老了就不讲究啦,我们小区外面每天都有人跳广场舞,声音也开得大,还没人敢说,那些老头老太太很多还是重要岗位退下来的。我出国多年,真是不懂我们人的退休后为什么非得如此才能过,就像程阿姨说的:不打扰别人也能愉悦自己的方式很多啊!像您们二位这样多好啊,还能健康多活好多年。”

  程阿姨打开话题说:“我是看不惯影响别人的人,倒老了吧人就得认,世界是年轻人的,何必非得要弄出动静来好让别人知道自己活着似的。有些人借此机会还搞黄昏恋,也不知道他们觉得丢不丢人。”

  林叔看看大家对老伴儿说:“说那些个干嘛呢?”

  程阿姨不服气的说:“这有什么不能说,闲聊一种社会的病态现象你也要管吗?我就是看不惯现在很多人是越老越不要脸,年轻时可能还顾及形象或者影响,到老了反而觉得什么都无所谓,也不再讲究,只图自己不顾及别人,甚至极其缺德的丑事也干得出来。”

  鱼良生叹气说:“是啊,人生最难的就是一辈子活得优雅,一直优雅到闭上眼不再醒来;钱只要想也能挣得到,地位、权力下得恨心也能获得,唯独这自始至终保持优雅极其难得,就像你们二老一样,这生活多优雅啊!优雅又跟钱没关系,看你是否愿意灵魂更干净些,就如很多人爱清洁,甚至都洁癖,但却不管灵魂干不干净。”

  程阿姨说:“这小伙子说得对,就是这么个理。”

  鱼良生说:“人爱清洁或者洁癖要都把这习惯用在对自己灵魂上就好了,灵魂的干净纯洁就是最好的优雅。像您们这样一辈子就值了,不需要赶时间,不管俗世纷扰慢慢行走在天地间,这份修为太难得。”

  诺兰坐在程阿姨旁边,关怀备至地把削好的水果给程姨,建议说:“必定年龄在这里,还是别太累着,山上搭车走也可以,平坦路上走走。”

  程姨说:“本来你们的车我们也是不想坐的,看你小姑娘一片善良好心,也不好推辞你盛情邀请。既然选择背包出来,到处搭免费车不是摆明占便宜嘛,那又何必要选择背包出行呢?要真伤着哪里或者山上太冷下山来不急啦搭个车还可以。”

  曹斌说:“程姨真讲究,我看沿途很多招手的背包客身上比我还干净,真想不出这样的背包客到底背包走过多少路。”

  程姨说:“你说得对,这些年轻人也不学好,你要想出来就不能想着到处蹭别人的,要实在没这个条件就先去奋斗,等有条件再来也行,况且这也不花几个钱,关键可能是不能吃这个苦却又要想着享受这份美,这样的人出来了也是白搭,反而变得更加好逸恶劳,一辈都白活了,我们以前年轻时老人教育:一岁看大,三岁看老;小时tou针,长大tou金。人年轻时千万不能怕苦,井水挑不干、力气用不完,穷点苦点有什么啊!难道还能苦过我们年轻时候吗?人该知道:树活一张皮,人活一张脸;也就是这个年轻人说的:灵魂要干净。”

  诺兰对鱼良生说:“你看程姨把人生说得多透啊!确实是:人一辈子不复杂,要活得有脸也不简单啊!”

  鱼良生说:“是啊!要不他们两位有这个好修为;现在很多年轻人出来旅游就是到地方照相发到网上,炫耀自己去了哪里,其实根本就没带着心出来,无论身体在多圣洁的地方,心还是留在浑浊的红尘里。而且可能一路上是靠着蹭吃蹭喝,占人便宜,甚至都坑蒙拐骗。世间百样饭、养出百样人,各人自己选择怎样活这一辈子也是他人没办法的事。”

  赵月明说:“夫妻要是不恩爱也做不成这样的事,这得走几个月吧?这么长时间,还要遇到下雨下雪,各种突发状况。这或许就是真正的爱情,是我们看得见的:死生契阔,与子成说。执子之手,与子偕老。”

  林老头听接过赵月明话说:“爱一个人不容易,能有一个人让你一直爱着更不容易,好好珍惜身边人吧!只要愿意只爱一个人,白头到老也是件很容易的事情,就怕看到这个世界眼花缭乱,到老才知道:得到什么也不如得到一颗心,这颗心对于个人来说,比全世界都宝贵,不然谁陪你慢慢长路?谁陪你青丝到白发?路无论多长多难、多难以预料,心中有爱,走多久都是幸福。”这话像是对年青一代的忠告,又像是对自己和程姨的爱情总结,或许这话也能让漫长路途中爱情更有味道。

  大家听了连连点头。

  陌生路上短暂的缘分,能坐在一起毫无利害,共同欣赏身旁风景,同聊人生感悟,这就是难得的遇见,难得的机缘。

  程姨站起来说:“谢谢你们啦,年轻人,我们刚才坐在车上休息好啦,我们慢慢走着。”夫妻二人慢慢远去。

  走之前诺兰又再三挽留一起坐车走,程姨坚持要走路,说一定把年轻时的梦想完完整整地做了才好,大家也就尊重二位不再坚持。

  瞿鸠溪看着远去的两位老人特别感动,说:“这样的夫妻才是真正因为爱情而在一起的夫妻,男人有这份心的太少。”

  曹斌说:“我们将来也会是这个样子,你要去哪里我都陪着你。”

  瞿鸠溪说:“这可难说了,等我青春不再、容颜已老时,你就再没这心了,说不定都等不到我容颜老时就把同样的话对别人说了。”

  曹斌说:“我不会是那样的人。”

  瞿鸠溪说:“司马相如与卓文君那么相爱的人不是司马相如自己辉煌腾达时也变心吗?要不然卓文君怎么会写出:

  皑如山上雪,皎若云间月。

  闻君有两意,故来相决绝。

  今日斗酒会,明旦沟水头。

  躞蹀御沟上,沟水东西流。

  凄凄复凄凄,嫁娶不须啼。

  愿得一心人,白头不相离。

  竹竿何袅袅,鱼尾何簁簁!

  男儿重意气,何用钱刀为!

  况且司马相如最开始跟着卓文君时还一无所有,他文章写得那样好,但到底是和大多数男人一样喜新厌旧,我要遇到那样的人我也不会给他写《怨郎诗》:

  一别之后,二地相悬。

  虽说是三四月,谁又知五六年。

  七弦琴无心弹,八行书无可传,

  九连环从中折断,十里长亭望眼欲穿。

  百思想,千系念,万般无奈把郎怨。

  万语千言道不完,百无聊赖十凭栏。

  重九登高看孤雁,八月仲秋月圆人不圆。

  七月半,秉烛烧香问苍天,

  六月伏天从摇扇我心寒。

  五月石榴似水,偏遇阵阵冷雨浇花端。

  四月枇杷未黄,我欲对镜心意乱。

  忽匆匆,三月桃花随水转,

  飘零零,二月风筝线儿断。

  噫,郎呀郎,

  巴不得下一世,你为女来我做男。

  世间多情女、难留无情郎,男人是只把花摘掉,几人会珍惜整棵树,况且树还能来年再芳华,女人是不可能再复青春。”

  一席话说得曹斌也不知道说什么好,只得低头抽着烟,一只手去牵着瞿鸠溪的手。

  诺兰靠在鱼良生身边说:“其实人只要能吃饱穿暖,再有一份这老夫妻的爱情,人生也就算完美了,想来简单,可也没见到多少。”

  赵月明说:“我刚才提了提男人的包,估计得有二三十斤重,这长期背着走路我们这年纪估计都累够呛,要坚持几个月天天背着,这不是一般毅力可以做得到,而且背上长期背有东西整个背部肯定也不好受,虽说浪漫,但也是如苦行僧般的行为。”

  鱼良生说:“你是象牙塔里长大的当然觉得难,岂不知农民天天挑百来斤的担子照样身体健康,工地上的底层建筑工人每天承受的劳动强度不比这大多了?环卫工人不管天晴落雨、春夏秋冬都要凌晨起来扫街道,比这背包劳动强度大的事情多不胜数,这不过才几个月,而生活在底层的百姓却要做一辈子,最后都麻木了。所以没有什么做不到,关键是有没有心想做到。是不是?好老婆?”

  诺兰给鱼良生一块水果说:“对,就是老公说的这样,我们以后也来走走。”

  鱼良生一听诺兰的话就焉下来说道:“还是算了吧,我还是开车带着老婆比较好。”

  瞿叶馨笑说:“你都把他当宠物养了,他哪里还吃得下这份苦。”

  鱼良生说:“你少来,我是什么苦都吃过的人,现在不想再那么苦了,我这一辈子都要苦着过的话还有什么意思。”

  诺兰说:“老公别怕,以后再有苦日子,我们一起面对。”

  宇文秋站起来说:“还是走吧,听你们说着说着就开始恶心人,在我们面前演什么恩爱啊?到前面找个住处才是真。”

  收拾东西继续出发,路上看见背包的老两口健步前进,开心挥手告别,各行各路,感动留在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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