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第24章

3月里淫雨霏霏，湿漉漉地落了一阵，总不见停，天地仿佛都长了绿毛。好不容易挨到了4月，才转晴些。太阳却总是羞答答，遮遮掩掩地，像是跟谁捉迷藏，只露了个小脸，又倏忽没了踪影。

        吃过晚饭后，玄彬和金善照例手牵手的慢悠悠散步着回家。晚风柔柔地吹在身上，像一双手拂着，轻轻地。风掠过鼻尖，能闻到草木清新的香气——这是春天特有的味道。

        金善上楼，走到阳台。他坐在车里，车停在树下——这是他们约好的位置，视角最好，看得最清楚。她朝他招手。有时候，他们就这样互望，能看上半小时。她舍不得，他也舍不得。彼此的心意相通，传送着属于他们独有的暗号。

        玄彬想到，他和金善交往的这几个月来，仿佛看到一种崭新的生活方式正慢慢地朝他走来——很奇妙，很有趣。金善就像一个燃烧的陨石，把他带入另一个世界。他时常想起她，偷偷地笑，幸福从嘴角、眉梢那里流露出来。

        他惊讶地发现——他们是如此的志趣相投，融入彼此的生活就像鱼从池塘游入湖泊一样自然和谐。以前独自一人的时候，时间是块状的，和她在一起，时间便液化了，一下子就流了过去。

        他们会一起打高尔夫、网球、爬山，在春天的阳光下奔跑、呼吸、大笑。一些平时做惯的事突然间变得如此新鲜，轻松、雀跃、期盼的心情，就像回到了小时候上学时每年一度的春游。

        他们会在静谧的晚上窝在家里，倚靠在一起读同一本小说。有时候会为了最后的大团圆结局欢呼雀跃；有时候当他们碰到意见相左争执不下时，这种热闹甚至吵闹的气氛都是可爱的，最后总会以她跳到他身上，捏他的脸，彼此笑闹成一团作为结尾。

        她会在他耳畔轻声细语，也会用她银铃般清脆的笑声充满整个房间，以至于有时候当他偶尔一个人时也能听到笑声在房间里回荡。

        她喋喋不休或者气喘吁吁的时候，双手会来回扑腾，直到他抓住它们，和她像归巢的倦鸟般安静暖和地依偎在一起时，才会消停下来。过一会儿，她会再次把他拉到怀里，让他恍然觉得，新世界对他敞开了怀抱。

        所以，他是何其有幸。有时候他甚至害怕，有一天，她的父母认为他们不应该在一起而把她夺走，亦或是她意识到爱上一个年长15岁的中年男人是不对的，于是就像突然闯进他的生活一样突然消失。

        他开始猜测她的心意，做出她可能会喜欢的改变：修剪最近年轻偶像流行的发型；在她赞扬过某个明星街拍中穿过的印花棒球衫后，他也买了一件。他把她带到他的朋友面前，介绍道：“这是金善，我的女朋友。”谁也不知道，他镇定如常的外表下，骄傲、急切、甜蜜、羞涩交织的内心。

        《早间新闻》的收视率维持在了令电视台高层满意的区间，台长特意到节目组办公室进行鼓励，最后拍了拍金善的肩，单独表扬了她：“长江后浪推前浪，继续努力！”。得到领导肯定，又加了薪水的金善在晚饭期间明显比平时兴致高昂。走出餐厅，她提议到酒吧喝两杯庆祝：“今晚兴致好，我们去喝两杯。反正明天我休息。”

        酒吧的灯光昏暗，影影绰绰的。两人到角落的位置坐下，叫了一瓶法国干红葡萄酒。玄彬举起酒杯，微笑地祝贺她：“恭喜你！才华和努力理应得到回报。”金善和他碰杯，豪爽地一口喝下杯中的酒，然后又给自己倒了一杯。玄彬说：“慢点喝，红酒也是有后劲的。”“怕什么，反正有你在。”金善又抿了一口红酒。玄彬笑着打趣：“小心我把你卖了？”金善问：“怎么卖？卖多少钱？”“反正不会论斤卖，当宝贝卖，心肝宝贝。”玄彬难得的甜言蜜语逗笑了金善。两人边喝边聊，不知不觉，便到了12点。玄彬看表，道：“走吧，我送你回家。”

        他搀起她，走出酒吧。到了外面，凉风吹来，金善忍不住咝地一声，把外套裹紧些。玄彬伸手把他揽在怀里，两人像连体婴儿似的走回家。

        到了金善公寓楼下，她舍不得地抱紧玄彬，用脸在他胸膛摩擦。玄彬抚着她的头发，开玩笑道：“今天很嗲哟，是嗲妹妹。”金善把头埋在他怀里，只觉得浑身轻飘飘的，什么都可以想，什么都可以不想。红酒的酒劲如绵绵细丝，慢慢地缠绕上身。她听到了自己声音，像从天边传来：“今晚你陪我，好不好？”

        相拥着走进房间时，金善踮起脚，在他唇上吻了一下。玄彬勾起她的下巴，回吻她，吻她的嘴唇、鼻尖、颈项。她的头发像丝缎那样又柔又滑，她的眼睛黑珍珠似的，晶莹剔透，闪着光，里面有他的影子，完完整整的。

        夜很静，静得只听得见心跳的声音，一下、两下、三下，竟是竟是越跳越快，像戏台上的鼓点，又急又密，催着演员上场；又似选手的脚步声，快到终点了，冲刺的那刻——这样的一个夜，是该发生些什么了。

        他抱起她，走向床。金善双手勾着他的头颈。玄彬的吻温柔而深情。成熟男人的经验，让他沉稳、循序渐进，却又不失意味。两人似是有一种与生俱来的默契。他的汗与她的粘在一起，炽热得很，都快成沸水了，人也要熔化了。

        也不知过了多久，金善搂紧他，在他耳边说了句：“我爱你。”

        玄彬在她唇上亲了一下，柔声道：“小傻瓜，我也爱你。”

        风从外面飘进来，将窗帘微微吹起一角，扬啊扬的，像是撩拨着什么。

        第二天，玄彬醒来的时候，金善抱着他的胳膊，像婴儿般熟睡着。他撑起一边胳膊抵头，细细地打量她，以雕塑家的眼光审视她肩颈的线条，指尖轻轻掠过她的肌肤。

        他觉得此刻世界如此安静，仿佛只剩他们两人——他们置身岛屿，又像漂浮在海上——有一种如梦似幻的感觉。他们的身体是如此的相配。她的鼻尖恰好可以埋在他锁骨之间的小坑里，她颧骨的曲线与他脖颈侧面的线条完全契合，仿佛一个模子里压铸出来的两个半球。

        接着，他看到她缓缓地睁开眼，视线逐渐锁定他，露出一个轻轻浅浅的笑容，听到天籁般的天使在轻声说：“早上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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