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4章 查案人
太平城,南市,左丞相府。
大锤一挥必有物,得来全不费工夫!只见石青山大锤一挥,从门槛下的地板中发现了一个夹层,果然有一个包裹,打开一看,大笑道:“好啊,好你个吃里扒外的汪远山!哼,我让你光明磊落,让你两袖清风,让你恃才傲物,这下大鸢玄铁令也保不住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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皇宫,太鸢殿,鸾阁。
第二日,已是午朝之时。
短短的两日的功夫,这太平城内就发生了接连四件大事,太尉商武扬被杀,老太师兼任吏部尚书的房子健府里出了刺客,左丞相汪远山管家赵无痕杀人拒捕出逃,神鸢门门主王鹳痛失右臂,身受重伤,这大鸢朝的脸面算是丢到家了。
好事不出门,坏事传千里,这个午朝上得可是分外不安,一众大臣们如同沸水里的蛤蟆,胡乱地蹦跶。
老皇帝曹铁环视着阁中的众臣,皆是慌张不已,这堂堂大鸢朝,似乎只有右丞相赵如玉,老太师房子健,刑部尚书包泸州可以倚仗。
前几日才刚刚前来百日宴祝贺的皇亲国戚们似乎根本靠不住,在饭后的两天内都以各种理由离开了京城,此时唯有定北王曹锋一人还在阁上,与兵部尚书岳世忠唠叨了几句。
曹铁咳嗽了一声,众臣噤声,不再东张西望,而是齐刷刷地望向皇帝陛下。
曹铁说道:“如今这商武扬一案还未告破,这老太师家里又闹了刺客,真是一波未平一波又起啊!”
刑部尚书包泸州说道:“陛下,据京兆尹石青山的说法,这商武扬一案已有几个人有嫌疑,左丞相汪远山只是有嫌疑的其中一人而已,至于真凶是不是他,这还不好说。”
曹铁说道:“这石青山何在?”
包泸州答道:“回禀陛下,这石青山昨日在汪远山家中查找线索至深夜,已有两日未曾合眼,现在应该还在府中。还有负责此案验尸的京兆府通判陈漠也应该知道些线索。”
曹铁说道:“速传二人进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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昨日陈漠看似回去睡大觉,却还不忘留了个心眼,叫谷飞花手下四人轮流监视王鹳的行动,到了晚上,自己和谷飞花二人则又回到了商武扬的府上,第二次勘察现场,所以这昨日发生的一切,自然是清清楚楚的,而且还被陈漠找到了许多本案的细枝末节。此刻,陈漠与谷飞花二人就等在西门外,准备随时进宫面圣。
之所以不从白马门直接进上书房报告进展,而选择在西门外干等着,正是因为陈漠最近深受了其父定北王曹锋的影响。这别人立了功劳,想再锦上添花时,多你一个不多,少你一个不少,但若是别人想你雪中送炭之时,你哪怕只是送上件破袄,也会显得弥足珍贵。所以这如此关键的时刻,陈漠那是不该出手时,绝不出手,现在该出手了,他可是一点儿也不会掉链子。
一骑刚准备出城去鸢鱼巷宣旨,就被谷飞花拦了下来。
谷飞花单手抓住了缰绳,笑道:“是圣上宣诏叫陈通判去面圣的吧?”
那传令兵问道:“既然知道我是去传圣旨的,你还敢拦?”
一旁一身绿色官服的陈漠嚷道:“不用传了,本官就是京兆府通判陈漠!”
那传令兵本想动手,见了象征着通判身份的白马门令牌,便不再多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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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兆府通判陈漠觐见!”的声音越来越近。
陈漠一个小小的六品官却走出了当朝大将军的气势。
依照规矩,从四品以下的官员不得进入鸾阁参加朝会,这陈漠可算得上是开天辟地的头一位,至于同行的谷飞花则止步于太鸢殿前。
陈漠跪拜道:“微臣京兆府通判陈漠参见圣上,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曹铁抬手道:“陈爱卿快快平身,速与朕说说这商武扬一案!”
陈漠说道:“陛下,据微臣比对,这商太尉乃死于大鸢玄铁令之下,穿颅而死,并且死前还带了头盔!”
曹铁问道:“这又是为何?”
陈漠继续说道:“现场只遗失一物,起初我们并没有留意,可我昨日又回到了商太尉府上勘察了一遍,发现商太尉的书房之中甲胄齐整,连各式战刀都摆得非常齐整,唯独少了作战时要用到的头盔,这也就解释了为何这地上的血迹为何如此之少的原因了,而要同时击穿商太尉的金盔和头颅,长度和宽度又刚刚好的,这普天之下非大鸢玄铁令不可!”
曹铁称赞道:“陈爱卿真乃细心之人!”
陈漠补充道:“这大鸢朝的大鸢玄铁令乃先皇御赐,据京兆尹石大人说,如今这大鸢朝也就只有四人有此物,分别是已经告老还乡的前朱雀门门主李忠贤李公公,左丞相汪远山,房老太师和本朝琴圣苏延年。”
曹铁怒道:“速召苏延年来见朕!”
刘开方赶紧吩咐干儿子刘牙前往。
曹铁转而笑着向房子健问道:“亚父,不知那大鸢玄铁令可还在你身上?”
老太师说道:“老臣正有事向陛下启奏,老臣的大鸢玄铁令前日刚被歹人盗走,老臣的护卫见状马上与歹人发生了激烈的搏斗,奈何那歹人武艺高强,老臣家中的护卫敌不过,至今仍重伤未愈!”
曹铁说道:“这天底下怎么会有这么巧的事情?这刚查出持有大鸢玄铁令的可能是真凶,这亚父家中的大鸢玄铁令便被歹人盗走,真乃奇哉怪也!”
老太师自知此时越是解释越是掩饰,便没有吭声,而陈漠本就与老太师有牵连,更何况他也不知道这老太师的大鸢玄铁令是怎么没的,所以也选择了沉默。
曹铁问道:“陈爱卿,你看这汪远山会是真凶吗?”
陈漠答道:“回禀陛下,这汪远山断然不会是真凶,那汪远山被抓之时,手持大鸢玄铁令,那令牌此时应当还在石大人的手上!”
曹铁继续问道:“朕自然晓得这汪远山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文弱书生,可这汪远山的管家赵无痕身手如此了得,想必有作案的能力,依爱卿看,这商武扬之死会不会是汪远山指使他的管家赵无痕做的?”
陈漠说道:“回禀陛下,这万万不可能,微臣这验尸之法,是从一本叫《房公解案》的书上学来的,此书乃房老太师祖上三代人的断案实录,这里面的一件件,一桩桩可都是真人真事,断然不会有假。所以依据伤口的受力方向还有商大人的坐姿来看,这凶手的身长至少有八尺,断然不会低于这个高度!而据围捕左丞相府幸存的禁军说道,这相府管家赵无痕虽有着一身超凡的武艺,却只有大约七尺五寸左右的身长,况且据现场的尸身来看,这赵无痕出手刚猛,丝毫不留情面,如若是他出手,恐怕这大鸢玄铁令就不会拿走,而是落在那商太尉的腹中了!况且此人杀人后还曾留下姓名,唯恐伤及左丞相汪远山一家,断然不会是取走凶器和证物之人!”
曹铁听着陈漠的分析,愈发觉得这陈漠是个可用之人,说道:“陈爱卿说得有理,赐座!”
一小太监慌忙拿来一张凳子,放在陈漠的身边。
陈漠说道:“谢陛下!”
曹铁想了想,问道:“依陈爱卿看,这汪远山无罪,可以放了?”
陈漠说道:“陛下,这汪远山是否有罪,还需进一步查验,万万不可草草结案!”
正当二人聊得正起劲时,石青山来到了殿上。
只见他双手捧着大鸢玄铁令,下跪嚷道:“微臣体力不支,未能及时觐见,还望陛下恕罪!”
曹铁说道:“石大人免礼吧!看来这汪远山的大鸢玄铁令确实是在你的手上,来人哪,呈上来!”
刘开方接过了大鸢玄铁令,交给了曹铁。
曹铁看了看,这大鸢玄铁令竟是完好如初,又闻了闻,只有一股子墨香,笑道:“看来这商武扬之死的确与汪远山无关哪!”
众臣都松了一口气,这汪党在朝堂上的势力甚大,若是左丞相汪远山出了事情,这牵连的人可不不少啊!
可人有旦夕祸福,天有不测风云,偏偏碰上了一个死脑筋的石青山!
石青山再次叩首道:“陛下,这是昨夜从左丞相府搜出的大蟒可汗巴罗萨与汪远山的数封往来的密信,此等国之逆贼,人人得以诛之!”
众臣惊愕。
曹铁看后笑道:“怪不得这京州近年来都无一冤假错案,看来你这京兆尹是出了大力的!”
石青山说道:“依我大鸢朝律法,疑犯可先收监,再作定论,微臣斗胆再请奏,速将老太师房子健押入大牢!”
陈漠瞪了石青山一眼,但石青山却丝毫不知道收敛。
老太师嘴角微微一笑,问道:“莫不是因为我府上护卫高氏兄弟二人身长皆在八尺二以上?”
石青山说道:“敢问老太师,秋分前夜的子时到第二日丑时之间,你身在何处?”
老太师笑道:“秋分前夜,子时到丑时,老朽自然是在府中睡觉。”
石青山继续问道:“可有人证?”
老太师答道:“那夜定北王来我府上叙旧,便在我府上小酌了一顿,喝多了,便睡下了。”
石青山接着问道:“那你府上护卫高淡和高泊兄弟二人呢?”
老太师突然想起了秋分前夜那天发生的事情,说道:“那日高淡被刺,躺在房中,府中的护卫为防万一,依旧轮番值守,我记得那天守前半夜的是高泊,守后半夜的是谷飞花。”
石青山说道:“那也就是说,二人只有在换班时才有照面,在值守时并无人证了?”
老太师此时已发现了不对劲,却还是随口说了句:“正是!”却不曾想正中石青山下怀。
众臣哗然,议论纷纷!
石青山说道:“陛下,依微臣看,这老太师虽无作案能力,但他府里的护卫高远有重大嫌疑!所以为防万一,可先将老太师押入大牢!”
不止是陈漠,众臣皆跪,为老太师求情,或是以命作保。
奈何曹铁只是冷冷道:“亚父,请吧!”
两名金乌卫闻声进来,将老太师拖了出去!
老太师没有作声,只是淡淡地笑了笑,看向陈漠,摇了摇头,似乎早已料到自己会有这么一天!
曹铁似乎并没有领情,反倒在顾左右而言他,继续问道:“这苏延年为何还没到?”
刘开方的干儿子刘牙答道:“陛下,苏延年已在殿外等候多时!”
曹铁说道:“叫进来!”
刘开方一声尖锐:“宣司乐监监正苏延年上殿!”
随后一青衣男子上殿,只见他身长八尺有余,披头散发,身形修长,面有病容,十指纤细,举手投足间却有种说不上来的高贵气质,便是那说话的语气都是如此地文雅:“臣苏延年参见陛下!”
曹铁问道:“苏爱卿,朕问你,这秋分前夜的子时到第二日丑时之间,你身在何处?”
苏延年回道:“秋分前夜?那夜秋风渐起,我便乘着酒兴多弹了一会儿,不知那夜陛下可曾听见我的琴声?”
曹铁心想道:这回这苏延年可算是给朕留够了面子,没把我那点风流韵事给说出来。
可曹铁似乎仍不放心,继续问道:“爱卿那夜之琴声,自是能得比上仙侣之音,只是不知这大鸢玄铁令可否还在爱卿手上?”
只见苏延年从怀中掏出了一块用丝绸包好的大鸢玄铁令,说道:“微臣启奏陛下,此乃先帝御赐之物,微臣自当妥善保管,不敢有丝毫懈怠!”
曹铁说道:“呈上来!”
刘开方取过了苏延年手中的大鸢玄铁令,呈给了曹铁。
曹铁拿着两块大鸢玄铁令,仔细地做了比对,二者一模一样,都是未见丝毫磨损,只是苏延年的大鸢玄铁令表面上要干净些,而汪远山的大鸢玄铁令上则有些汗渍。
曹铁笑道:“苏爱卿,起来吧!是寡人错怪你了!”
苏延年说道:“谢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
接下来,老皇帝曹铁吩咐了四件事情:张榜天下,搜捕赵无痕,会审汪远山,抓捕太师府护卫高淡、高泊,急召朱雀门门主魏辅国回宫。
午朝散,众臣退,只是曹锋和陈漠父子二人走得有些急,父子二人四目相对,似乎已经想好了应对的方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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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州,太平城,太师府。
一骑飞奔至太师府,下马闯了进来,玉京抬眼一看,正是玄甲骑军的屯长,只是穿着便衣,没有穿上甲胄。
玉京自知有事发生,马上屏退了左右。
屯长说道:“小姐,快让高淡和高泊两兄弟换上我们玄甲军的甲胄,随王爷出城,不然老太师的命休矣!”
玉京着急地问道:“到底发生了什么,怎么会这样子?”
屯长大声说道:“没时间解释了,王爷只说,要想救老太师的命,只能这么干!”
玉京见状,赶紧说道:“快,他俩就在后院!”
太师府的玄甲骑军散去,只留下了两个身形和高淡和高泊相似的玄甲军护卫站在玉京身旁。
不一会儿,陈漠和谷飞花二人赶到。
救人如救火,自是容不得半点拖延。
陈漠说道:“玉京,这老太师定是被人陷害,我这质子身份留在京城还可以从中周旋,你先跟这两个叔叔去城外,如有消息,我会叫人送给你!”
玉京担心道:“可你自己怎么办?退一万步讲,如果爷爷真陷入了什么官司,这玄甲铁骑刚一出城,这老太师的护卫和孙女就不见了,反倒是做实了老太师的罪名!不但是王爷,就连你也逃不过一个被追责的下场!”
陈漠说道:“这点我也想到了,可事到如今,能让老太师陷入囹圄的又能有几人呢?再说了,如果我一逃跑,我爹难免落个谋逆造反的罪名,就连陈贵妃和四皇子也难免会被殃及!到时候,这局面便更难以收拾了!”
陈漠使了个眼色,谷飞花一记手刀将玉京打晕。
陈漠对着护卫吩咐道:“你等找辆送泔水桶的车,乔装打扮一番,将玉京放在车的夹层之中,速将玉京送至城外,然后跟上队伍与我爹联系,至于这玉京姐姐的去留,就听我爹的安排吧,要快!”
两玄甲军护卫遵命告辞,
陈漠心想道:想我爹与老太师那般忘年之交,此事我爹必留有后手,我且大摇大摆走上街头,装作什么也不知道地去鸢鱼巷待着便好,顺便也可以在闲暇之余进趟宫里,去打听打听些事情。
陈漠此时竟有些兴奋,对着谷飞花说道:“走着!看我小诸葛如何化险为夷!”
只不过,这回他没有直接往西市走,而是故意舍近求远绕道去了东市,再往北市,最后回到西市。
谷飞花丝毫没有怀疑陈漠的办事能力,只是觉得小陈大人说话的口气未免大了些,所以还是忍不住笑了笑。
陈漠问道:“怎么,谷姐姐可是笑话我走错方向了?连鸢鱼巷在哪头都给忘记了?”
谷飞花笑道:“没有,小陈大人去哪儿,我便跟去哪儿!我只是有些好奇,你这大脑袋里究竟装了多少东西?这世上究竟还有什么事情,是你不懂的?”
陈漠笑道:“你猜?”
谷飞花擦了擦陈漠脸上的汗,笑而不语。真是:
引商刻羽虽高意,
不敌伯牙遇子期。
谁说曲高定和寡?
笑而不语是知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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