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二章银钉
十四年后。
01
司空摘星入了恶人谷。
这消息一夜之间便传得满城风雨,唯独有一个人不知道。
陆小凤不知道。
花满楼告诉他这件事的时候,陆小凤脸上的表情就像是挨了什么人一闷棍。
他第一次觉得在百花楼里坐立不安。
第七十五次站起来的时候,陆小凤终于忍不住道:“我无论如何都想不出什么理由可以叫他到那里去。”
花满楼道:“我也想不出。”
陆小凤再也坐不下去,转身便要走。
花满楼叫住他道:“你去哪?”
陆小凤道:“去备马。”
花满楼道:“我已在后院里备好了两匹。”
陆小凤站住了。
夕阳的余晖斜斜地打在花满楼的脸上,那张脸依旧和往常一样温和而明亮。那双从来也没看见过什么东西的眼,依旧和往常一样平和而安详。陆小凤觉得自己几乎要跳起来,他总能在最需要的时候体会到友情的可贵。
这大概只因为他是陆小凤,是有四条眉毛的陆小凤。
02
二人在入谷石碑边停下时,天已黑了。
黑暗,无边的黑暗。陆小凤远远望着恶人谷纵深的深处。这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已经吞没了多少人?又还能吞没多少人?
花满楼却不在意。他的世界已经永是无边的黑暗,全然不分日夜。然而在这无边的夜色里,他似乎也显得紧张起来。毕竟,可怕的从来都不是黑暗,而是未知。
路边只有间孤零零的小茅屋,入谷之道还长,隐隐地淹没在远方的黑暗里。
夜,死一般寂静的夜。
陆小凤忽然飞身而起,便如一把剑般直直刺入路边的屋中。
可是那屋子却空着,床上只有个半大的孩子,四脚朝天,痛苦地抽搐着。
一看到有人来,那孩子立刻哭叫道:“有妖人哪,有妖人哪!妖人打我……打我……”声音却渐渐微弱,终于不可闻,只苍白的嘴唇还在惨淡的月光下微微翕动着。
陆小凤抢身上前,抱起那个孩子。那孩子又抽搐了两下,渐渐不动,身子也渐渐僵冷。
花满楼这时也抢入屋内,急道:“怎样?”
陆小凤顿足道:“还是来晚了一步。”说罢轻轻把孩子放下,举目四望。
袭击的人似乎早已去了,周围无声无息。陆小凤一转眼,见床板上几点银色的东西发着闪光,靠近几步,撕了片衣襟裹住手指拿下看时,只见那小钉长不到一寸,钉身银亮细长,打磨光亮,此前并未见过。这时觉得足下踩到什么异物,退后一步,月光下依稀瞧到那物黝黑无光,原是散落着几枚铁蒺藜。
花满楼道:“暗器可查明白了?”
陆小凤摇头道:“瞧到两种,一种是银钉,一种是铁蒺藜。可单凭一个铁蒺藜,也不能断定便是唐门的人下的手。”
花满楼道:“那钉什么模样?”
陆小凤道:“细长的银钉,长不到一寸。川中唐门的——”
他话未说完,突然飞身而起,自窗户疾跃而出。跟着便只听一声沉闷的惨呼,随后是什么重物落地的闷响,似乎还夹杂着极远处的脚步声。原来那袭击之人先前虽得手,但并未走,大概是还未确定这人已死,便一动不动地藏在屋外。此时听得他们分心议论暗器,想借此机会溜走。听那脚步声,袭击者显然并非一人。以陆小凤的身手,若要将这些人全部制住原非难事,但那样便免不了要伤人性命。是以他只轻轻出手,制住了最近一人的穴道。其他人都逃去,他也管不得了。
陆小凤伸手替他解了穴,笑道:“多有得罪,冒犯冒犯。那孩子是谁?你们为何要杀他?”
那黑衣人踉跄着向后退了一步,靠在屋墙外站定,面部隐在黑暗里,双目却紧紧盯着他,眼光中似有火焰在燃烧。惨淡的月光,照在他整洁的夜行袍上。
可他却不言一字,只愤然地站着。
陆小凤微笑道:“这位老兄可是还在介意方才冒犯之事?——”忽然间神色大变,抢步上前,扳过那人身体。但见月色下那人双目圆睁,口中缓缓流下一线黑血,身子逐渐滑落,已然气息全无。
03
陆小凤用布片裹住手指,拾起一枚银钉,对着月色仔细看了看。
“催魂钉”薛仇!
这人此前积下不少杀业,几年前便已逃入恶人谷。
他又裹着手指拾起几件暗器,依次看了看,认得的几样暗器都属于早已定居在恶人谷的几位恶徒,另有几样虽不认得,不过想来也无二。
再查薛仇尸身时,果然查不出任何线索。——这种被甘愿出卖自己的生命效忠于主人的死士,如何会留下主人的线索?
花满楼也跟了出来,叹息道:“查清楚了?”
他说这话时,面上有种说不出的痛苦和怜悯神情。
陆小凤道:“不错,都是恶人谷里的恶徒。”说罢伸手轻拍花满楼肩膀,道:“你本不必替他们难过。这也是死士的规矩,不成功,便成仁。”还要再说,忽然听到房中有簌簌的轻响。他神色陡变,转身抢入房中。
是那孩子,他这时竟还未死。他手足僵直地躺在那里,见到陌生人进来,登时露出恐惧的神情,口中痛苦地□□着。
陆小凤急道:“伤在哪里?”伸手去抱那孩子。那孩子试图挣扎,但却渐渐没有气力。
花满楼道:“恶人谷这极恶之地,也不知有没有医生。那孩子伤得如何?”
陆小凤忽然道:“伤得很重,不过我医得好。”
花满楼讶异道:“你什么时候还做起了医生?”
陆小凤道:“我这就医他。”话音刚落,忽然双手高举,将那孩子举过头顶,狠狠向下摔落。眼见那僵死的孩子便要重摔在地,他身子忽的一动,竟如条小泥鳅般滑溜溜地转了过来,双足轻轻巧巧落在地上。他原来根本没有受伤。
陆小凤笑道:“这不就医好了?”原来他早已察觉到那孩子是在装死。
那孩子垂下头,双手捏着衣角。
花满楼似乎也长出了一口气。他半蹲下身,向那孩子柔声道:“半夜三更,你一个人来这里做什么?”
那孩子又往后退了一步,紧紧抱着胸前,露出几分警惕的神情。
花满楼看不见,但似乎也已从看出了那孩子的抗拒。他站起身,忧伤地自言自语道:“唉,这孩子自小长在这样的环境,如何能信任别人呢?”
陆小凤叹气道:“大恶人生下小恶人,小恶人再长成大恶人……”话犹未落,蓦地里一股劲风扑面而来。那掌法简直是专为偷袭而设的,来势厉而准,掌锋阴毒,若是换了个人,实在难以躲开。
可他是陆小凤。
那孩子一击不中,狂吼一声,纵身扑前,双掌如疾风暴雨般狠命连打。这招式虽极简,功力也甚弱,但此时任何人都已看得出,他已是在拼命。
只是,若说此前偷袭时他还有机会,那么此时他已是连一点机会都没有了。
陆小凤并不还手,只因他看得出这孩子是在拼命。
任何一个人都是不会无缘无故拼命的。
这孩子也已察觉到实力的差距,猛地收手,连退后几步,眼瞪着陆小凤,厉声道:“不许你侮辱我的爹娘!”
陆小凤呆住了,花满楼也呆住了。
他们万万想不到会是这个缘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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