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小狗
新学期的第一次月考毫无防备地来，又毫无防备地结束了，小崽子们还没反应过来，陆武已经把成绩单贴在教室后边的小黑板上。
下课后同学们一拥而上，曲颂坐在座位上，没去凑热闹。
“呦，颂姐，不错啊！新学期又是第一名！”李子敬从人群中对着曲颂的方向大喊。
曲颂皱着眉头，“什么颂姐，难听死了。”
李子敬没理她，又朝着另一个方向喊：“枫哥！你倒数第一诶！”
程枫：“……”
曲颂回头的时候正好对上坐在她斜后方的程枫的视线，一时尴尬不知道说些什么，竟脱口而出：“恭喜。”
程枫：“…………”
怪不得留级呢，留级了还是倒数第一，看来是个当校霸的好苗子。曲颂心里想。
“他好酷啊，应该是故意考的倒数第一吧。”
“肯定啊，他留级下来的怎么会比我们差，肯定是考试的时候不想写就不写了。”
“啊好有神秘感，人还长得帅，我宣布我要换男神了！”
“？”曲颂听完前面两个女生的对话一头雾水，这样也行？要不下次她也考个倒数第一？
下午，曲颂懒得把作业带回家，打算留在教室里写完，让许言言和李子敬先走。
“脚抬一下。”
曲颂闻声抬头，程枫正拿着扫帚站在她右侧，他和陈煜是今天的值日生。
她应声把脚搭到桌底的横杆上，继续低头写作业。
程枫横着扫帚在她脚下左碰右撞，知道的能看出他在扫地，不知道的还以为是咏春在打桩。
她停下笔，“等一下，我先起来吧。”说着，移开椅子站出过道上。
但程枫却没有动作，她疑惑地看过去，发现他轻咽了一下口水，眼神从她座位上慌张移开，朝黑板看，倏尔又看向天花板。
曲颂觉得奇怪，直到她也看见自己位子上留下的那一摊红色血迹。
她来初潮了。
反应过来后她立刻坐回去，小心翼翼伸手去探自己的裤子，湿黏黏的一片。
她感到十分窘迫，完全没有准备，为什么偏偏是现在。
“表哥，你那边好了没？”教室后头的陈煜打破了两人的尴尬。
程枫扭头：“好了，我跟你去倒垃圾。”
“在这等我。”他说完就拽着陈煜走了。
教室里只剩下曲颂一个人，她尝试着站起来去卫生间，但稍微一使劲就能感到身下袭来一股暖流。
太糟糕了，裤子上的血渍晕得越来越多，甚至一低头就能看见，她只能笨拙地用纸巾来回擦，但都于事无补。
她当然不想等着程枫，这样的事被他看到本来就很丢脸了，恨不得马上逃走，但此刻能求助的偏偏又真的只有他。
她难堪得有点想哭。
“砰——”
教室门被人往墙上按，程枫气喘吁吁走进来，手上拎着黑袋子。
“给。”
程枫把袋子放到她桌上，隐隐约约露出露出里面的卫生巾包装。
“哪来的？”曲颂有点惊讶，毕竟这东西连她都不太懂。
“我……”
程枫倒完垃圾便把陈煜支走，自己跑到学校小卖部，做好心理建设后，走到涉及知识盲区的货架旁。
他实在看不出那些有什么区别，也不知道曲颂此刻需要的是哪种。
正巧，有两个女生也在这处停下，他感受到她们投来了不知道是诧异还是鄙夷的眼光，本能地遮住自己的脸。
想到曲颂还在等着，再次做了心理建设，缓缓开口。
“同学，那个……我女朋友她……”他说不出口，“但我不知道怎么选，你们能不能……”
女孩们秒懂，眼神从“好变态啊”变成“好羡慕啊”。
“噢噢！我们帮你！”
说着，轻车熟路地塞给他三包看起来都一样又好像不一样的东西。
“谢谢。”程枫道完谢后大步走开。
身后隐约传来俩女孩窸窸窣窣的耳语。
“他不是2班新转来那个男生吗？”
“对！真的帅诶，他女朋友是谁啊？”
……
他加快步子，心里安慰自己这辈子很快就过去了。
思绪拉回来。
“我……我去小卖部买的，不知道对不对。”
看着曲颂犹豫地咬着嘴唇，他好像懂了什么。
程枫回到自己座位上，扯出抽屉里的校服外套，又拿了一包抽纸，递给曲颂后转过身去。
“你去卫生间处理一下吧，我在这里等你。”
曲颂看着他挺直的脊背，这才放心站起来，把椅子擦干净，然后围着程枫的校服去卫生间。
那触目惊心的一大片让她害怕，虽然知道来例假的概念，但她从没想过量会这么多。
第一次经历的她不得不怀疑，人真的可以一下子流这么多血吗？
她开始感觉到腹部有酸痛感，凭着感觉垫好人生中第一片卫生巾后，捂着肚子回到了教室。
程枫看她走进来的样子，走过去扶，“你还好吗？”
“还好。”但曲颂脸上却不是还好的样子。
程枫扫了一眼她桌上的水杯，拿起来到教室后面的饮水机接了一杯热水。
曲颂开始有点佩服，他怎么懂这么多。
休息了一会儿，曲颂说：“我好一些了，我们走吧。”
“好，衣服你穿着吧，应该挺长的。”
曲颂听得懂他的意思，乖乖把程枫的校服穿上，长度刚好可以盖住。
上了公车后，曲颂不敢坐下，程枫看着周围空荡荡的座位，也没有选择坐下，一直站在曲颂后侧，替她挡住多余的担心。
一直到下了车他们才分道扬镳。
第二天，曲颂把程枫的校服洗好还给他，看着陈煜疑惑的眼神，两人心照不宣什么也没说。
这段时间，李子敬越来越喜欢跟程枫混了。像是一个生来就是给人当小弟的人，找到了命中注定的大哥，但他又无法舍弃另外两个青梅竹马的大姐，所以想把她们拉过来大家一起混。
“明天周六一起去野炊吗？好久没出去玩了。”
李子敬在三个人的小群里发言。
许言言：“三个人野什么炊。”
李子敬：“不止三个人啊，还有枫哥，陈煜，和枫哥的两个朋友。”
许言言：“我跟曲颂又不认识他们。”
李子敬：“一起玩不就认识了！”
许言言：“曲颂你觉得呢？”
李子敬：“曲颂去吧去吧！”
那件事情之后，曲颂心里对程枫有了一点好人滤镜。
曲颂：“去呗，反正也闲着。”
李子敬：“那我就把你们拉群里了啊。”
一眨眼的功夫，曲颂和许言言已经被拉进了名为“野外求生项目组”的□□群。
李子敬：“曲颂和许言言加入本次活动，大家欢迎！”
陈煜：“欢迎欢迎！”
张巍：“欢迎两位学妹！”
许言言：“学妹？”
七嘴八舌寒暄得差不多后，群里开始讨论第二天野炊的事宜，曲颂插不上话，随意点开了群成员列表。
李子敬，陈煜，张巍，方飞宇……
张巍和方飞宇应该就是程枫的朋友吧，那个张巍应该不是同届的，方飞宇又是谁？曲颂接着把鼠标移到了列表最后一个暗着的头像。
没有备注，网名叫“禾木”。
应该就是程枫？
刚好，禾木头像亮了。
陈煜：“表哥你来了！”
李子敬：“枫哥我们都快讨论完了你才来。”
张巍：“看看还差啥不？”
程枫应该是往上翻看了聊天记录，过了好一会儿才回：“差不多了吧。”
讨论结束，第二天九点就要出门采购，大家都纷纷下线洗洗睡了。
另一头的程枫正盯着曲颂的□□资料一遍一遍地看。
她的头像是一只睡着的小狗，背景墙也是一张狗的照片，个性签名写着：我一定会有狗的！其他什么都没填。
“是有多喜欢狗。”程枫对着电脑自言自语。
看不出什么花儿来，他索性也关机睡觉，反正明天就可以说上话了。
这次，他想要真真正正地和曲颂交朋友。
四月的z市已经提前开启了夏季，晴空万里，气温也已经冲破了25摄氏度。为了活动方便，曲颂纠结之下还是放弃了背带裙，选了牛仔短裤。
许言言和李子敬早就在她家楼下等她。
“曲颂！我也穿了短裤！”曲颂刚出大门就看到许言言对着她扯了扯自己的裤腿。
“默契！”曲颂说着看向一旁的李子敬，“你怎么没穿？叛徒。”
李子敬不耐烦地翻了个白眼，“无聊。快走吧，我们还要去采购，枫哥他们已经先出发去超市了。”
“我们要买什么？”曲颂显然对昨晚的讨论一点都不上心。
“他们买食材，我们买零食和工具啊，你压根儿没看群是吧？”
曲颂面对李子敬的质问有些心虚，她的注意力确实没往群聊上放。
“哎呀我是忘了，走吧走吧。”
众人大包小包采购完后来到风铃广场集合。
程枫今天穿着宝蓝色的t恤，他的肤色在男生中本来就算白的，穿上这种高饱和度的衣服就更显白了。
“是你们两个啊？”
站在程枫旁边的大高个一脸恍然大悟地看向曲颂和许言言。
“是我啊，上次不小心把篮球砸到你们的那个。”张巍不好意思地挠了挠脖子。
他说到一半曲颂就记起来了，“没事，没砸到。”
“没砸到就好，我叫张巍，这是方飞宇。”他拍了拍另一个大高个的肩膀，“我们是初三（3）班的，你们可能没见过。”
张巍笑起来憨憨的样子跟他的身高一点都不搭。
曲颂和许言言礼貌地应了声：“学长好。”
“行了行了，嘚瑟什么。”程枫瞟了张巍一眼，“车来了，走吧。”
“什么车啊？”许言言小声问李子敬。
“枫哥的姐姐给我们包了两辆车。”李子敬得意得就像是自己花钱包了车。
“那我们去哪啊？”曲颂又问。
“枫哥爸爸在郊区开的农庄啊。”
曲颂：“……”
这就是当有钱人家小孩的快乐吗？
一个小时后目的地到了，没吃早饭的曲颂已经在车上悄悄解决了几袋零食，谁让这鬼地方这么远，还以为饭点就能架起炉子吃上烧烤呢。
车子停好后就有好几个穿着制服的人过来帮他们搬东西，曲颂放下手里的零食想过去帮忙，刚上手就被一位阿姨辈的工作人员拦住。
“小朋友，请随意逛逛吧，这些交给我们就好。”
程枫他们刚下车就看到这一幕，张巍笑着开口：“阿姨，她就比我们小一岁。”
工作人员不好意思道：“哎呀，那你们不都是小孩儿嘛，别介意啊小姑娘。”
她说完离开了，曲颂还尴尬地站在原地。她确实比程枫张巍他们矮了一截，但没有哪个初中生愿意被叫小朋友吧。
曲颂余光瞄到许言言和李子敬也在旁边偷笑，大步流星过去对他们挥小拳头，“笑什么笑许言言，你不也一样。”
两人一边笑着躲避，嘴里一边敷衍地喊“错了错了。”
“走吧，我们往这边！”陈煜对着三人招手。
许言言和李子敬顺势跑到陈煜那边去，曲颂哀怨地目送两人跑走。
“走吧，小朋友。”程枫调侃地笑着，单手插兜站在车门边，故意在等她。
曲颂看了他一眼，一句“闭嘴”就要脱口而出，想到他是自己的救命恩人，算了。
于是头也不回地跟上大部队。
没有想象中的架起炉子生起火，也不需要他们往竹签上串串儿，张巍方飞宇他们早就驾轻就熟地拿出水枪准备大闹一番。而许言言和李子敬被农庄里的花花草草还有小动物吸引，看到什么都想玩一玩。
“我们不是要烧烤吗？”曲颂回头问刚跟上来的程枫。
程枫朝另一边努了努嘴，示意曲颂看过去。
“他们会帮我们搞定的。”
不远处，几位工作人员正着手处理食材，准备开始生火烤肉。
“那我们干嘛？”她又问。
“像他们一样玩啊。”程枫又看向张巍他们。
“那你怎么不连食材也让别人准备啊？”
不知道为什么，曲颂就是想怼一下这种有钱人做派，可能是因为工作人员大都是长辈，来服务他们这帮小孩，总觉得不太好。
说白了就是小圣母在发善心。
“我就想自己买。”程枫傲娇道。
撇开好人滤镜，程枫这个人还是有点臭屁在身上的。
“曲颂！过来呀！这边有狗！”许言言站在一棵大树下对曲颂挥手，她边上栓了三只柴犬。
狗？曲颂立马跑过去。
三只狗狗一点都不认生，看到曲颂就往她身上扑，正巧曲颂是爱天下所有狗的体质，霎时间，当下的场面就像是失散多年的四姐妹相互认亲。
程枫在后头看着，暗暗庆幸自己今天一早把家里的三大神兽送过来，她果然很喜欢。
“它们叫什么名字呀？”曲颂一脸灿烂。
程枫答：“贝贝，多多，芬芬。”
众人一脸“你礼貌吗”的表情。
“可以带它们去玩吗？”
程枫看着曲颂满是期待的脸，“可以啊，随便玩。”
“太好了！”曲颂说着就去拉牵引绳，“相比起做烧烤，我还是对狗更感兴趣。”
曲颂一手三根牵引绳，临走前还心满意足地对着程枫说了句：“程枫，有钱真好，有狗真好！”
……
两分钟前的圣母呢？
两个女孩儿在草地上带着狗狗又是扔球又是玩飞盘，不亦乐乎。
另一边，男孩子们的水枪大战也正式开打了。为了照顾稍微“幼小”一些的李子敬和陈煜，张巍特许程枫跟他们一组，自己跟方飞宇一组。
结果三个回合下来，程枫因为不专心对战，老是往草地那边瞄，白挨了不少“枪子”，头发衣服全湿透了。
方飞宇：“能不能行啊你们仨。”
张巍：“就是，程枫你今天战斗力太菜了。”
程枫狡辩：“是他们俩打得太含蓄，我带不动。”
“我们已经很努力了表哥！”陈煜自己也湿了大半边衣服。
“小枫！肉都烤好了！和朋友们收拾一下就过来吧！”那位阿姨辈的工作人员大声招呼他们。
程枫让他们先过去，自己带着陈煜到更衣室换衣服去了。他也很久没来了，这边只有两件以前留着备用的衣服，刚好够他俩穿。
“呦，陈煜，换上枫哥的衣服确实增添了一些枫哥的帅气哈！”李子敬嘴里还嚼着牛肉，说话含混不清。
其他人也顺着李子敬的视线看过去，但曲颂的目光里是走在陈煜后面的程枫。
他把湿了的头发随手往后捋了捋，丰盈的额头前只剩下几根不听话的发丝还在滴着水。
平日在学校里，他垂在额前的碎发总是有些遮住眉眼，让曲颂觉得看不清他的长相，也或许是自己从来没有这样认真端详过他的脸。
他的确是好看的，虽然皮肤白皙，但五官却又不是秀气挂的。眉毛是微微上挑的剑眉，不知道是不是刚刚淋湿了的缘故，眼睛湿漉漉的像要漾出水来。他的嘴角总是不经意地轻轻上扬，带有一丝不羁，但更多的是这个年纪该有的意气风发。
“看什么呢？”
曲颂回过神来，发现程枫已经坐在了她的左侧，她突然有些不知所措。
“哦，没……没什么，你不把头发吹干吗？”为了掩饰自己的慌张随口一问。
程枫并没察觉她的异样，拨了拨头发，“没事，这么热的天等会儿就干了。”
这时，陈煜没眼力见地开口了。
“对了曲颂，你为什么要借表哥的校服啊？”
“啊？”
“就是上次啊，你不是把校服还给他吗？”陈煜并不知道自己在尝试叫醒一个装睡的人。
正当曲颂找不到理由搪塞，坐在旁边的人出声替她解围。
“是我把校服落在篮球场了，刚好被她捡到。”
陈煜看似不太信，还想继续追问，程枫没给他机会。
“你的腿怎么了？”
看到曲颂小腿上新出现的零星划痕，程枫趁机转移话题。
许言言接话：“她刚刚跑得比狗都欢，在草丛里被划的。”说完往嘴里塞了块土豆。
曲颂看着大家被话题吸引过来的目光，小手一挥，“没事，舍命陪狗子。”
李子敬：“诶，如果今天烤的是狗肉你吃不吃啊？”
“我先把你烤了。”
“那可能不太好烤，他皮太厚了。”
“哈哈哈哈——”
……
在太阳落山前，司机把大家都送回了家。
曲颂一路哼着小曲儿进的门，今天撸了一整天的狗，又吃到了好吃的，或许还有一些别的原因，总之她很开心。
晚上写完作业后她打开电脑，登录□□，两条未读消息。一条是李子敬说周一要抄她的作业，还有一条是新好友验证消息。添加备注里写着：程枫。
不知道为什么她的心一下子跳得很快。
她按下通过键后盯着程枫的头像，没一会儿，“滴滴滴”。
程枫：“给你的药，你擦了吗？”
曲颂：“什么药？”
程枫：“你腿不是划伤了吗？我刚刚塞了一管药膏在你书包左侧口袋里。”
曲颂站起来去翻自己的包，果然从左边的口袋里找到了一管白色的小药膏。
程枫看她没回复，又发了一条：“没有吗？”
听到消息的“滴滴”声，曲颂又跑回桌前。
曲颂：“有，看到了。”
程枫：“那你记得擦。”
曲颂：“好的，谢谢你。”
程枫：“早点睡吧，晚安。”
曲颂：“晚安。”
程枫手肘撑着桌子，把拳头空握着抵在唇边，看到她回的晚安后才心满意足关掉对话框。
下线前他突然发现还没给曲颂改备注，又点开了她的个人资料，在备注框打上“曲颂”。
顿了一下他又删掉，然后重新输入“曲小狗”，后边跟着一个狗狗的小表情。
如愿以偿，添加好友成就达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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