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嫁我
声音将落未落之时,只见一身着翠衣、头戴白色绢花的高大女子,握着一柄只有五寸长的短刀从天而降,还没等众人意识到发生了什么,已经到了距离马车最近的杀手眼前。
刺客没见过用这等短小兵器,竟然还敢近身作战的狠人,立刻举刀要劈,想要逼迫对方后退,以拉开彼此的距离。
却不想女子的身体竟然比林中蛇、水中鱼还要滑,似乎只是两个侧身扭转,刀便擦着她的身体,劈空了。
近身、劈砍、躲开,不过在一瞬间,佩玉已经贴面刺客而站,她神色肃穆,手中短刀已经刺出。
刀刀都并非刺在要命处,但刀刀都刺进了刺客的关节处。
又快又稳又准,六刀刺出,刺客彻底失去了反抗之力,就和一团棉花似的,要往下倒。
佩玉抬手,在刺客倒下之前,将他的下巴也卸了下来,彻底绝了杀手吞毒或者咬舌的可能。
杀手心中骂了一声,人已经昏死过去,无声无息地倒在了正在车下瑟瑟发抖,满心皇天菩萨乱叫的薛知州眼前。
薛知州更是个四体不勤的白嫩书生,如今还有了年纪,乍看那么大个物件落在眼前,还没看清具体,就先感到有温润粘腻的东西顺着那个物件的倒下,先滴在了自己脸上。
他下意识在脸上一擦,擦了满手的血。
薛知州看着自己的手,自嗓子里发出声非人的噎语,白眼一翻倒在地上,四肢不受控制地抽搐。
而一侧的知县眼看着上官抽倒在自己面前,却连上去扶一把的胆量都没有,只能缩在彻底,抱着头发抖。
虽然吓坏了两个被卷进无妄之灾的文官,但就因为傅瑶君的一箭,以及佩玉的突入,已经让攻守易势了。
怀王的侍卫围住从车顶摔落的两个刺客,那两个刺客虽然奋力反抗,却再没有靠近怀王车驾的可能。
剩下的四个在外围缠住护卫与军丁的刺客,怎么都想到会发生如此变故。
而一击成功的佩玉半分都不耽搁,将短刀横在身前,向距离自己最近的刺客冲去。
刺客骇然,后退一步,倒解了那几个护卫的危机。
只这一退,就是彻底败了。
所谓刺杀,讲究的就是埋伏千日、一击必杀,但现在,他们的刺杀计划彻底失败了。
逃回去也是自己死,但被俘后家人则都会死。
还清醒的六个刺客不需要多余的沟通,干脆地咬破藏在牙齿里的毒药,嘴角黑血流下,不过几息,就全都咽气了。
从刺杀开始到结束,也不过是山上弄月,烧好一壶茶水的时间。
怀王的护卫哪儿还管得州府官吏与兵丁,只齐齐围住怀王的马车,不敢有丝毫大意,生怕还会有其他的埋伏。
佩玉见状,忙笃定地说:“就他们七个,我看到了的。”
结果她的话刚说完,护卫中的大多人,连看向她的目光都是复杂的。
或许有万分之一的可能,这个女人与林中吩咐她的人,也是刺客。
他们在京中行走,深知刺客招数的多种多样,以自相残杀当幌子的,不过是套路之一。
武威,就是那个往车内扔了手盾的侍卫长,已经冲到车前,抬手想要掀车帘,口中急道:
“王爷可有受伤?”
车内的怀王,先他一步按住了车帘。
武威如今吓得手脚也发软,所以竟然没有掀动。
“我没事。”车内,怀王的声音依旧温柔且平和,听不出任何紧张或者担忧,更不像是受伤的无力,“你们呢?”
武威松了一口气,收回手。
王爷此刻的样子一定很狼狈,所以不愿立刻见人。
没办法,怀王叶书白就是个再慌再乱,也不会行色匆匆,冠服更不能有半点儿凌乱的人。
武威早都环视一周。
“属下等有六个受伤了,州府有十几个军士受伤了,但应该没有大碍……”
说来惭愧,三十多个人,算得上训练有素,却被七个刺客杀得溃不成军。
他又看向被知县和两个护卫扶起的薛知州:“倒是薛大人,被吓到了,还晕着呢。”
“快送医去。”叶书白在车内吩咐,“让刘太医来看。”
他此次奉旨出巡,是带了太医的,只是刘太医因为有个旧友在石水城中,所以今天没跟着他们上山来。
武威刚答应着吩咐下去,就听见耳边佩玉一声呵:
“别动!”
武威身子一震,差点儿就长剑出鞘了。
回头看时,就见佩玉踩着地上那个晕死的刺客,对着护卫道:“你们别动,这个是我的!”
护卫们本就对她有怀疑,忽然听见这么一句话,都紧张起来,已经将佩玉围住。
佩玉微皱眉头,短刀再次横在身前。
这些人,真不知道好歹,她和小姐可是救了他们呢!
她手中的短刀尖上还有血滴下,看在护卫眼中,更是危险了。
“武威,住手。”
“佩玉,无妨。”
一男一女两个声音,同时响起。
佩玉立刻收起短刀,冲着山林的方向兴高采烈地说:
“大小姐,活的!”
众人顺着她的声音,就连车帘也已经掀开一半,向山林的方向看去。
只见一个瘦弱娇小的女孩子,手持小弩,走了出来。
几乎在场的所有人,都吃惊于女子的年幼、瘦弱以及那身白衣。
这样的人,能射出方才的一箭?能让佩玉这样的高手听命?
难道还有别人?
唯独不知道刚才具体发生了什么的叶书白,没有这些想法。
他只知道,是这两个女子救了他。
他先看见的是眼前女子的孝衣,而后才看向傅瑶君的脸。
可还没等他看清她的长相,叶书白忽然觉得自己的膝盖一阵剧痛。
那种疼痛仿佛是膝骨被剔去似的,钻心又真实的疼。
在这个瞬间,叶书白甚至觉得自己已经是个双腿残疾之人了。
他很少会因为什么事情慌张,可此刻是真有些慌张了,顾不得在人前的失态,在衣摆之下轻轻摇着双腿,确认自己对双腿的控制。
明明他没有受伤,可是为什么?
车外,傅瑶君并没有看向马车中的叶书白,而是对佩玉道:“交给他们吧。”
“是。”
佩玉应声后,立刻弯腰将刺客藏在牙齿里的毒药拿出来,又摸出块从家里带来的破抹布塞进那人嘴里,再把他的下巴一拖后安上。
她的动作麻利,最后还掏出一瓶上药塞给身边的护卫道:“喏,他是你们的了,这个给他涂上,不然失血太多,也会死的。”
护卫们又糊涂又警惕地接过药瓶,眼睁睁看着佩玉快步走到傅瑶君身边。
“大小姐那一箭,很不错。”佩玉笑着说。
傅瑶君嘴角微动,权作一笑。
看不出丝毫恶意。
护卫醒过神来,求助得看了武威一眼。
武威想了想,从怀中摸出自己的伤药递过去,示意他将佩玉给的药瓶收起。
护卫得命,立刻给昏死的刺客上药。
而此刻,石水城知县待送薛知州离开的马车走后,又转了回来——在自己治下竟然有刺客要杀怀王,若被当今圣上知道了,莫说乌纱帽,怕是举家都要没命。
他一定要在怀王面前好好表现,找机会剖白自证,毕竟怀王有名的好脾气且公正,不会冤枉人的。
岂料他刚回来,就见傅瑶君从林中出来,吩咐身边的丫鬟将刺客还给护卫,愣了好大一会儿才醒过神来,诧异道:
“傅,傅姑娘?你怎么在这儿?”
姓傅?车内的叶书白听见知县的称呼,再想想这地方,心中已经明了。
原来姓傅,难怪。
傅瑶君收起小弩,对着知县一拜,恭敬道:“张大人受惊了,为父母刻碑的事情来此,恰好遇见。”
张知县可是很谢谢傅瑶君救了王爷——王爷没受伤,就是救了他啊。
他立刻满面堆笑,正要说话又想起不对,人家可是刚没了父母,怎么能笑?忙又挤出了哭模样,就这样哭笑不得的拧巴脸,道:“大姑娘节哀,你如今救了王爷,你父母在天之灵,也会欣慰的。”
傅瑶君一副才知道车内人是谁的样子,这才看向坐在马车边,正看着他的叶书白,“哦”了一声:
“原来是王爷,我失礼了。”
知县大惊,忙道:“王爷面前,怎可称我?
傅瑶君自不会被唬住,只直视着车内的叶书白。
她早就留心去看了,现在只是能更仔细看罢了。
粗看也好,细看也罢,傅瑶君最先看见的,都是叶书白那双含水带情,没有半分被刺杀的恐慌波澜的桃花眼。
太过漂亮,也未免过于多情,与传闻中那个温润、聪慧、坚毅的王爷,完全不搭的一双眼睛。
傅瑶君心底很意外。
并非因为这双眼睛太过漂亮,而是因为前世匆匆一瞥,她明明没有看见过他的眼睛,而在今生看清后,她就是觉得叶书白长着的,就该是这样一双眼睛。
为什么她对他的眼睛,竟然也有似曾相识的感觉?
可能因为前世他们曾经一起反抗暴君,又一起身死吧。
傅瑶君自认找到了理由,不再留意他的眼睛。
眼前的王爷,身上衣服虽整齐,衣裳褶皱也被有意识地抚平,但衣角袖口的脏污、来不及隐藏的破口暴露了事实,头上仍有些歪的冠,更是说明了这位并不会武的王爷,方才是多么狼狈。
他的一只手还搭在膝盖上,提醒着傅瑶君他前世因为今天的刺杀没了一条腿。
看着叶书白回忆前世,就让她不得不想起顾斯年。
因为要说顾斯年最恨的人,并非那些与他争夺皇位的弟兄们,而是眼前的这位怀王。
无他,因为怀王太好了,好到民间都只知怀王姓叶,不晓皇家为顾。
前世,二皇子府中最忌讳“叶书白”三字,而傅瑶君那时候深居简出,对于叶书白的印象,也仅止于顾斯年的一句“王莽礼待时”,便觉得怀王不过沽名钓誉之辈。
毕竟那时候,顾斯年是为她报父母之仇的人,她觉得顾斯年一切都是极好的。
待她认清真相的时候早就迟了,叶书白更是已经逃回封地。
除了同时举义与城楼上那一眼,她前世从不知道叶书白究竟是怎样的人。
但就凭现在的这双眼睛,傅瑶君便觉得,他至少,不是顾斯年那样的人。
上辈子顾斯年将自己的冷血弑杀伪装了二十余年,傅瑶君已经看过世上最好的戏子了,哪儿还有人能骗到她?
这样的人又是顾斯年恨极的人,可真是太好了。
在今天之前,她一直不知道该怎么对叶书白说:“王爷,我们合作吧。”
但现在,她有了个大胆的想法。
想着,傅瑶君垂首,顺势抬手整理了一下头上的白花。
叶书白见状,忽然意识到什么,抬手将歪的冠正好,才道:
“姑娘无须多礼。”
说着,人已经走下车。
叶书白虽然不会武功,身子更不算健壮,但也不会因为眼前这血淋淋的一幕,吓得站不稳。
他再次正冠,站稳后对着傅瑶君拱手道:“是本王该谢谢傅姑娘才是。”
对面的傅瑶君也不避开,竟然受了这千尊万贵王爷的一礼。
顾斯年,傅皋,神秘的执棋人,无论你们在算计我什么,接下来我做的事情,你们也能算到吗?
“王爷的一条命,仅仅只言谢,太轻了。”傅瑶君立在那儿,脸上没有多少笑意,眼角眉梢反而流露出嚣张之色,缓缓开口,“王爷要报恩,不如下嫁给我,可好?”
哈?
在场众人,纷纷呆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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