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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训诫词


自云从石再次昏迷之后,又不知过了几多时,在玉清殿沉沉睡去的云从石两眼一闭,不问外事,自己落得个清闲,却教整个飘渺峰都忧心如焚。

        只听得耳边又是熟悉的低语声,似乎在讨论着些什么不愉快的事情,在一片深不见底的迷蒙中,云从石迟钝的意识逐渐回了笼。

        此番醒来,比起上一次的情况要好得多了。

        使得上劲,此外,头也不再钝痛了,只是有点迟钝地记不得事情。

        云从石本想就这样睁开眼睛,同身旁一直陪伴着自己的人儿说说话,告诉她不必一直在这儿傻傻地守着自己,但是心头一念及师父冷若冰霜的面容,又耍起了小孩子脾性,不肯睁眼,只是静静地躺着,听着自己身旁的人都在说些什么。

        “从石自两日前睡去之后,可有再醒来?”耳边竟是师叔清甜温柔的声音,只不过此时却分明有些疲惫之意。

        辨认着她的声音来处,似乎离自己极近,就在床边。

        云从石一下子就不想假装了,想立刻睁开眼睛,告诉温柔的师叔,自己没事儿了。但是又不喜欢旁边有些别人在场,她毕竟只喜欢和师叔一同的。

        “说来也是我的错。”师父的声音也在极近的距离响起,云从石心中估算着,大约也正坐在床边。

        “虽说这样,但我派炼药经营之事仍要我打理,便不久留了。”紧接着,身边极近处坐着的人儿便似乎是起了身,衣袂间轻轻的摩擦声入得云从石的耳。

        师父这是走了吗?从石心中紧张的情绪渐渐平息下来,等到确定师父已转身离开自己床边,云从石才装作刚刚苏醒的样子,眉头紧紧皱着,发出几声梦呓般的声音。

        果然,如从石所料,刚刚自己判定的师叔方向又有了些动静,那人似乎是想要近前查看从石的情况。

        用恢复了不少气力的手微微掩着从外头照进的微暖的日光,云从石微微眯眼瞧着四周的模样。

        师叔一袭红衣娇俏,坐在离自己不远处,手中捏着自己床边的被角,眸中深藏的担忧已全然被惊喜掩过。

        还没等从石酝酿好要用什么情绪来跟师叔说话,师叔柔软的声音便已先声夺人:

        “小石头,你醒了?”话语中的喜悦是藏都藏不住,而声音又是那样清泠动人,云从石一时间只感觉自己的小脸红红的,耳朵痒痒的。

        “师叔”云从石才酝酿好的话语,遇上师叔就支支吾吾起来,无他,只是孩童的别扭喜欢。

        余光往四周转了转,瞧见旁边默默看着自己,不发一语的云从茗,不觉惊讶出声:“从茗师兄!”

        自云从石有记忆起,云从茗一直是一个对自己体贴有加的好师兄。而自一年前他向师门请命自行下山修行往后,自己已是好久未见他,此时猝然相见,不由得有些感触万千起来。

        “从石你总算醒了,可知你让你师叔好生担心。”云从茗已是个半大孩子,唇边有了不少小髭须,见云从石惊讶地喊出自己名讳,摸着自己的头憨憨笑了:“我也是听到师门消息回来的,不曾想你个活泼乱跳的捣蛋鬼还把自己搞病了。”

        “从茗说得是,小石头以后可要好好照顾自己。”云溟深以为然,笑着想要虎摸云从石的头,又看她大病初愈,乱挠怕又伤到什么地方,遂改为轻轻捏脸,但即使是这样,也教云从石红了大半脸。

        “师叔,不要捏脸。”云从石藏在被窝里的手微微抬起,想要把师叔的手推开,但是内心又矛盾地喜欢着被师叔摸摸的感觉,遂中天摧兮力不济,乖乖躺好不动了。

        “嗯,还有一件事没有同你说。”云溟摸了头还不够,将手滑到云从石嫩嫩的小脸上,轻轻捏了捏:“云从蘅并未被灌以哑药,也未被挑去手筋,只是令他立誓不透露我宗门半点消息,便放逐他下飘渺峰了。”

        “不要多想。”云从茗见从石一副困惑的模样,连忙安慰补充道。

        “”云从石一时愣住,说不出话来,望着师叔师兄的眼睛充满了迷茫,而后又是忽然记得什么一般,茫然的眼眸变一时澄澈起来:“从石方才还想着,自己忘记了什么事情。”

        “你师父自有她的用意在,并非恐吓你说——云从蘅有什么不测。”云从茗仍然是替自己师叔云沧打着圆场,似乎生怕云从石虽然嘴上不说,其实心里生她师父的闷气。

        “况且从蘅在飘渺峰之下,欣赏到的人世烟火未必不比飘渺峰更胜。”云从茗后半句才说出了自己的心里话。

        “嗯,从石知晓的。”云从石低声应答着,但是心思明显已经不在此处了,她也不曾下过山,也不知道人世烟火是何等模样,但依照书上所言,只不过是个尔虞我诈的凶险世界。

        不过从蘅师弟能保住嗓子并手筋,她倒也无甚多求了。

        “此外,过两日,你小时候最喜欢的流光师叔要回飘渺峰了。”云溟摸着下颌,好整以暇地看着眼前的稚童反应。

        却不料云从石只是愣了愣:“流光师叔?”

        “她既不长于剑术,又不擅医毒,自幼却是喜好玩弄权谋,擅长纵横捭阖之术,如今在京洛摸爬滚打,恐是位极人臣了。”

        云从石哪听得懂这些,只是朦朦胧胧印象之中有个师叔曾抱过自己,带自己吃过几个甜齁了的糖人,此外一概不记得了。

        脑海中只存了云溟师叔方才似乎是刻意要观摩自己反应的句子,只记得里面的几个词句“小时候最喜欢的——师叔。”

        “小时候最喜欢的师叔,明明是云溟师叔。”云从石小声嘀咕,似乎是大病初愈,平日里的调皮蛮横劲尽数收敛了不少。

        虽然云从石嘀咕的声音很小,却惹得俏佳人微微一笑。

        此时,玉清殿之外,才听闻七代最有天赋的弟子病愈的消息,饶是云程雪是一派掌门,也是坐不住了,连忙休了自己拈花看鹤的心情,急急忙忙偕同云渭一同前来,此外一干的其他弟子则被打发到各自岗位,勿要在云从石所在的玉清殿四周喧闹。

        不想却在玉清宫前瞧见自己门下医毒最绝的大弟子云沧在玉清殿前阶,若有所思地把玩着玉箫,不时吹出些清彻的音色,但是大都不成曲调。

        “沧儿何故在此处徘徊不进?”云程雪挑着眉,看着眼前的大弟子一袭白衣猎猎,容色沉静如常的模样,不由得好奇心顿起。

        “弟子云沧见过师父。”云沧简短地行过礼,随后便神色如常地道:“无事,只是殿内有些热。”

        “嗯,那我便同渭儿先进去了。”云程雪同云渭刻意地保持着距离,但又时常形影不离,教人看着着实奇怪。

        “嗯。”云沧仍然立在殿门入口,似是把玩手中玉箫,然而心中仍不时想到前几日,云从蘅慌慌张张地闯进主殿的模样,口中喊着“从石吐血了”,洁白的衣衫上新鲜的大片血痕,把她骇得六神无主。

        她前几日确实是关心则乱,竟同云从石一个病秧子说这些话。她本意只不过是教云从石爱惜自己的身子,不曾想竟

        而玉清殿内,从石正在此软软地同师叔说着话,忽然门外传来一阵行止有度的脚步声,走进来一个仙风道骨的中年男子,苍髯白发,眉目和蔼,身旁则站着一个俊美的青年,朱唇玉貌。

        原来那许久不见的只喜好寻花问鹤的掌门进了门来,教玉清殿内的三人惊讶不已,其中二人倒是急忙行了个礼:

        “弟子/徒孙见过师父/师祖。”

        云程雪一并笑着应了,然后走近云从石榻前,对着榻上的童子微微笑道:“从石小徒免礼,你我许久未见。”

        “嗯,弟子记得。”记得就怪了,云从石心里暗暗道。

        “你四五岁的时候,初见了我,抓着我的胡须非说是白扫帚,当时可把大家都吓坏了。”云程雪话语间似乎还有回忆留恋的意思,但在座的几位除了云从石之外,都知道在那之前,他和从石见过的次数就不在少。

        “尤其是你云溟师叔,那时就连忙替你请罪,虽然那时她也不过是个奶娃娃,却也懂得爱护照看年幼的同门师侄,并不像此番风波中的某人。”云程雪仍然兀自说着,话语间不无影射之意,只瞧着云从石的面色由红润渐渐转至有些白纸之色。

        “真是时光飞逝啊,不是吗?”站在一旁素来寡言语的云渭附和道,只是面上却无笑容。

        “所幸溟儿清楚从石脾性,央着师门对云从蘅网开一面,否则若是依照那条门规处置了云从蘅,以这孩子的性子,定要天翻地覆。”

        “只是,从石你要知道,自己姿器生来为万人之雄,而这万人渴求而不得的资质,既然被你得了,岂可轻弃。不是吗?”

        此话一出,云溟二人脸色俱是一变。

        “掌门说的是。”云从石听出掌门的弦外之音,分明是要她安分些,心中恐惧,低着声音,只是应诺着。

        “如此最好。溟儿,令从石好生休养,勿要再伤了。”云程雪吩咐了两句之后,似乎没有再谈下去的意思,转身便同身边的云渭往玉清殿外去了。

        “是,师父。”云溟见那两个不速之客出了殿门,则转过身来担忧地瞧着从石的面容,心中则恼极了这些个人,净是挑小石头大病初愈的时候说些威吓之言。

        自那云程雪进殿说了一番意味不明的话之后,殿内的空气就再度归于沉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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