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四章 这世子夫人总是往外跑,成何体统?
温情出了正房,便弯去了嵇四那儿看了看小白。
嵇四不愧为神医鬼手,只看一遍便能将伤口处理得这般完美,只是这白狗应当是断腿断得时间过长以至于手术后出现了感染现象。
温情和嵇四说了制作青霉素的事情,且让小白撑上几日,她提取了青霉素第一时间便用于小白身上。
嵇四一听有青霉素这么好用的消炎药,顿时浑身血液都沸腾了…
张着黑不溜秋的眼珠笑道:“六姑娘……我同你商量件事情。”
温情:“你说。”
嵇四眸光真挚,就差把心肝掏出来了,“你……提…提取青霉素的时候能不能带上我?让我观摩?我愿意……拜你为师。”
温情:“这……”使劲地咽了咽口水,这件事她还真不能答应他呢!要是叫嵇四瞧见了她有空间这事,他岂不是要将她看成怪物?
嵇四看出了六姑娘脸上的迟疑,有些丧气地说道:“六姑娘,若是不行就算了。”
温情见他如此,目光闪动,“其实也不是不可以,不过,我也是第一次亲手制作,且等我技艺熟练一些,再告知你,如何?”
嵇四一听,大喜过望,深深一鞠躬,又觉得此举不够凸显他的诚意,双膝跪地就是一拜,“师父!”
温情一愣,慌忙去扶人,“嵇大夫,你这是干什么?”
嵇四不愿起身,目光更亮了一些,虽是跪着却挺直了背脊,坚定道:“六姑娘,你以后就是我师父了!”
温情:“……”
温情的心情特别复杂,莫名其妙地收了个神医鬼手做徒弟?
这……
-
温情和嵇四聊了半个时辰才回内院。
刚经过前厅,就遇上这时候应该忙得焦头烂额,此刻却在前厅背着手左右晃荡的俞诚安。
温情几步走了过去,“俞领军,开荒的事情忙完了?”
俞诚安见到六姑娘,脚步一顿,行了一礼,“六姑娘,我可算等到你回来了。”
温情:“……可是开荒的事情出了什么问题?”
俞诚安用力拍了下大腿,恼道:“正是!沮渠那边的人倒是安排妥当,已经在开荒的路上了。这坞堡上的农户前来报名的人寥寥无几,你说这可如何是好?六姑娘,我看你这怀柔政策不大行啊,还是要强制执行的。”
温情蹙了蹙眉头,反对道:“不可。这样我们同华庄头还有何区别?”
俞诚安心急,“那你说怎么办?”
温情凝眉思索了一会,“我有办法,明晚便是除夕了,今日开荒者没人发一块猪肉,你叫后厨杀个几只猪…记得声势弄得浩大一些,我就不信这群农户还能窝着不动。”
俞诚安秒懂温情的意思,立即眉开眼笑道:“行,我这就去安排。”
俞诚安一走,温情便回了内院。
岑夏和梁麽麽迎了上来。
岑夏说道:“姑娘,饿了吧?我叫后厨做了红汤面,您要不要吃了暖暖身子?”
温情看了眼天色,才发现夕阳恰恰染红了半边天,云朵大片大片的变成橘子色,实在好看。
温情心情还算不错,“好,你去端来。等吃完了,我们再出去溜达一圈。”
岑夏疑惑了下,“姑娘,吃完都要晚上了,晚上乌漆嘛黑的还有什么好看的?您都累了一天了,早些休息。”
温情:“……”
岑夏这样是不行滴,要换了现代生活,她这只夜猫子不合格啊!
温情露出一个笑容,“那么早哪里睡得着,等会带你看了场戏了再睡。”
岑夏:“……”
岑夏下去端来了热腾腾的面食。
温情立马发现了不同。
不等她开口,岑夏便道:“姑娘,您去见世子的时候,我便去了后厨。”
温情眸光晶亮地扫了眼岑夏,果然是岑夏最懂她的心。
这面经过了改良,连卖相都好看多了,红汤下面的细面端端正正地盘在底下,上面码了一排整整齐齐的牛肉薄片,薄片旁边加了个荷包蛋,竟然还有香菜点缀…
香气四溢,引人食欲。
温情毫不吝啬地嘉奖了句,“夏夏真棒。”
岑夏听着‘夏夏’两个字,尤感亲切,心中淌过酸酸麻麻的感觉,吸了吸鼻头笑道:“照顾姑娘舒适是奴应该做的。”
温情定了定神,目光意味不明地扫了眼岑夏,没说什么,拿起筷子挑了口面吸进了自己嘴里,面条应该是过了一遍凉水,劲道十足,加上牛肉汤汁的提鲜,温情只觉得吃在嘴里口有余香。
又吃了第二口,抬脸朝着梁麽麽说道:“梁麽麽,你按照这面给世子端去一碗,这么晚了,他应该也饿了。”
梁麽麽一听,连忙应了声是,便退了出去。
温情忙了一天,这面不消一会儿就进了肚子,连汤汁都不剩。
她吃完感叹了句,“恩,还是那个味道。”
稍作休息后,便带着岑夏又出了内院,往坞堡背面踱步而去。
-
梁麽麽拿着食盒快步去了正房。
萧庭深睡眠浅,休息了不到半个时辰便起身了。
门房通传说是梁麽麽求见,萧庭深便让人进来了。
梁麽麽已有一年多没见过世子了,刚刚也不过是远远地见了一面,此时再见心中惶惶,规规矩矩地行了大礼,等到发出声音时才觉音色因心情激动而变得颤抖。
“老奴见过世子。”
萧庭深靠在床沿上,神色未变,垂眸扫过底下伏身跪着的梁麽麽,客气道:“梁麽麽不必多礼。”
梁麽麽是坞堡上的老人了,萧庭深小时候丧母,老太君便派了梁麽麽前来漠北,照顾他的起居。
梁麽麽谢礼后才站了起来,一双微微发红的眼睛装满了心疼地凝着世子,胸腔里压抑着种种不舍的情绪。
萧庭深淡然地对上梁麽麽的视线,淡声道:“梁麽麽还是这样精神,与从前并无两样。”
梁麽麽心绪激动,只觉得手脚都没处放了,双眼也不敢瞥向世子的腿,怕伤了世子的心,然而心中最担心的又只有世子的腿。
恭敬回道:“世子谬赞了,老奴心忧世子,日日夜夜盼着世子能再回漠北,只是世子您回了漠北,这腿……”
“北凉太冷,嵇大夫的意思是不利于双腿的恢复。”
梁麽麽神情心痛,“可是漠北边境战乱,我们坞堡离边境又近,就怕战乱……世子,您不该来,应该呆在北凉,至少是安全的。”
“呵……”萧庭深轻嗤了一声,“边境有父亲守关,不必担忧。梁麽麽,父亲可有说回坞堡过年?”
梁麽麽凝了凝眉心,“您不在坞堡,郡公便不愿回来。”
萧庭深心头紧紧地纠缠在一起,没再说话。
房间里一时透着沉闷,空气像是凝结了一般,让人呼吸不畅。
梁麽麽这才想到自己过来是干什么的了,连忙将身旁的食盒递上,“哦,对了,夫人为您准备了吃食,您饿了吧?”
萧庭深微微一愣,“哦?夫人?”
“是啊,就是您夫人。”
“你们这般称呼她?”
“是。”梁麽麽说完,掀了掀眼皮去看世子的神情,却见他表情无异,只垂着眼睑不知道在想什么。
萧庭深黑眸一深,想起在永安侯府里的美味,一颗心越发痒起来,竟对那些吃食甚是想念,连忙说道:“端上来。”
梁麽麽立即差人给萧庭深的床边放上矮几,才将热气腾腾的红汤牛肉面端上来。
萧庭深看着面食,单单闻着味道就觉得食欲大开。他从北凉来到漠北的路上,有时候胃口很差,便叫楼沿煮些面条,可煮出来的味道品相根本比不上温情那儿的。
摆在面前的才是原配方啊!
萧庭深夹了一筷子放进嘴里,啧——味道还是那个味道,真香。
萧庭深默不作声地一会儿就把整碗面给干了,吃得浑身血液都热乎了起来,让人精神一震,连心情都好了许多。
吃完后,便有男仆上前收拾碗筷和矮几。
梁麽麽见萧庭深吃得香,心里也算安慰。
萧庭深张口又问了句,“她呢?”
梁麽麽当然知道她是指谁,她就等着世子问呢!这世子夫人可一点也不像世子夫人。她斟酌了一下语句,说道:“夫人她又出去了。”
“……”
“世子,老奴多说一句,您可千万别生气。”
萧庭深黑眸清亮,俊美如斯的脸上表情微黯,“梁麽麽,我敬重你是老麽麽,你若是要说温情的坏话,便不必与我说了。温情是我未过门的媳妇,便是未来世子夫人,她就是把整个坞堡弄翻天了也有我为她兜底。”
梁麽麽憋在心里的那句‘这世子夫人总是往外跑成何体统’的话生生的噎在了喉咙口,一时上不去下不来,那叫一个钻心疼,暗暗吸了好几口气才福了福身回道:“是。”
萧庭深收回目光,“好了,面也吃了,你下去吧。”
梁麽麽:“……是。”
梁麽麽心有不甘地拿起食盒退了出去,心中郁结不已。
这大概就是有了媳妇忘了娘的道理?虽然她不是萧庭深的娘,可她是看着萧庭深长大的,自有照顾的情分,怎么说也是半个奶娘吧…
这世子,有了媳妇,直接不要她这半个奶娘了!
梁麽麽气啊…出去后整张脸黑成了锅底。
梁麽麽走后,萧庭深招来楼沿,张口便问:“她呢?”
楼沿趁着梁麽麽过来专门出去转了一圈,走路还有些喘呢,思维根本没跟上世子的,“……啊?谁啊?”
萧庭深眉心剧烈地跳动了下,微抿的薄唇几乎成了一条线。
楼沿瞬间就感受到了一股低气压,慢半拍地反应过来世子爷在问谁呢,连忙组织了语言回道:“哦,世子,六姑娘和她的婢女正在田埂上看戏呢。”
“看什么戏?”
“俞领军叫人杀了十头猪,新鲜的猪肉放在一排桌子上,请了一人执笔登记,这坞堡上所有的农户都在排队领猪肉呢!”
“领猪肉?”萧庭深好奇起来。
“是,不止坞堡里面,坞堡外边也有流民进来,场面很是壮观。不过具体事情,我还不知。”
萧庭深朝着囱外面看了眼,天色已是慢慢暗了下来,这个点了还往外头跑?
自从腿伤以来,他便几乎不愿出门,就是过年最热闹的时候,他都基本待在屋子里,可这一次,他特别想出去看一看究竟。
“楼沿,你抱我起来,我也去看看。”
萧庭深反应过来自己说了什么时,心中掠过诧异。
楼听听到世子主动要出门,“欸”了一声便去推轮椅过来…
-
夜色缓缓靠近,夕阳挣扎着散发着最后的一点点微光。
楼沿推着萧庭深缓缓朝着田埂出发,因为地面的坑坑洼洼,他们走得特别慢。
正如楼沿所说,坞堡内难得的热闹非凡,每一个农户的脸上都是欣喜激动的神情,他们热烈地聊着讨论着什么,整个场面都是一派欣欣向荣的景象。
萧庭深目光掠过嘈杂的人群,一眼便看到了站在不远处的一身青衣罗裙的少女,夕阳的光芒洒落在她扬起笑容的脸上,也不知是微光太过夺目,还是她的目光更明亮,那些叽叽喳喳的声音,旁边的所有人都淡化成了黑白的影子,唯有她的窈窕身影是绚烂夺目的彩色。
他注视着她的同时,便见她转眸也对上了他的黑眸,她的双眼立即染上了笑意,双腿快步朝着他走了过来。
温柔软糯的声音传来,带着喜悦:“咦,萧庭深,你是不是也听到了风声,所以出来看看?”
别人都叫他世子,唯有这个女人,总是萧庭深萧庭深的叫唤。
萧庭深张口,声音有些奇异的沙哑,“他们在干什么?”
温情说道:“领猪肉啊。”
“为什么能领猪肉?今年的收成并不好。”
温情立马弯下腰,目光与他平视,心中有些害怕地急道,就怕这厮怪罪。
“欸——萧庭深,你说的,随我怎么管理坞堡的,你可别后悔。”
萧庭深:“……我没说怪你。我就是问问怎么领猪肉了?”
温情觉得弯腰累,直接蹲在了萧庭深的旁边,笑嘻嘻地说:“是不是场面看起来很热烈,很有人情味?”
萧庭深心尖一滞,脑海里品味着这句‘人情味’。
温情说:“萧庭深,你还不知道吧,这坞堡上之前可是闹出了人命……”
温情简略地把华兴实的事情讲了一遍,目色深深地又道:“这散人心容易,聚人心不易。要想坞堡不断发展,欣欣向荣,我不得先拿点好处给别人?”
萧庭深对闹出人命一事并不在意,在这个战乱的年代,人命如草芥,更何况是最低贱的农户。
温情见萧庭深不说话,脚指头想想都明白他那阶级主义思想又在作祟了,她叹了一声,道:“我知道你在想什么,你是不是觉得我们高人一等,他们的命不值钱,甚至可以为了达到目的,杀鸡儆猴在所不惜?”
萧庭深:“……”他可没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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