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做丫头
因为桃丫，一行人又多在襄樊呆了六七日。
冯固手下的弟兄都撒欢了，该吃的美食，该喝的烈酒，该逛的楼子都轮了个遍。也就裴小公子出去略逛一逛，顺便留下点风流花名，就老老实实的呆在客栈，看孩子看得有模有样。
还别说，裴小公子那一身清正阳气，对付孩子简直是神器。
桃丫一靠到他身边，那是老老实实走不动路，被这个香香的哥哥迷得五迷三道。
每天白日给香香的哥哥洗帕子、洗发巾、挑花生、挑核桃，忙得不成。
到了晚上，又有小祖哥哥带着去梦中看星星，捉迷藏。
白天黑夜，那是给安排的明明白白！
小芸反而成了甩手掌柜，除了每天早上趁着小丫头还睡得迷迷糊糊时，给她来一套床上八段锦，平常想让桃丫递个果子端杯茶，还要预约时段呢！
及至九月底，桃丫的身体终是较有起色，已能经得起长途跋涉，冯固一行人便整理了车马踏上归程。
车队行至城外九里坡，却见一利落老妇挎着个包袱站在路旁似在等人，看见镖局的车马行来又往前凑了凑。
此地前不着村后不着店，她一个老妇人独身在这必有其凭仗，整个镖队不免稍稍戒备起来。
前方开路的镖师见状叫停车马，正要呵斥，小芸在后面拉开马车的帘子向前道：“小六兄弟，让这位老嬷过来吧，是找我的。”
小六一听，登时放下戒备，笑着道：“原来是找小嫂子的呀，那没事儿了！”说着向着老妇人点头，“那你快过去吧。”
嬷嬷听罢便向后头走了过去，一路行至小芸的车前，小芸揽着车帘笑迎着她：“久侯嬷嬷多时了，嬷嬷快快上车吧！”
老妇人遂登上了马车，见到马车上只有小芸一人，面色颇有些意外。
小芸抬手道：“嬷嬷坐吧。女公子在后面的车上，正由秋官照顾呢。”
实际上是小丫头正在给裴哥哥捏肩，吃奶的劲都使出来了，秋官只是一个没得感情的背景板。
嬷嬷听罢点点头，将包袱放到一旁，便靠着车窗坐下。
小芸见她面色似有担忧，便安慰道：“还请嬷嬷放宽心，那丫头的身体好多了。如今已能下床走动，甚至自己吃饭了。只是她刚刚适应现在的生活，嬷嬷这几日还是少见她为好，免得引她思家。”
嬷嬷听了，眉头终于略放松下来，颔首冲小芸施了一礼，“老身明白，多谢芸娘费心了！”
“嬷嬷说得哪里话，小芸此行能够顺利，还是多亏了嬷嬷鼎力相助，我心里是拿嬷嬷当自己人的。”芸娘心中只庆幸，可算李夫人身边有这么一个人老成精的，否则自己此次恐怕就要枉做恶人，却无功而返了。
嬷嬷握着衣袖的手微微一动，却只言道：“芸娘客气了，老身愧不敢当。”
芸娘却不认同，“早先我便算到此行虽有波折但却能遇有贵人，如今看来，这贵人便是嬷嬷无疑了！只是不知，我与嬷嬷从未谋面，嬷嬷劝夫人改变主意，是果真信我么？”
嬷嬷听了小芸的发问神情一顿，俄而才叹了一口气道：“芸娘也说过，父母爱子女，则为之计深远，既如此，老身信不信的又有什么关系！总归夫人确实……”不需要这个女儿再拖累她了。嬷嬷想到这里，似有满腹心酸难解，只心中盼望着，希望自己的选择没有做错。
……
因出发推迟，冯固一行人是紧赶慢赶奔波了一个多月，总算回到了京城。
此时京城已经入冬，第一场雪也来过了，虽然没有站住，但远处的山坡上，还是薄薄的铺了层银白。
镖局归了京，再将沿途采买的货物兜售给老主顾，今年的买卖便是收官。
镖局里的大小爷儿们，或窝在家里猫冬，老婆孩子热坑头；或聚集了一班兄弟们，喝酒赌钱逍遥度日；剩下的，便如冯固一般，被娘老子催着到处相看，非要逼着他转个年就能成亲才罢休。
日子如流水晃过，转眼便到了十一月十八。
因这日是冬至，冯固一大早便跟他娘说要去东家拜访，其实到那撂下东西就跑，扛着半扇羊并一提溜攒盒便直奔了小芸这。
他也不见外，跟前院正忙活招乎着生意的李嫂打过招乎，将手里的羊肉丢在屋外冻着，便直奔了后院。
正巧，小芸这时也才开饭，因是冬至，虽上桌的只有小芸和嬷嬷二人，但也热热闹闹的办了一桌子。
冯固进来时，小芸正在喝油茶冲鸡蛋滋润肠胃，嬷嬷从后厨端上来一大托盘羊肉芦菔饺子放在桌子中央，也跟着落了座。
冯固将拎来的攒盒放在屋内门口，便也奔着桌上坐下。
先跟嬷嬷问了声早，就着急忙慌地丢了一个饺子在嘴里，烫得说不了话，也不担误他直竖大姆指。
稍会反过劲来，才满声赞道：“这赶得早不如赶得巧啊！小芸你这的饺子是这个！”
冯固说着左右看看，才发现少了个人，向小芸问道：“怎么就你跟嬷嬷两个啊，咱家小桃丫呢？”
小芸听他叫得亲热，抽抽嘴角，便冲着后厨开喊：“桃丫！桃丫！你哪去了？让你扒头蒜你还去种蒜了不成？！”
只听后厨传来了桃丫稚嫩的回声：“来啦！来啦！别催啦，人家人小扒得慢嘛。”
随着声音回落，只见一个头上两边扎着小窝窝，双手捧了一把白生生蒜瓣的丫头，摇摇摆摆地从后厨走过来。
冯固看着这活泼泼的小丫头，想到芸娘刚把她从李府接过来时，那么一丁点儿大，弱叽叽的可怜样子，整个人都稀罕地不行，不由向她打趣道：“这几日不见，咱们桃丫出息了呀，都会扒蒜了，真是受累了，快来吃饺子吧！”
小芸一听，就知道他把自己曾说过的话都忘了，便没好气道：“吃什么吃！人间哪有她的饭食吃！等咱们吃完剩一口，也就够她小人家家的用了。”
这说着，又把矛头转向桃丫，“磨蹭什么？把蒜拿来，还不该干什么干什么去！”
桃丫听罢走到桌子旁，小心翼翼地把蒜放到芸娘的手边，接着便走到屋子的边上，边两掌相对搓着双手，边绕着屋子走圈子。
同时那小嘴也叭叭地不闲着，娇软软地说：“冯爷，我就知道你向看我，跟我真要好，不过我吃芸姑姑剩下的就很好了。蛋糕糕好吃，虾饺饺也好吃，我一顿能吃这个数呢？”
说着，连忙伸出右手的大拇指和尾指，冲冯固比划了个六字。
听着桃丫的孩儿言孩儿语，小芸忍不住翻了个白眼，心想她父母都是端庄持重的性格，这个小绿茶到底随了谁？
嬷嬷听了也乐得不成，借着喝粥的动作掩下了嘴角的笑意。
冯固听罢嗨了一声，连忙道：“快走你的吧，要不是为了你这个小人精儿，你姑姑平常吃饭哪有剩！”
这说说笑笑刻把钟，桃丫的十圈任务已经走完了，桌上的人也都吃了个八九不离十。小芸便掀开桌子一边两个扣着保温的盖碗，下面正是一份碗蒸蛋和一盘姆指大的小饺子，
小芸一样取用了一口，便放下了勺筷。
嬷嬷便起身将这两样放在餐盘上，又捡了些桌上其他品相较为完整的剩菜凑了一碗，带着餐盘走到桃丫身边，“走喽，跟嬷嬷去吃饭去喽！”
说着，嬷嬷牵着桃丫的小手，带她回了二人的房间，给她前胸后背换了新的汗巾子后，便满目慈爱地看着她自己一小口一小口的吃得香甜。
桃丫吃得正高兴，不知为何，忽然脱口而出，“好好吃呀，家里也有虾饺饺吃么？”
嬷嬷闻言一愣，眼圈不由自主泛了红，温声回道：“这里就是家呀，当然有虾饺饺吃了。”
桃丫听了双眼有一瞬间的迷茫，似乎也忘记了自己为什么会问这个问题，便丢了开去，继续吃着自己香喷喷地饭饭。
这边嬷嬷带着桃丫回了房间，冯固便也跟着小芸后面屁颠屁颠地去了旁边的书房。
虽然在饭厅已经吃了个饱，但冯固还是在书房抱着个杂果食盒咔咔咔地嗑个不停。
他吃了一会不由叹道：“还是你这舒服，我在家里就没个消停，哎，这个渍橘皮好吃，吃完饭嚼两片真清爽。”
小芸了然地笑笑：“伯母又催你了，你再往我这跑两次就更不消停了。”
冯固一听摸着头，也不说什么，只嘿嘿地跟着笑。
小芸却也不任他糊弄过去，接着道：“我一早跟你说过，你从明年便开始走真运，会颇混乱两三年，走镖这么大风险的行当是真的不能做了。”
“不如趁此机会成个家，生两个孩子，以自变应对它变，将这几年稳稳当当的顺过去，对你对伯母都好。”
冯固也心知如此，回道：“我都醒得，我已经跟主家说过了，冬日前去襄樊那趟便已是最后一趟了，年后便呆在京城，只帮着主家□□些个小子。”
“只是这亲事却实在让人伤神，俺老娘简直要催疯了。你也知道她那眼光，看中的都是娇滴滴的小姐，你说就我这样的，真娶了那娇小姐不是委屈了人家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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