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章 十六岁(3)
既然加入了魔都横滨的黑恶势力,那么就应当领到黑恶势力的一份工资。
而且照千鹤的情况,她认为自己应该领两份。
不过无所谓了,她也不缺钱。
千鹤出生在一个家境优渥的家庭里,父亲是一名军官,母亲是很有才华的艺术家,忧郁而略显神经质。大战末期,也就是千鹤被军部征用之前,她的父亲在战场上失踪了,母亲也因此精神受创。
千鹤不太了解母亲所感受的世界,她的神经极度敏感,好像能够接收到常人根本感觉不到的、来自天外的信息。
她提到梦境,有关漆黑的大海的梦,孕育在无知无觉的黑暗中,通往未知的世界。
有时也会梦见失踪的父亲,但更多时候都是一些恐怖至极的石头和超乎人类世界认知的音律,这些匪夷所思的怪景以她的笔触用近乎癫狂的形式表现出来。就是这样诡异而不可名状的产物,就连母亲本人也不明白这是为什么。
父亲失踪不到一年,她就紧张到了不愿出门的地步,如果不是生日当天千鹤缠着母亲要去点心店,她绝对不会接触外面的世界。
现在想来,千鹤宁可自己永远不要过那个生日。
因为,她的异能「高歌的亡灵」,就是那时以一种极端的方式觉醒的。
这种极端对于敏感的母亲而言实在太过刺激了,千鹤至今都能记得母亲将她推开,而自己却被卷入货车车轮下的画面,她清楚地记得每一个触目惊心的细节。
如果当时没有遇到天使的话,她们连活下去的权利都没有。千鹤知道那位拯救了她们的天使现在身在横滨,但她并没有让母亲知道这件事,也从来没有去探望的想法。
千鹤对自己的现状已经很满意了,她总算有了一份稳定且不菲的收入,可以在不动用家产的前提下养活自己,而母亲也有专人照顾。
当然了,如果让容易紧张的母亲知道自己在黑手党工作,她一定会崩溃吧。千鹤就撒谎说自己在一家小诊所当实习生,同事们都是很好的人,工作繁忙而充实。
至少后半句还算有可信度。
千鹤目前的工作是负责监管器官贩卖,尤其是往海外黑市出售,在港口mafia的商路里,这一条格外沾满血腥和肮脏的臭味,也是非常适合这个异能者的道路。
第一次来到工作场所,看到那些贴着标签安置进货箱中的人体器官,千鹤产生了强烈的呕吐欲,并不是被眼前的画面刺激得反胃,而是让她想起了在军方接受的异能实验。那一颗颗从人体内取出的还存活着的大脑,浸泡在透明的溶液中,试图和她的大脑连接起来,光是想想就令人作呕。
第一次和客户交涉失败,身为负责人的她出面调停,当着对方的面把珍贵的人脑踩碎,难以言喻的扭曲快感让她头皮发麻。千鹤唾弃自己的行为,因为这代表会有另一个人因此失去大脑,但是这种时刻她是无法克制自己的。
第一次带人火拼,比战争容易多了,黑市买卖不刀尖舔血是不可能的,但在私下里她不愿意杀任何人,要怎么样达成工作和生活的平衡呢?
她不得不用硬币来审判自己,随机性把她判给了亡灵。
她被敌人称作白衣死神,一尘不染的白大褂和长风衣,雪色丝绸手套,色彩鲜亮的红围巾,把她包装成黑暗世界的伪天使,用卓越的医术和异能带来死亡。
像是欲盖弥彰一般,千鹤开始使用熏香,这样一来身上就不会沾染尸体那种奇异的气味,也不会让母亲闻到硝烟味等猫腻。而且,母亲说很喜欢这个系列中的玫瑰味,可以说是唯一一件好事了。
千鹤催眠自己说,就这样得过且过,其实也不算坏,mafia是个能容纳她的善恶两面之所。何况她作为人而存在的证据也和这里有关,所有人际关系都在这里。
结束了一场交易以后,千鹤走出会场,她的车候在门口等着。
因为异能的特殊性,她身边没有部下跟随,唯一面熟的只有司机而已。不过,现在坐在驾驶座上的,显然不是她的司机。
“哈哈哈哈!能在这里见到你真是太好了,天使小姐!”
戴着墨镜的金发青年用浮夸的声音大声说道,在这样的黑夜中,在交易结束后短暂的空白中,显得非常聒噪。
更何况现在他还坐在她的座驾里,单手支着方向盘冲她甜腻地笑着,司机却不知去向,用脚趾头想也知道这不是什么偶遇。
千鹤习以为常拉开车门坐进去:“我可不知道‘信天翁’也有占据其他鸟儿巢穴的习惯。”
“原谅我吧,这是因为没有哪个男人能拒绝一亲芳泽的好机会呀!光是闻见你留在车里的芳香,就让人神魂颠倒了!”
“不是,你这么动不动就性骚扰,到底是怎么找到那么多女朋友的啊,真的没有人试图打死你吗?”千鹤感觉自己有被冒犯到,不怒反笑。
“不对哦,只有丑男会被骂性骚扰,帅哥的话大家都只会尖叫着说‘好撩人啊’这样令人洋洋得意的话。”
“好像有一定道理。”
“这就是世道啊。再比如,像你这样可爱的天使小姐,不管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我都会选择原谅。人们总是对美丽的事物格外宽容,难道不是吗?”
“也就是说,我刚才说你是个丑男也没关系吗?”
握着方向盘的手一顿,信天翁哈哈大笑起来。
“当然,但也仅此一次。”
“随便吧。”千鹤懒洋洋地开始翻看刚拿到的文件,“去店里吗?”
“好久没聚过了嘛,今晚所有人都在哦,大家都很想念你的手艺。哎呀,我倒是很期待什么时候能和小姐单独出去约会呢,反正你也没有男朋友吧,怎么样,要不要跟我试试看?”
青年轻浮地微笑着,凑近少女的侧脸,温热的鼻息拂过她的面颊,细嗅着衣领上玫瑰的熏香。
千鹤连眼皮都懒得抬,动手翻过一页文件:“等你把列表里的现女友、前女友、准女友、暧昧对象、炮友、同居对象、潜在对象、情敌、单相思、暂时还没感觉的女性朋友全部删掉再说。”
“好严格啊……”
“这是理所当然的吧,劈腿的话,我当然只好把你阉割掉了。但是你还有得选:注射器还是手术刀?”
“不要对你的魅力这么没信心,如果交往对象是你的话,我怎么会舍得劈腿呢?”
“你对每个女孩子都这么说,效果就会下滑,知道为什么吗?”
“为什么?”
“因为你就变成小丑了呀,白痴,给我专心开车。”
千鹤把信天翁的脑袋推了回去,迫使他好好看路。
就是这样,加入mafia之后不久,大概是因为从拷问班开始打起的名号太响亮,之后辗转各种业务实习的千鹤,被组织的同伴视为不管什么样的难题都能够轻松解决的鬼牌,再加上很少动怒的平和性格,受到了广大同事们的好评。
总而言之,作为声名鹊起的组织新人,某天她在诊室看伤患报告的时候,被一个代号叫医生的青年邀请加入了叫做“旗会”的才俊组织。
千鹤当然很乐意了,这就是团建啊,上次参加团建还是她上小学的时候,那时候她还有学上。现在,至少她又可以和同龄人一起玩乐,森先生听说后也很高兴的样子。
医生是这个青年会里和她关系最好的一个,他们在地下世界都受到黑医身份的优待,因此立场总是一致的。千鹤以前也和医生合作过,知道他的医术堪称奇迹,也很尊敬他拯救二百万人的理想,经常和他一起交流工作。
钢琴家是旗会的创始人,也可以说是这群青年中相当具有号召力的一个,虽然脾气有点反复无常,但人意外地还不错。实话说,如果一个人能和太宰治和平相处这么长时间,既没有忍不住把他杀掉,也没有被他弄死,就没有什么麻烦的性格是这人应付不来的。
和冷血的友好往来则开始于一杯手磨咖啡,千鹤不管是做咖啡还是调酒都很内行。不过就算没有这个原因,她也知道这个看上去莫得感情的杀手其实喜欢唱片和咖啡,是个沉默温厚的老实人。
五个人中的最后一个,代号叫宣传官的电影演员对千鹤也很友好。大概没有人能够拒绝宣传官那张只能用美丽来形容的脸和身段,反正千鹤身为已经被太宰的外貌迷惑过无数次的lsp,对于身经百战的演员更加没有抵抗力。
至于那个信天翁,也就是自作主张开车把她载去台球吧的金发青年,千鹤现在只希望她的司机没事。不过,如果聚会没有他的话,就会变得相当无趣,因为他是所有人中最喜欢说笑,也容易逗人发笑的快活家伙,这一点足以弥补他拈花惹草的轻浮。
要知道,世界上是不存在完美的人的,至少这些人是很不错的朋友,虽说有时候他们的行为的确让人无语。
黑色轿车无声地停在那家名叫“旧世界”的台球吧门口,这就是旗会的聚会地点,偶尔千鹤忙于工作、不需要看着太宰的时候,她就会抽空过来。这里的藏酒都是能入手的最高档的酒,而她是这里最好的调酒师。
她推开了那扇门,大家都在等他们。
“好久不见了,鬼牌。”钢琴师坐在吧台边对她打招呼,他黑白方格的衬衫领口在灯光下显得斑斓多变,“信天翁这家伙不会又把你的司机做掉了吧?”
千鹤啧了一声。
“这次没有。”冷血淡漠地说,不过千鹤的表情更糟糕了。
“话虽如此,想从交易点附近就这么离开也不容易吧,遇上那种家伙真让人头疼啊。致以最真诚的同情,千鹤小姐。”
说着宣传官冲着千鹤举了举手中的玻璃杯,杯中还有残留的香槟。今晚他的着装暗沉而神秘,袖子里像是藏有一片星空,随着抬手的动作,白皙的手腕柔美得宛若皓月。
千鹤苦笑,但还是有被对方的颜治愈到:“谢谢,虽然不需要。”
“天使小姐,给我调一杯薰衣草菲士吧?”信天翁坐到钢琴师身边,支着下巴看着千鹤说道。
“调酒可以,调情不行。”
钢琴师举手:“我们也很想念鬼牌的酒!”
“那么请排队。”
医生笑了笑:“我的话就不用了,不能喝太多刺激的东西呢。”
“那么,牛奶怎么样?”千鹤好脾气地问道,如果不喝点什么的话,总觉得会有点不合群。
“乳糖不耐受……”医生侧过脸,埋在阴影当中,语气有种对方哪壶不开提哪壶的委屈。
“啊,那还是算了。”
“你们几个,刚把人从工作场所拖回来,就将这种费时费力的技术活扔给她,不太好吧。”冷血不带感情地责问道。
千鹤笑着对他摇摇头:“没关系,反正我对台球的兴趣也不太大,而且好的技术总要发挥出来才有价值嘛。冷血还是手磨咖啡对吗?”
接着这个为她抗议的男人就闭上了嘴巴,点了一下脑袋。
信天翁兴致勃勃地提议道:“下次不如我们去海上聚餐怎么样?由我来准备游轮,到时候穿着泳装一边玩乐一边烧烤。听说天使小姐做的料理非常美味,烘焙点心也是一绝……虽然是年纪最小的,但说千鹤是我们中最强的不为过吧!”
喂喂,不要太过分啊。千鹤小声嘀咕道。
“我很赞同你的观点,但这不是让一位小姐下厨的理由,信天翁。她不是专属厨师,不管是调酒还是烹饪都只是兴趣而已。”
宣传官替千鹤拒绝了对方的建议,得到了少女感激的一瞥,也成功招来了信天翁的挑衅。
年轻气盛的青年就是这样,只要稍微有点分歧,就会产生无伤大雅的斗志,相互把武器架在对方脖子上,却没一个人愿意动手,最后还不是决定用台球一决胜负。
等他们玩嗨了,打赌的目的也变得不太重要了。
趁着这个时间,千鹤已经准备好大家想喝的饮料,顺带和旁边的医生热聊起□□医疗部的事情,等着化干戈为玉帛和围观的同伴们过来稍事歇息。
演员冲调酒师俏皮地眨了眨眼,告诉她战局始终倒向骑士的这一边,而所谓压迫少女的魔王则很不客气地用肩膀撞了他一下,嚷嚷着明明是自己的得分更高。
冷血杀手因温热的饮料微微缓和了石头般的神色,无声地喟叹着,坐在黑暗的角落处享受音乐。他没有参与这场争执,但也并不讨厌此时的吵闹。
“咖啡,不错。”
“喜欢就好。”千鹤调了一杯给自己喝,薄荷叶的颜色在杯中鲜活无比。
“你太谦虚啦,如果你以后从mafia辞职不干去做调酒师了,我一定会每晚都去喝你调的鸡尾酒的。说来你这一手到底是从哪里学来的呢?”钢琴师好奇地问。
“想知道?”
千鹤挑了挑眉,笑容有些神秘。
“非常想!”大家一起说,其实他们更感兴趣的是鬼牌的过去。
“很简单啊。”少女动作优雅地抿了一口酒,笑得人畜无害,“只要把整个横滨最好的调酒师杀掉就可以了。”
台球吧顿时安静下来。
几个人同时露出惊讶的表情,过了好一阵子,信天翁结结巴巴地问:“真不错啊,那、那么厨艺也……?”
“为了掌握全面的手艺,做出满意的菜品,不得已杀了好多特级厨师呢。倒不如说,你们所享受的一切都是由大师级别的血肉构成的。薰衣草菲士好喝吗?好喝就对了,我也很欣赏‘逃亡家’的高超技艺呢。”
千鹤单手撑着脸颊,笑眼盈盈地说。
“……”
虽说都是见惯了残酷争斗、面对尸山血海也不动声色的mafia精英,得知这种事情,也变得面面相觑起来。这可真是糟糕的学习方法啊,更要命的是,组织的鬼牌真的具备实现它的才能。
她可是公认的最强啊。
“骗你们的。”一成不变地微笑着。
“哈……”
不知是谁发出松了口气的声音,没有谁希望被因为类似的理由盯上。台球吧重新变得闹哄哄的,调酒师也从小心翼翼的客人那里得到了不菲的报酬。
毕竟,平和派也不是好欺负的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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