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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4章 濒死假象


第214章  濒死假象

城门上的士兵远远就看见有人骑马而来,心里不由疑惑,嘴里嘀咕着今夜到底是怎么了,先是昭王又是永嘉公主身边人,一个个的都要出城,这会儿又来个黑衣的。

“站住,城下何人!帝都重地,岂容私闯!”城门上的士兵疾言厉色的喊道,却见骑马而来的人手一伸,一枚令牌亮了出来。

他看的不真切,但那晃眼的颜色一看就知道是城中各府皇子才有的,立刻便吩咐人开启城门。

只是还是晚了,就在顾云杳策马入城那一瞬间,身后庐小一的叫喊声和划破长空的尖啸声一起冲进她的耳朵里。她只觉得后心一阵发凉,接着又是一热,一种熟悉的剧痛瞬间蔓延全身,手中握着的缰绳和马鞭骤然脱离,接着便是坠地的感觉,虽然也疼,但却终究敌不过后心蔓延的疼。

眼前彻底黑了的一瞬间,她忽然觉得那个传言或许是真的,鬼车拘魂,只是这次换她倒霉而已。

眼前一望无际的海面,她站在海上,脚下是清澈透亮的水,照映着无数的云朵在头顶脚下缓缓变换。

她又到了这里,自上一次后还没再来过,这一次又来了。

顾云杳一阵苦笑,这次是死了吗?那一箭正中后心,即便是有历壹铭那样的圣手在,恐怕都是回天乏术,更何况她们还并没有脱离那人掌控。

区区几个城门守卫,那人一定不会放在心上,既然是追上补个几刀,也足以让她全身而退。“你又来了。”一身紫金色华服的女子立在水面上,遥遥看着她,眉眼精致,仿佛含了世间所有风华,惊艳了世间所有绝色。

再一次看到自己前世的脸,顾云杳心里的别扭一点都没减,前世为这容貌所累,今世为一则批命所困,忽然很想感叹,活着真不容易啊。

“我也不想,但没办法。”她说,扭头看看四周,还前几次一样,什么都没变,变得不过是她这个外来人。

女子嘴角含着笑意,似曾相识,猛然间想起这是她自己最常有的淡笑。

依稀记得还是崔禀意教的,他说如果你做不到一丝情绪也不上脸,那就带笑,以最悠闲的样子笑。

“这次伤的很重,或许你回不去了。”女子抚了抚紫金色华服的衣袖,上面的金丝绣云纹十分精细,远看仿佛就是一片云落在她的皓腕间。顾云杳笑而不语,伤重,她也不报什么希望,但从别人嘴里说出来,那就是两码事。

“你心里的疑惑未解,但似乎疑惑对了,你在想自己是如何借尸还魂的,但又不敢相信这是鬼神之力。”

女子慢慢的说,随手一指,恒更在她们脚下的海水忽然一阵翻滚,须臾间化成一面镜子,挡在她们中间。

顾云杳盯着那镜子,她看到了当年,她站在浮游殿前,嘴角含着笑意同流苏说话,彼时她还是一身紫金华服,眉眼中似是将朦胧月色尽收其中。

她记得那次,是玉戎带兵谋反的前一个月,她收到信禀于父皇,换来的却是父皇摇头说不可能,因为玉戎把自己的儿子送到了宫中。

还是他最宠爱那位已故夫人的儿子,也就是当年被玉戎利用后莫名去世的姨娘。当时她没有劝阻那位昏庸的皇帝,因为很多时候她都在想,若是灭国了,改朝换代了,她是不是可以轻松一些。

水镜中画面飞快闪过,等她在凝结心神去看时,已经是很多年之后,她侧卧在浮游殿的软榻上,面前是璇玑楼那四位至交好友,还有一旁侍奉的流苏。

这是她做了最后计划的一夜,几人都在,她一整夜都未曾合眼,每个人都安排的都十分到位,原以为唯一的变数是她那位父皇,可最终却败在她的人手里。

画面就像是她藏在心底的记忆,一点一点随着水镜翻涌而出。

“你不是疑心当年事,不如现在看清楚吧。”女子紫金衣袖一拂,水镜上画面忽然转了场景,渐渐清晰后竟是流苏。

顾云杳长眉一挑,难道会是她?可流苏与她自幼便伴在一起,若说会对人起疑心,最后一个说不定会轮到流苏。

水镜中流苏一身烟碧色宫装,深夜在廊下缓步前行,似是带着一身烟云薄雾,在夜色显得很不真实。

流苏似乎在角落跟一人说话,她站在廊下尽头,那人站在另一侧阴暗处看不真切,不过看身形像是个女子。

画面很快再转,她一袭紫金色华服自高台坠下,另一侧的宫墙之上立着满脸惊讶的叶无心和历壹铭。

原来他们是惊讶,顾云杳心里的大石忽然放下了,又提起了另一块,她不信流苏会背叛她,但她或许能受人胁迫。

“你在自欺欺人,以她当时在宫中的地位谁人能胁迫,若非自愿,又为何深夜背着你见那人。”女子的声音徐徐传来,像是来自她内心的。

顾云杳抬眼看着面前的女子,这是她前世,不止容貌还有声音,最重要的是,她的心声。

她把眼眸垂下,长长的睫毛盖住了她的眼睛,也掩盖住了她的心思,但女子知道,只是笑着不说出来。

“我们真的不会再见了,我是你心中的一缕幽魂,如今,你不再需要见到我了,好好活下去。”女子忽然张口声音柔和的说,转身慢慢朝远处走。

无尽的大海上似乎有一缕亮光透进来,这里没有阳光,那亮光比阳光炙热,洒在她的身上,似是坚冰遇热融化,丝丝缕缕雾气升腾。

“你……”顾云杳看着她,眼神里有惊疑,是这样吗?她不会在这世上存在了,她真的见不到了。

“走吧,他还在等你,我也解脱了,我们都解脱了。”她是她的前世之痛,如今她想通了很多,又有心之依靠,她也终于可以安心离开了。顾云杳想说话,却发现出口的是无声之音,默默的闭上嘴巴,默默的看着她一点一点消散在空中。

大海似是也感觉到不舍,平稳的海面忽然泛起涟漪,渐渐的波涛汹涌,一浪一浪朝着她扑来。

顾云杳猛地惊醒,睁眼看到的是双眼通红的玉非寒,他就愣愣的看着她,忽然笑了,“你醒了,饿不饿?”

他问,眼神有点点星辰闪烁,晃得顾云杳眼疼,但心口更疼。

她张了张嘴,始终没说出话来,慢慢的又合上眼,感觉到他的掌心在自己手心的温度。

自那次猛然苏醒又有三日,整日都是浑浑噩噩,浑身忽冷忽热,听着身边人来人往,听着他们语气里渐渐安定的心情,顾云杳突然觉得活着其实也不错。第三日晨间,她发现自己调换了位置,睁眼就能看到窗口的风景,梨花已经尽数调零,她至少昏迷了半个月了吧。

窗外晨光披洒,阵阵清风从梨树间拂过,似乎还能闻到残存的梨花香。

房门被人轻轻推开,念婷从外面走进来,手中端着一碗粥和一碗药,“历壹铭说今早你会醒,看来这庸医也有说对的时候,来吃药吃饭。”

她手中药之苦,只一闻就能察觉一二,实际药汁肯定更苦,她着实不想喝,但身上的伤口不是寻常风寒,不喝又无法尽快痊愈。

唉声叹气愁眉苦脸的接过药碗,再看一看一侧的白花花的米粥,咽了咽口水,腹中确实有些饥饿难耐。

眉头使劲皱在一起,故作悲壮的仰头把药一饮而尽,突然觉得自己真悲壮了,这药比她想象的更苦,入喉仿佛一碗黄莲下肚。她手舞足蹈躲过那碗白粥吞下,心口的伤很疼,但再疼也没口中的苦让她难以忍受,一碗白粥下肚,顾云杳才觉得自己是活了,但后味泛出来的苦涩依然久久散不去。

“还要甜的,历壹铭是故意的不,药这么苦!”她原本想忍忍,现在看来忍不住了,不得以伸手跟念婷要些甜的东西。

还不待念婷张口,门口已经又有人走来,手里端着的正是蜜饯果脯,就是她此刻最需要的东西。

“先吃一颗,伤未好,不要乱动。”玉非寒上前坐在床榻一侧,将手中的蜜饯放入顾云杳口中,看着她满足的神色,不由宠溺一笑。

蜜饯在口,顾云杳也乐的听话,老老实实半躺在床榻上,自从知晓那些不想面对的真相之后,她就没睡过一个安稳觉。

前世的自己有一句说对了,她一直在自欺欺人。曹钰的死有她为凶手,所以宫里那人并未出手,但自李涟儿死之后,就有人在暗中使力,连皇帝都对凶手未伏诛而视而不见。

从那时起,她就怀疑那人来自宫中,且权利不小,只是没想到竟然会是雪神殿叛徒,也从那时起,她开始怀疑流苏。

她一直在推敲,一直在一点点验证自己的想法,从宫外到宫中,从那则批命到如今身中一箭,差点就命丧黄泉。

顾云杳嘴里的蜜饯慢慢被她咀嚼出了一股淡淡的苦味,她想这药的后味还真是大,这么甜的蜜饯都挡不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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