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6章 第36章
连着几日阴雨,家家户户都在农忙,月月阿妈躺在床上,腿脚疼得厉害,贴了膏药虽然不至于疼得睡不着了,但也不是一时半会就下地的。家里农活都落到了月月她爹和几个孩子身上,她心里着急,喂着鸡鸭,连连叹气。
“阿妈,阿妈你怎么又下床干活了。”月月这会儿竟从地里回来了,捞起要往外溜的小狗崽,抱怨道,她阿妈扶着腰刚想说话,却见月月身后绕出个人来。
“容大夫,下雨天山路可不好走,你怎么还下来了。”月月阿妈又惊又喜,要不是月月扶着她,她都要自己迎上去了。
那被称为“容大夫”的女子,蓑衣下亦是一身粗布衣裙,鞋上都是泥泞,背着个药箱,布巾掩面,只露出一双和善的眼睛,发髻干净利索,只有额发被雨水沾湿,一缕一缕的垂在鬓边。
“想着你们不好上山,我就跑一趟出诊,正好遇上月月了。”容大夫笑了笑,声音温和,带着医者天生的亲和力与信服力。
月月母女忙招呼她进屋,她在门口将鞋上泥巴蹭了十之八九,方才进去。月月端来碗红糖水,农家用的大白瓷碗,碗里泡着几颗大枣,拿红糖水一冲,热气腾腾,刚好驱寒。
容大夫道了谢,转过头避开两人,方才从下掀开布巾,喝下几口,身体也渐渐暖了起来。
月月与阿妈见此,也主动回避目光,容大夫脸上有块很大的红褐色胎记,占了全脸的四分之一,之前在寨子里问诊的晚了,就在这歇下了,第二日一早没来及戴面巾,一些调皮的小孩子就闯了进去,结果吓得哇哇哭。月月猜想,容大夫那么好的人,心里该多难受,还说是自己不小心吓着孩子了,不让爹妈打。
“月月阿妈,你躺平,我看看,按着哪疼了你就说话。”把过脉后,月月只见容大夫又细心的触摸阿妈身上,不嫌脏累也不嫌麻烦。
“你阿妈还是早年劳作狠了落下的毛病,天一阴就要犯,我出门带的药不全,缺的你去药铺抓了,一剂药煎服三次,先服七天。药钱就还照旧,要是不方便,就下次再说。”容大夫开了药房,交待道。
月月接过药方,忙道了谢,将阿爹提前准备的药钱给了她。容大夫虽然每次都说不方便就下次一起结,却从来没有主动提过,白看病还搭上药钱,他们能给便给了。
“我看你阿妈身上贴着膏药,用药很适宜,能贴可以继续贴,与内服的药不冲突,可是寨子里来了新大夫?”她又喝了口红糖水,笑问道,想着自己住的远,寨子里若有大夫,急病就方便多了。
“寨子里新搬来对姐弟,看模样不像我们做粗活的人,别说,姐姐干起农活还真有一套,照她教的法子,庄稼种子就是活得多。他俩也不种地,偶尔能看个头疼脑热的,大家伙送些米面粮油、自家种的菜呀果子呀,但看病跟您肯定没法比。”月月阿妈接话道。
像容大夫这样的医者,多年下来在寨子里威望很高,只是她一个人住在深山里,劝了好多次都不肯搬下来。
“希微阿姐也很厉害啊,阿妈你忘了自己前几天疼得睡都睡不着了。”月月敬重容大夫,但也维护着希微,言罢又有些心虚。
容大夫却只是低着头,将红糖水喝完,方笑道:“都是行医之人,我高兴还来不及呢,我后面还有几家要去,就先走了,月月阿妈你就别起来了,好好养着吧,小毛病好好养很快就好了。”
见她要走,月月忙将家里新摘的青枣塞进她的药箱,少不得又一番推辞,终是盛情难却收下了。
月月将她送到门外,看着她背着药箱的身影消失在雨中,她叮嘱阿妈不要下床了,阿妈却还在为她刚才为外人顶撞容大夫生气,月月哼了一声,拿着药方准备出门了,却又听阿妈说让她剩下那一半青枣送去给希微阿姐,月月这才开心的笑了。
“容大夫?”希微倚着门,拿过月月手中的药方细看了下,确是良方,而且考虑到患者家贫,用的都是便宜药材,药效却没有消减。早听闻山中有位深居简出的大夫,时常施医赠药,德高望重,故而她在寨中看病时,众人或多多少态度都有些排斥,她也不强求。
“你别跑了,缺的两味药我这有,你拿回去赶紧给你阿妈熬上,别耽误病。”希微与她取了药,月月连声道谢,赶紧回去了。
北冥去洗青枣,回来时,见希微又照常起卦了,他端了枣来,以为结果又要如从前一般,却见希微面带喜色,再一看卦象,所寻之人竟在此处?
终于找到了,希微心情大好,拿起青枣就啃了一口,神识却没闲着,迅速覆盖了整个村寨,最后找到了月月口中的容大夫,看到她脸上熟悉的胎记,希微确定她就是李晴容转世。孤星命数,亲旧俱无,离群索居,亦是怕给旁人带来灾祸。
希微神识跟了她三天,看她一如前世温柔善良、耐心从容,行医救人。她不该是这样的命数,到底是谁换了李晴容与苏语柔的命数。
到第四日,李晴容这一趟出诊完,准备回山里,而希微和北冥也出门上山了。
久违的晴日,鸟雀啾啾,山野草木清新,路边的鸭石草两瓣蓝花间露出黄色的花蕊,沾着清晨的露水,四处攀爬的金银花也开了,容大夫摘了些扔到身后的背篓里,篓中还有村里人送到农货,五花八门,加上本就不轻的药箱,压得她身子都有些佝偻。
她伸手擦擦汗,春日里一放晴,天就暖了,野径无人,她摘了面巾,那是张清秀温柔的面容,低垂的眼睑,微扬的笑唇,只可惜另一侧脸颊上红褐色的胎记破坏了这份美丽。她捡了根木棍,撑着继续往前走,却听见寂静的山间传来呼救声,来不及多想,容大夫连忙顺着声音赶了过去。
希微跌坐在石上,一手扶着脚踝,只低着头连声嚷嚷着疼,北冥蹲在一旁,一幅不知所措的模样,只等着人来。
骤然在山中看见他们,容大夫先是一愣,她还以为是上山捕猎的村民。山风吹落额头豆大的汗珠,她似是忽然想起自己未戴面巾,赶忙取出戴上,这才上前。
“抱歉,吓着你们了。我是大夫,让我看看吧。”容大夫取下背篓和药箱,北冥也让出位置来。
“谢谢大夫。”希微闻言脱了鞋袜,让她查看,北冥自避开目光。
容大夫见她脚上一片肿胀,应是踩空后又崴了脚,随即打开药箱取了银针,针尖在阳光下闪着寒光,希微心下一紧,攥了下北冥的衣袖,北冥先是一愣,而后眼中浮现出一丝笑意。
希微眼前一黑,她本能闭眼,轻压在她眼睛上的是带着暖意的手。
“我阿姐,有些胆小。”耳边传来北冥低沉的声音。
容大夫见状笑道:“无妨,很多人都这样,扎上去就不疼了。”
银针在她手中轻捻,进了穴位,颤巍巍的。待到施针结束,她又叮嘱两人道:“你们下了山,还是找家医馆看看,我怕伤到骨头,此地亦不方便正骨,天色将晚,两位早些下山吧。”
“大夫,我们姐弟不是本地人,听闻山中景色秀丽,一时兴起。不想迷了路,心下着急,我这才摔了。您看医者仁心,方便送我们姐弟下山吗?”希微问道,早起进山,走了四五个时辰才到了这里,再要走四五个时辰下山,天早黑了。
“夜路难行,恐不太方便。”容大夫低头为难道。
希微得逞的扯了扯北冥的衣袖,他也只能无奈搭腔道:“大夫,您看我们能否借宿一晚,请您帮阿姐正下骨,明日我再带阿姐下山,实在是情势所迫,叨饶了。”
见青年态度诚恳真挚,她亦不好拒绝,便应下了。见希微被产妇着起身,容大夫忙对青年道:“你阿姐的脚伤不轻,还是背着吧。”
希微自觉戏有些过,摆手欲要出言拒绝,北冥却松开搀扶着她的手,沉默的走到她身前蹲下,即便蹲下他也似乎没比她矮多少,面前是他宽阔有力的后背,常年锻体的缘故,结实漂亮的线条延深到劲瘦的腰身。
容大夫已收拾好,回头张望,似乎疑惑他二人为何还没跟上。
“阿姐,上来吧。”北冥出言催促,希微闻言只能伏了上去,虚虚揽着他的脖子。北冥直接起身,师父很轻,面前那双手清瘦柔弱,仿佛一手就可以掌握,实在难以想象握剑时竟能爆发出那样强大可怕的力量,她的额发不时扫过他的鬓角,他稳稳的走在山路上。
天色渐渐沉暗,四下风吹林动便渐渐有些恐怖,北冥神色也逐渐凝重,山林间有魔魅出没,只有容大夫一无所知的借着微弱的烛光继续往前走。
“别动。”北冥想要出手,希微冷凝的声音却响在耳边,她掐了个诀,寒光如剑,悄无声息的隐没在山林中,不多时,原本凝滞的阴寒之气并消失殆尽。
“怪不得我算不出她的下落,原来是封魔印在此处现世。”希微呢喃道,她不禁蹙眉,如此,李晴容又是如何在这魔魅四伏的深山中的活下来的呢。
“到了,你们稍等,我先点灯,别绊着了。”容大夫取了火折子,一个破落干净的小院就出现在希微两人面前。
木头做的围栏,院子里有一棵杏树,几只鸡鸭,不大的菜地,与山下一般无二的两层小楼,应是村寨里的人帮着建的,屋里只有些东拼西凑的简陋家具,二楼放的全是医书药材,厨房门前堆着些柴火,窗下挂着没吃完的腊肠。她一回家,喂了鸡鸭,就开始忙活起来。
“招待不周,两位将就吃些。”容大夫围着围裙,在灶台前忙活,面巾在确认两人真的不在意后才取下,她煮了红薯粉条,切了腊肠和青菜进去,闻着很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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