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一章 卷土重来
居长石其实就是一个嘴硬。
战场上缺粮,他就是心在滴血也必须送粮,毕竟他是军人出生,他郁闷的是皇帝的不作为。
沈清凌算是开了眼界了,这居行事当着众人的面将皇帝骂了个狗血淋头。
啧。
俞诚安听到温情提到世子在边境的艰难,沉默不语。
房间里陷入了寂静。
隔了会,居长石深深叹息了一声, 心中烦闷道:“我等会就回去清点粮食,半仓粮食估计得好几车,送到边境差不多得一天一夜的路程,匈奴人如此猖獗,就怕路上不安全。”
俞诚安凝眉思索了会,“此事我与沮渠说一声, 派他前往护送。”
居长石一愣, “他?”
俞诚安说:“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沮渠本是匈奴水胡族, 扮成匈奴商贩带上一队人马护送粮草,夫人托我寻人快马加鞭送信,不若就我直接送去,顺道在军营接应沮渠。”
居长石略作思索后,起身朝着温情作揖道:“行,事不容缓,属下即刻便去粮仓。”
温情用力点头,“好。”
俞诚安见居长石离去,便也起身道:“属下去同沮渠说,准备妥当即刻出发。”
居长石和俞诚安一走,便只剩下沈清凌了。
沈清凌整个人还沉浸在送粮给军营这件事上,听到世子夫人与他说话才反应过来,只不过刚刚想事情想得入迷未听清夫人说了什么。
“……夫人,抱歉,我未听清您说什么。”语气不卑不亢。
温情再次认真打量沈清凌,沈清凌一张脸比人家大姑娘还要白,身形看起来相当瘦弱, 身上月牙色宽袖长衫松松垮垮,似能再装下一个沈清凌,这样一个文弱书生也不知她家闺蜜能不能看上。
“我说,沈公子你可在坞堡上住上几日,待居行事忙过粮仓之事再问他户籍之事。”
沈清凌对坞堡十分有兴趣,的确不急着离开,他想在坞堡上探一探究竟。
俞诚安说坞堡上的一切都是夫人所为,当即唇角抽了抽,完全无法相信一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人能做到如此。
沈清凌说道:“全凭夫人安排。”
温情点头又道:“听说沈公子对诗书造诣颇深。”
沈清凌摆了摆手,直接说道:“我只是喜爱读书,至于造诣谈不上。比起诗书来,我更善算学。”
温情诧异了下,“哦?”
微一凝眉,脑中想到小学生数学题,笑道:“鸡兔同笼不知数,三十六头笼中露。数清脚共五十双,各有多少鸡和兔?”
沈清凌没想到温情会突然问起算学的问题,立即思索了下她的问题,“兔子的数目为14只,鸡则为22只。”
“竹原高一丈,末折着地,去本三尺,竹还高几何?”
沈清凌稍一思索,淡淡一笑,“高4.55尺。”
温情想了想,又道:“说有一放羊翁,有三个儿子,某日,老翁去世,三子要分老翁留下的11只羊和一份遗嘱。遗嘱上写道:长子持家有功,可以分得所留羊的半数,次子常代父放羊,可得所留羊的四分之一,三子年幼,无功,只有所留羊的六分之一,遗嘱还交代,不可将羊杀死,否则老头子在九泉之下也不安息。在不杀死羊的情况下,如何分清11只羊?”
沈清凌一愣,将温情所说的题目在脑子里过了一遍,迟疑了一会儿才道:“这题有解?”
温情正要说此题出题就有误,却听沈清凌连忙阻止道:“夫人,这题稍显复杂,待我回去后好好思索一番再与你说答案。”
温情当即噎了噎,轻咳了一声掩饰尴尬,“……好,沈公子回去后再想想答案。”语毕,见沈清凌又凝眉思索,心中更觉得萧庭深提议的此人正是她需要的人。
顿了会,她又问:“沈公子,庭深可与你说起在武威担任什么职位?”
沈清凌细细打量了眼温情,只觉面前的姑娘生得娇美,肌肤细腻如脂,双眸真的很像清晨的太阳,端正且清亮无比。
说起此事便是他最疑惑的地方。
世子只说让他全凭夫人做主。
思及此,沈清凌正了正神色道:“全凭夫人吩咐。”
温情没想到萧庭深会将权利直接下放到她身上,略微诧异后,便道:“沈公子前往武威后,便与居行事担任同样的工作,不若与居行事一样,做个行事如何?”
沈清凌没有立即回话。
温情慌忙又道:“我知沈公子是昌松氏族,行事一职……”
“不,”沈清凌不等温情说完,便接话道:“行事一职挺好。”他刚刚没立即说话实在是因为觉得意外,他的嫡姐沈清丽在族中可是有着举足轻重的地位,但也没有随意任命官职的权利。
而面前的温情却能做到。
这怎能不叫人大感意外?!
沈清凌在离去前与温情说起了沈清丽居住的问题,温情听他提起沈清丽,唇角几不可察地抽了抽,但面上却什么都未显,只道:“沈行事放心,沈姑娘毕竟是姑娘,她便暂且居住在隔壁厢房,等到你在武威安定下来后再接去武威便是。”
沈清凌连忙道谢。
两人又各自说了会话才各自离去。
…
…
下午居长石忙着叫底下亲卫搬粮装车。
嵇四得了风声后,立马叫底下人送了一车草药给居长石。
反正是去一趟军营,粮草短缺,草药估计也会短缺,不如一起护送过去。
俞诚安笑着拍着嵇四的肩膀,“诶唷,还是你想得周到。”
嵇四轻呵了一声,继续回去研究药物,他最近发现了一种药物,对治疗疮癣、杀虫、避湿气有非常显著的疗效。
只不过这药有个缺陷,那便是特别容易着火。
啧,这问题着实叫人头疼。
他需好好想想如何解决此类问题,药坊好不容易从北凉搬到了漠北来,世子的腿如今也好利索了,他要不小心把药坊给烧了,世子怕是管都不管他。
所以听到居长石说要送粮食到军营,他第一时间想到的就是送草药,战场上哪有不受伤的,他送的可都是救命的药,特别是之前和温情一起研究剩下的青霉素,治疗创伤的极品好药。
他送一车,心在滴血,在世子面前狂刷存在感也是拼了。
他的药坊可是有用的存在!
…
…
郑浩和楼沿在坞堡上呆了半日,连夜便又前往晋州。
夫人说晋州有煤矿,那必定存在铁矿,这话他们放在了心上,所以此去除了挖煤,就是继续找铁矿。
他们临走前,居长石又从粮仓里拖了两大车粮食给他们带走。
居长石望着满满当当的粮仓一下就少了一大半,心上像是被人狠狠戳了一刀,一天都没个好脸色。
当家真是太不容易了,怎的哪哪都要粮。
今年秋收的时候他必须越加地精打细算,狠狠抠着!
…
酉时一过,装有满满当当粮食的车子在沮渠的带领下上了官道。
临走前,沮渠还笑着对俞诚安开玩笑,“俞诚安,你就不怕我把粮食半道上都给毁了?”
俞诚安多看了两眼沮渠,轻哼了一声,“等你回来,我让夫人给你介绍媳妇儿,都老大不小的人了,赶紧成家!”
沮渠一张脸瞬间黑成了锅底,“你操心操心你自己吧,我要你操心!”
俞诚安:“……嘿!你别等蒙小裕成亲了,你都没成。”
沮渠当场吐了口唾沫,“关你屁事!”
说完,再不看俞诚安一眼,带着人浩浩荡荡走了。
沮渠一走,俞诚安着了一身黑衣,连夜策马出了坞堡,以小路前往边境。
…
…
三日后,沈清凌便要回武威去了,临走时腆着脸面问温情要了五百张纸,做户籍可比用笨重的竹简方便多了。
温情顺势问了句,“沈行事觉得这纸如何?”
沈清凌不知温情问这话是什么意思,嘴里当然奉承道:“很好啊,不好我怎会问你要这么多?”
温情眼眸漆黑,晶晶亮地笑道:“是吗?”
“当然了。”
“那沈行事可否帮我一小忙?”
小忙?
沈清凌总有种不是什么好事的预感,但嘴却不受大脑控制地说道:“夫人请讲。”
温情眨眨眼,“这批纸造出来足有五万余张,沈行事你本就是喜好读书写字之人,想来你也有不少好友喜爱读书写字,可否将我这批纸推给你的朋友?”
沈清凌后脊一僵。
夫人叫他卖纸?
沈清凌面上掠过一丝迟疑。
温情见状,轻咳了一声道:“若是此时困难,就……”
“夫人我可以试试,不过能不能卖出去,我这心里也没底。”
温情嘿嘿一笑,阳光下的眼睛熠熠生辉,“无妨,沈行事尽力就好。”说罢,又道:“沈行事不是要纸嘛,你若帮我卖出这五万余张纸,以后只要是您需要用纸,我便叫进山他们着人直接送至武威如何?不收银钱。”
沈清凌一听,只觉自己一颗心像是被人放到了锅里滚了一圈,顿时热了起来,这以后便可实现用纸自由了。
这北凉除了当今皇帝外,哪家还能做到?
沈清凌心一热,“夫人此话当真?”
“自然,君子一言驷马难追。”
沈清凌咬牙一掌拍上大腿,应道:“好,夫人静候佳音便是!”
从小夫子教育,士农工商。
商乃是排在最末,沈清凌读了这么多年书,这最简单的道理还是懂的,从前也怕别人说他学习算学是放不到台面上的事情,然而如今自己真正接下卖纸这一事来,心中竟然隐隐有些期待。
至于期待什么他一时也说不清楚。
总觉得有什么微妙的东西在他身上发生了变化。
沈清凌先从温情那儿领了五百张纸,拿到纸简直就像是捡到了宝,回到武威县衙第一件事就是将纸妥善保管。
沈清凌回到武威的当晚,就发生了匈奴在城门处卷土重来报复的事件。
武威县令江余淮当场组织卫兵守城。
月朗星稀,前来攻城的匈奴军人足有千人,其中三百铁骑声势赫赫,他们仗着长河边不会有援军相助,气势嚣张,已有人在城门上架起木梯,一排排士兵蜂拥而上,势要打开城门,攻下武威!
江余淮站在城墙上,已是杀红了眼,脸色青白,让人看去着实担忧。
沈清凌本就是一白面书生,此刻一脸汗水,双眸紧迫地盯着不断攻城的匈奴人。
城墙之上的守军握着兵器,凡是爬上来的,他们用兵器顶,来得匈奴人多了,他们反扑,便联合着一起迎敌。
城内人心惶惶,家家户户闭门不出。
流民找了躲藏之地朝外张望着形势。
沈清凌朝着江余淮喊道:“这样不行,得找援兵。”
江余淮大喊道:“援兵在边境!路上一来一去也得两日,更何况城门外都是匈奴人,如何请求支援?”
没人能来救他们,他们此刻只能自救!
江余淮看着一个个倒下的青壮,心中悲凉不止,这是一种无法用言语明说的极度绝望。
死的可都是他管辖下的百姓!
他才上任不足七日,就遇上匈奴人,他心中的报复还未实施,难道就要命绝于此?!
他望了眼脸色比鬼都难看的沈清凌,狠狠地盯着城下的敌军,吼道:“武威的守卫听着,城门后面的乃是我们的家人,绝不后退一步,本官已派人前去潘禾寻求援兵,只要撑过今晚,援兵便会赶来,可还记得世子那日带领北凉将领大杀四方?今日亦是如此!
城在,我在。城亡,我亡!我与你们共存亡。
想要践踏我们的家园,除非从我们的尸体上踏过去!”
江余淮咬牙霍出命去,一身士气凛然。
男儿大丈夫,死得其所!
守卫们的心被激发了热血,扬起手中的兵器,大声高呼:“城在我在,城亡我亡!”
沈清凌被江余淮他们的热血震撼了,顿觉此刻自己怎么能什么都不干。
他左右观望了下,就慌忙下了城门,被绊到了立马又爬起来,跑起来的姿势就像是身后有人在追他似的。
江余淮见沈清凌这是要做逃兵,狠狠吐了口唾沫,满脸不屑地喊道:“狗腿子,狗腿子!你个孬种,干嘛去!!”
沈清凌哪里管得了许多?
下了城门,慌慌张张地挨家挨户地去拍门,“有人吗?有人吗?……”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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