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章 铁面人
豫州,安阳郡,凤仪城。
凤仪城内的一间破庙里,陈漠不曾合眼,看着窗外乌云遮月,若有所思:
这一路走来,屁股起茧不说,还遭遇了一场刺杀,好不容易躲过了刺杀,却在青牛山染上了风寒,如今进了这安阳郡,又是一天过四城,一行人行至凤仪城,早已是人困马乏,筋疲力尽,却不敢再住客栈,为了不暴露行踪,八人又换上了平民的装扮,在凤仪城内随意找了个破庙住下。
陈漠心想着:唉,这差事可不好办哪!好在那永昌王府不远了,可算是有个盼头。
一旁的高泊看陈漠还睁着眼睛,便问了问:“怎么,睡不着?”见陈漠不肯搭理自己,依然继续说道:“安心睡下吧,这门外有我哥!他可是个七品偏锋境的高手!”高泊说完,打了个哈欠。
陈漠说道:“也是,明天还得赶路呢!”
第二天,八骑出凤仪,转而进入栖霞山,山高而林密,一路上山,一行人倒像是得了被行刺过后的后遗症,一惊一乍,疑神疑鬼,刺客一个也没看见,倒是见了不少挖野菜和找蘑菇的人。
俗话说:靠山吃山,靠水吃水,此事果然不假!
陈漠一行人沿着官道进山,眼前却出现了一条岔路。
陈漠看了看,自以为是地说道:“我看,还是走小路吧!若是后面有人跟来,我们便弃马入林,再折回大路!”
高淡说道:“小陈大人不可,此山凶险,走大路尚且还需小心,这走小路更是容易被歹人劫道。”
陈漠笑道:“有你们俩在,我还有什么好怕的?”说罢,陈漠拍了拍马屁股,一意孤行地朝前赶去。
剩下七人只好跟上,只是一行人沿着小路走了没多久,前面便出现了一处断崖,而崖边的吊桥早已挂在对面的崖壁上,此时,显然已是无路可走!
忽然,林中一队人马出现,一下子将陈漠一行八人给团团围住,一行七人已做好了准备,唯独陈漠攥紧拳头,不知如何是好?
陈漠才想起了范老神仙曾经说过的血光之灾,满脑子开始胡思乱想:“想不到我陈漠年纪轻轻,今日却要亡命于此,这深山断崖倒也是个风水宝地,只是我还来不及给那多年未见的爹娘尽孝,这满腹的才学也将付之山野,唉,这本命年果然是命犯太岁,大凶啊!”
带头的大哥身材瘦小,腰间却插了与自己身形毫不相符的两把沉重的浑铁判官笔,那判官笔的形制为一拳抓着一笔,正好符合习武之人应当文武兼修的的江湖风气,只见那人黑面长须,脸上无肉,看起来一副病恹恹的样子,可眼神却是异常的镇定,身负如此重物奔来,却是丝毫气息不乱,显然是身手不凡的武林高手。
人群之中还有一个身穿华丽锦服的胖子,白面短须,一脸的横肉中透着股煞气,手提一口长柄龟裂纹鬼头砍刀,刀背之上穿着九个铁环,依据刀背的磨损程度来看,显然已是个老江湖了!
那带头的大哥斜眼问道:“尔等何故来此?有何所图?”这话中透着股傲慢,显然是没有把陈漠等八人放在眼里。
高泊点头哈腰地笑道:“各位好汉,我等是那江湖卖把式的艺人,想去那京城挣几个碎银,讨个生计,却不曾想走错了路,才行至于此,如有冒犯各位好汉的风水宝地,还望见谅!”
高泊说着,便抛出了一个钱袋,恭敬道:“这些碎银就当孝敬给各位好汉拿着去山下买酒喝,请各位好汉让个道,放我等下山!”
带头大哥冷冷地说道:“胡说!你等分明是刚上山,要往永昌王府的方向走,却故意自欺欺人,再者,你二人体内有气机流转,绝非寻常江湖卖艺的伙计,来呀,给我拿下!”带头大哥刚发号施令,那锦衣胖子便双手握刀,迎面杀来。
一瞬间,刀光剑影,铁扇飞舞,打得不可开交,但其实真正出手的就只有高淡和高泊,其余五人扶陈漠下马,背靠陈漠,围成了一个圈。带头大哥只是看着,并没有出手,他只是想知道这两个人究竟能够在自己手下数十人的围攻下坚持多久。
只见那锦衣胖子又是一招刀劈华山,那刀势霸道无比,却被高泊轻松躲过,一刀砍在地上,砍出了一道三尺的裂纹。而高泊则是手持两把匕首,跟锦衣胖子斗了个有来有回,旗鼓相当,几个回合后,终于忍不住扔出了两记匕首,那速度虽已算快,时机可谓把握得恰到好处,可仍被锦衣胖子躲过,却连累了围攻的另外四人,四人瞬间倒地不起。高泊又抽了两把匕首,再战锦衣胖子,而锦衣胖子面容狰狞,咬紧了牙关,双眼瞪向高泊,一副要吃人的样子。
随着高淡铁扇一开,转了一圈,将腿一扫,七、八个人应声倒地,从容地在七、八个手持短刀的喽啰中脱身而出。
眼见高泊又被几个喽啰围住,他便朝着锦衣胖子而去,二人斗了几个回合,那锦衣胖子自知不敌,便转身而逃,而此时的高泊恰好挣脱开喽啰的缠斗,朝着那锦衣胖子的后心又是甩出了两把匕首,准备将其杀死。
就在这千钧一发之际,带头大哥终于出手了,俗话说:“脸上无肉,必定难斗!”只见判官笔一出,那两把匕首瞬间便被弹开,那带头大哥一脸不屑,又一是一记判官笔,正朝着高淡迎面砸来,高淡自然知道这判官笔的厉害,慌忙将铁扇收起抵挡这一记非死即残的判官笔,判官笔和铁扇相撞,顿时火星四射,高淡向后退了十步。
带头大哥飞身落地,踢了一脚将判官笔收回,而后马上飞身接住了那把被铁扇弹开的判官笔,如同探囊取物那般轻松,双笔齐落,重重砸向高淡,此时的高泊也看出了些端倪,赶紧飞身来救,带头大哥双判官笔对上高淡和高泊的双匕首加铁扇,却是丝毫不落下风。只见带头大哥又是一记仙人盖顶,却被高氏兄弟躲过,在地上砸出了一个重重的坑,可没想到他竟然还有后手,一招不成又来一招,一个飞身跳到了高淡的身后,使出了一招探海擒龙,一笔攻向高淡中路直朝肚皮刺去,一笔却攻向下三路,直砸膝盖,若是高淡稍有不慎,难保要筋断骨折!还好高淡自小便练就了一身无与伦比的轻功,几个转身,便又躲过了带头大哥的一个杀招。
就在那带头大哥青筋暴起,直冲高泊而去之时,高淡将铁扇飞出,在带头大哥的后背上撕出一道口子,露出了一个阎罗纹身。
此时,带头大哥已顾不得许多,继续向高泊攻去,只见高泊双匕首交叉,硬生生挡下了带头大哥的一记判官笔,那判官笔的力道大得吓人,而招法又是出乎意料地凌厉,怎料高泊的双膝刚刚跪地,另一把判官笔却又朝着高泊的脑袋横向砸来,直指太阳穴。这时,高泊的双手早已不听使唤,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判官笔的笔尖朝着自己刺来。
就在这生死关头的一瞬间,高淡嚷道:“慢着!你可是朱雀门的千户,人称‘铁面阎罗’的赵千钧赵大人?”
赵千钧收起了判官笔,一脚踩在了高泊的身上,高泊的脸重重地砸在了地上,赵千钧反问道:“既知我威名,还不速速投降?”说话间,其他喽啰上来,迅速将高泊擒住。
只见高淡收起了铁扇,从腰间抽出了一块令牌,说道:“我是太师府上护卫高淡,他是我弟弟高泊,我等奉命护送钦差大人来此公干。”
赵千钧将信将疑,问道:“既然是公干,可曾有圣旨?”
“赵千户稍等!”高淡转身说道:“小陈大人,出来吧,都是自己人!”
身后的陈漠和其他五人已被拿下,尤其是多嘴的陈漠,早已被锦衣胖子一记手刀给打晕了。
赵千钧面无表情地看了看,问道:“你说这小孩是钦差大人,谁信呢?”
此时,高泊嚷道:“有大鸢金令在我腰间!”
锦衣胖子笑了笑,走到了高泊身旁,从他的腰间搜出了大鸢金令,递给了赵千钧:“大人请看!”
赵千钧见了大鸢金令,慌忙朝着陈漠下跪道:“下官朱雀门千户赵千钧见过钦差大人!”
见赵千钧下跪,其他人自然也就一起跪下了。
陈漠本想着今日是大祸临头,要死也要把自己的名字报出来,要不然哪,就只能在这荒郊野岭做个没名没姓的山中枯鬼了,却没曾想到才刚刚报出自己的名号,正欲做解释,就被嫌吵闹的锦衣胖子一记手刀给拍晕了。
一场危机终于化解,原来那赵千钧奉旨捉拿朝廷钦犯户部侍郎胡清廉未果,便一直搜捕下去,誓要把那胡清廉缉拿归案为止。赵千钧将运粮队的沿途州郡里里外外都搜了个遍,却没有发现什么蛛丝马迹,心想道:这未免也做得太干净了些,不要说车轴印和人员的血迹,就连洒落的粮食都没有找到一粒!于是,赵千钧便蹲在了这粮队最后出现的栖霞山守着,只是没等到截杀粮队的贼党,却等来了微服到此的钦差大人。
见钦差大人毫无动静,赵千钧抬眼便瞧出了端倪,面无表情地起身,走过去查看陈漠的伤势,说道:“无妨,下手不重,不消半个时辰,准能醒来!”
锦衣胖子得意道:“咱家出手从来都是自有分寸,要人晕绝不会让人伤,要人伤绝不会让人死,若是刚才稍稍再加那么半分力道,恐怕要三天以后才能醒来了。”
高泊怒道:“怎么的,死胖子,殴打钦差你还有理了?”
胖子一手叉腰,一手抓着鬼头砍刀,不以为然地说道:“我这不是还没把他怎么样嘛!再说了,我们朱雀门行事,从来都只效忠于陛下一人,别的甭管是什么王公大臣还是皇亲国戚,那是一概不理,宁可错杀一千,也绝不放过一个!”
高泊准备拔刀相向,怒道:“你个老乌龟,是不是活腻了?”
胖子作势要打,却被赵千钧出手阻止。而高泊也是看到了高淡的脸色,不再向前。
赵千钧对着胖子斥责道:“大家都是奉旨办事,理应精诚团结,切莫再生事,若是钦差大人无恙,则大家都平安无事,若是钦差大人有个半点闪失,本千户定要拿你是问!”
高泊和锦衣胖子两人四目相对,眼见一场血雨腥风又要再起,可经过了刚才的一番交手,也都知道双方的武艺几乎是在伯仲之间,真要动起手来,那是谁也不怕谁。
这两头牛要是犟在了一起,还不得是赵千钧这样的朱雀门大档头才能拦下?
赵千钧恭敬道:“高兄莫怪,下官刚才确实是鲁莽了些,这里有瓶金疮药,可以给高兄消肿化瘀。”说罢,赵千钧从袖口中拿出了一个精致小青花瓷瓶丢给了高泊。
高泊一把接过,脸上却有些挂不住,没有出声,只是施了个抱拳礼。
赵千钧继续说道:“此药是我朱雀门的镇门之宝,这行走江湖,难免嘛,有几个磕磕碰碰的,下官刚才多有得罪,还望高兄见谅!”
高泊冷哼了一声,不再理会眼前的朱雀门千户,转身去找自己发出的匕首。
赵千钧漠然望着高泊,没有说话。
高淡见状,答谢道:“多谢大人好意,我这弟弟就这个急躁脾气,还望千户大人莫怪!”
高淡向赵千钧表明了此行的来意,并问了问去永昌王府的路,然后带着众人离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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虽然已到秋天,栖霞山上的风景却一如既往的好,若不是大旱之年,而是在一个雨过天晴的下午,这栖霞山倒不失为一个郊游的好去处。
陈漠睁开了双眼,竟然置身于一个车厢之中,伸手摸了摸仍有些痛的脖子,沾到了有些黏糊糊的东西,便凑近闻了闻,一股子强烈的药味扑鼻而入,皱了皱眉头,一脸不喜,随即起身探出了脑袋,瞧见了马背上鼻青脸肿的高泊,忍不住笑了起来。
这五十步笑百步的事情常有,可能让小小钦差大人提神醒脑的事情却不常有。
陈漠晃了晃脑袋,问道:“你这伤……”
高泊辩解道:“不小心在树上撞的。”
高泊再也不愿提起刚才发生了什么,因为这面子要是一丢,再想找回来,怕是要来日方长了。
陈漠继续问道:“刚才那帮人呢?”见高泊不想说话,陈漠看向了高淡。
高淡答道:“回禀小陈大人,刚才那帮是朱雀门的番子,为首的是朱雀门九大千户之一的赵千钧,江湖人称:‘铁面阎罗’,那打你的锦衣胖子是朱雀门十二侦察校尉之一的‘阎王刀’严镇南,我们在亮明了身份之后,那厮便放了我们继续赶路了,至于大人脖子上的伤,已用朱雀门秘制金疮药涂抹,不日即可痊愈。”
陈漠安慰道:“那倒也是,早就听说这朱雀门能人辈出,光是这明面上的九大千户和十二侦察校尉都够这江湖上上下下喝上一壶的,更不要说背后还藏了什么见不得人的阴险手段,你们打不过他们也正常。”
此时的高泊双拳紧握,一副随时都要杀回去雪耻的样子,嚷道:“谁说的,等下回再见面,我定要戳他一百个透明窟窿,不,一千个!”
陈漠笑道:“你还别生气,这朱雀门此次才来了一千户加上一校尉,咱们就已经招架不住了,就算是真的生死相向,侥幸杀了他们,也会招来朱雀门全面的报复。这魏公公我见过,是个极好说话的人,可底下的这些鹰犬们却绝对不是吃干饭的!到时候别说是这小小的大鸢金令,就算是皇上亲自过问,恕我们无罪,咱们这几个脑袋怕也是朝不保夕,保不齐哪天就来个失足落水、饮酒中毒、盗匪横祸……”
被陈漠这么一分析,高泊竟然打起了退堂鼓,闭口不再提这杀将回去的念头。
高淡说道:“小陈大人,这朱雀门与我太师府素来是井水不犯河水,有些事情咱们不说,则唯有天知地知,更何况这君子报仇十年不晚,今日无端惹上这帮朱雀门的鹰犬,有些怨气也是难免的,这俗话说得好:‘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以后的天下还不是小陈大人这般有为后生的天地?到时候咱们一朝得势,再痛打落水狗也不迟!”
陈漠摸了摸脖子上的伤,拍了拍脑袋,笑道:“也是,也是,今日大难不死,来日必有后福,咱就大人不记小人过,姑且先饶了他们这一回,退一步海阔天空嘛!这老子打儿子向来是天经地义,可打多了以后,老子反被儿子打上那么一次两次,倒也没啥,你说是吧?”陈漠回着高淡的话,却转头看向高泊,众人大笑。
高泊愤然,拍了拍马屁股,扬长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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陈漠一行人一出栖霞山,便加快了前进脚步,六马一车的速度虽然比不上八人八马那般轻装上阵来得快,可紧赶慢赶,总算是在第二天的日落之前赶到了夏启城下。
这座以上古君王命名的城池颇有一副帝王气息,巍峨的城墙高耸,虽在形制上不如京州的太平城,却也胜过许多边塞雄关,足以傲视天下!真是:
王霸之气冲云端,
遥看旌旗已胆寒。
苍鹰惧死闭锐眼,
猛虎贪生食素餐。
老君搬山兀峰岭,
大禹疏水改河湾。
雄关本是梓人筑,
不见梓人住雄关。
陈漠一行人在城门口前开诚布公地表明了钦差的身份后,便匆忙入城,终于来到了此行的终点——永昌王府。
陈漠吩咐高泊给了银子,五个杂耍艺人总算是历经万难,有惊无险地不辱使命。五人谢过陈漠,便拿着吃饭家伙消失在茫茫人海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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