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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十九章 表个态


  顾夫人老早就安排了丰盛的晚膳,考虑到萧庭深亲临,最终叫家奴将圆桌换成了分桌而食。
  温情和顾淑琴转了一天,老早就饿得前胸贴后背了,就坐后,便狼吞虎咽地吃起来,看得顾夫人朝着萧庭深万分不好意思的讪讪一笑。
  这俩孩子搞得像是饿了好几顿似的,  明明她就没苛待她们…
  萧庭深侧目看着自家爱妻的吃相,淡声问道:“今日做什么去了?”
  温情喝了口鸡汤,抬眸看向萧庭深,“我和淑琴在潘禾转了转。”
  温情说话的时候顾淑琴也看了过来。
  萧庭深幽邃的双眸逐渐变得暗沉,眸色很深,深处有藏不住的暗涌,  舌尖抵了抵后牙槽,  他在坞堡担忧着她,夜里都睡不好,今天白日熬了一天,黄昏的时候终于熬不住了,快马加鞭赶到潘禾…
  然而他家爱妻却是活得逍遥。
  啧——
  温情的关注点都在食物上,并未发现萧庭深的不妥,又吃了口肉,继续说道:“淑琴想在潘禾开个养殖场,我便和她一同去看看。”
  萧庭深听她这样讲,面色不动声色地变了变,“养殖场?”
  “对,就是养鸭。”
  “……?”嗯?
  顾夫人也朝着温情看了过来,顾淑琴要开养……什么场的从来没跟她提过,她不觉又将视线看向了顾淑琴,眸底里俱是惊奇。
  “淑琴?怎么回事?”
  顾淑琴唇角轻轻一笑,“娘亲,咱们后院不是有块空地,又靠河,我打算在后边叫家奴打上篱笆,  大批养鸭。”
  “啊?!养鸭做什么?”顾夫人觉得这消息太震惊了,  之前也没听顾淑琴提到过。
  “养鸭,养鸭赚银钱。”顾淑琴便将自己的想法一股脑地跟顾夫人说了。
  顾夫人整个人都愣住了,眼睛看看顾淑琴,又看看温情。
  养鸭真有那么好?
  顾淑琴就怕顾夫人不同意,又碍于萧庭深在场,只道:“娘,这件事情我是经过深思熟虑的。”
  顾夫人看顾淑琴紧张的表情,轻轻一笑,“娘亲又没说不同意,看把你紧张的。”
  顾淑琴一听,展颜笑起来,“谢谢娘!”
  …
  吃完晚膳,萧庭深才有和温情独处的时光,陪着温情走一圈消消食。
  潘禾和坞堡的区别在于,坞堡到了晚上就没什么人了,而潘禾就不一样了,街面上依旧有行人,各家各户门口掌了灯笼。
  顾淑琴说自从匈奴兵退去后,  这儿比之前热闹了许多,  就是匈奴兵打仗的时候,  到了晚上这儿也有人。
  在温情看来,潘禾就是占了地理优势,虽说距离边境也挺近的,但是中间隔着漠北,而之前武威被匈奴骚扰,潘禾又在武威的北面,潘禾成了唯一没有收到匈奴战争影响的地方,也正因为如此,留在潘禾的流民更多。
  有人才能发展经济。
  潘禾借鉴坞堡的发展模式,明显经济发展迅速。
  …
  温情和萧庭深在潘禾街面上溜达了一圈,最后回到顾府。
  站在顾府门口,温情便催促着萧庭深赶紧回去吧,天色也不早了。
  萧庭深说道:“嗯,我知道了,我看着你进去了就走。”
  温情唇角掀起无语的微笑,嗔了他一眼,“那我进去了。”
  萧庭深点头应道:“好,去吧,明天我再来。”
  温情见他一脸笃定,简直是气笑了,“我只是在潘禾小住,又不会去哪里,你不用这样跑来跑去的。”
  萧庭深如墨的眉眼间卷着轻柔的波光,“嗯,我知道的,快进去吧。”
  温情有些郁闷,这厮究竟有没有认真听他说话啊?
  她微抿了下唇,再看了他一眼,就进屋了。
  哎——随他心意吧。
  萧庭深等到看不到温情背影时才骑马离开…等到到坞堡已经是亥时三刻了。
  正院安安静静的。
  萧庭深风尘仆仆地进入前厅,猝不及防地遇上坐在首位的老太君。
  呃……
  萧庭深蓦然站住了脚步,朝着首位的人唤道:“奶奶——”
  老太君沟壑的脸上染着一层怒意,“你怎的回来这样晚,去哪儿了?”
  萧庭深噎了噎,脑袋高速运转,编了个理由,“火药房那边有事,我在那儿…”
  老太君重重一哼,“臭小子,学会骗我了!那温情究竟有什么好的,你要这般奔波?”
  萧庭深深吸了一口气,双眸如黑濯石一般,“奶奶,你既然已经明白我的心意,就请像爱护我一样爱护情情,一切都是我的原因,跟情情没关系,是我要情情做我的妻子,是我要一生一世只护她一人的!都是您孙子的心意。”
  嘴里左一个情情,右一个情情的,老太君喉咙里压着的话顿时一句都说不出口,除了狠狠瞪他一眼,还真不能再说什么了!
  这孩子性子像足了萧鹤尧。
  当初萧鹤尧为了萧庭深他娘也是如此,后来萧庭深他娘去世了吧,竟是成了鳏夫这么些年……
  明明都是能够霍出命去杀敌的武将,偏偏还各个都是情种。
  老太君还能说什么?
  她动了动嘴皮子,“都是要成亲的人了,也不在乎这几日,你这样奔波的成何体统?你就……”
  “情情肚子里怀着您的重孙子,孙儿不怕辛苦,就是去看看她。”
  “你……”老太君斥责的话还没说出口,又被萧庭深截了话去,“孙儿都知道的,等成亲前三日孙儿定不去潘禾,就在坞堡等着情情嫁过来。”
  话都被萧庭深说去了,老太君还能说什么?
  老太君幽幽一叹,“……哎,罢了……”随即,朝着旁边的麽麽使了个眼色,麽麽连忙上前搀扶她。
  “等你等了那么久,乏了……你也奔波那么久,早些歇着吧。”
  萧庭深俊朗的眉宇间染上笑意,“是,奶奶,奶奶您也快歇息吧…”
  老太君沉着脸没再看萧庭深,出了前厅,直接去了厢房。
  …
  有了老太君的松口,萧庭深便走得更勤了。
  坞堡上不见萧庭深,那绝对是去潘禾看夫人去了…
  老太君是管也管不住,到后边索性就不管了,这就是管住了他的人,也管不住他的心啊!最主要的是老太君的注意力都放在了坞堡上。
  从前再年轻点的时候她是在坞堡上小住过一段时日的,那时候萧庭深还小,她心疼庭深没了娘,便来坞堡照顾庭深。
  漠北不比北凉,不论是在吃食上还是生活上都落了北凉一大截。
  而这一次,她在坞堡的感受却与从前大不相同,就说坞堡上的甜点,竟然比北凉城里月啸楼里的桂花糕都好吃,一问是哪个厨子想出来的,那人却说是夫人想出来的。
  老太君……
  而生活上也是大大便利。
  最有意思的就是房间内侧有坐便,这种坐便并不需要家奴再抬出去,只需用水冲下去便可…
  老太君觉得稀奇极了。
  这用水冲下去是冲到那儿去了?为什么房间里依然没味道呢?
  一问这是谁造的,才晓得是他们嘴里的夫人想出来的。
  老太君心情无比复杂,似乎这坞堡上所有的一切都与她看不上的温情有关,远到田地里的龙骨水车,近到生活里的点点滴滴……
  不说这些,再看坞堡上的农户和那些异族人的和平相处,她第一次见到的时候都震惊了,久久无法平复心中难以言喻的心情。
  她的丈夫她的儿子和异族人打过多少仗,丈夫更是在战乱中丧生,北凉子民又有多少死于异族人之手?
  这种和平相处她想也不敢想,也从未想过……
  却惊奇地发生在了她的身边。
  他们在这儿与北凉子民成婚生子,甚至有些还改了这儿的姓氏,穿这儿的衣服…
  老太君思绪清明,心中当然明白战乱是政权相争,就算是对异族人的痛恨也只能是对异族政权的痛恨,而这坞堡上的人,则和最底层的农户并无两样!
  心中明白和滔天灭顶的恨意却是两码事。
  坞堡上怎么能收留那些异族?!
  这事又是与那温情有关?
  她怎么敢这样做!
  谁给她的权利?
  …
  当晚,老太君在院子里坐得很久,直到萧庭深从潘禾回来。
  萧庭深见老太君似乎在发呆,上前一步恭敬行礼道:“奶奶——”
  老太君如梦初醒,朝着萧庭深看过来,声音冷冷清清,“回来了?”
  萧庭深“嗯”了一声,夜色有些黑,他看不清老太君脸上的神情。
  老太君说:“奶奶今日在坞堡上转了转,听底下农户说明日是那个……异族人要成婚了?”
  萧庭深应道:“是,明日一早我会早些去趟潘禾,接情情过来一起参加婚礼……”
  “混账!萧庭深……”老太君情绪太过激动猛地从椅子上站起了身,她的胸脯上下剧烈起伏无声地说明着她有多气愤,“你怎么能……你怎么能让温情无法无天,那些异族都是什么人?啊?他们都是我们的仇人啊!你怎么能同意温情将这些人带到坞堡安置?”
  萧庭深这才明白老太君沉着的一张脸所为何事了。
  萧庭深微抿着薄唇,沉着地站在那儿,听着老太君的训斥。
  “将这些人给我逐出坞堡,否则……否则,我便不同意你与温情的婚事。”老太君放了狠话。
  萧庭深脸色亦是微冷,眸色比夜色还黑,他斩钉截铁地开口:“奶奶,恕孙儿这次无法听您的。”
  “你!”
  “奶奶,这是情情的心血,你不知道,情情为了坞堡的今天付出了多少努力!说到底,她也只是一个深宅内院的女子,因为我腿疾的缘故,疏于对坞堡的打理,说得难听点,情情来到这儿前,整个坞堡早就被底下的家奴把持着了,也难怪那两年坞堡根本没有银钱上交。但是现在不一样了…您看到坞堡上的人心了吗?所有人都往一处使,只求坞堡粮仓丰满,家家户户有个安定的日子可过。
  您不知道,那时候军营缺粮,要不是坞堡上的解囊,您怕是见不到您孙子了!
  坞堡上有异族人怎么了?他们是被匈奴遗弃的流民,和这儿的农户是一样的,他们要的不过是安稳,他们在这儿扎根,成婚生子,他们以后就是这儿的百姓,这儿就是他们的家,他们会拼尽全力守护他们的家园。
  奶奶——没有人比我更恨异族,但是——首先我们都是人,后来才分了族。
  至于我和温情的婚事,您是长辈,我尊重您的想法,但并不能阻碍我与情情的婚事。”
  萧庭深说了很多,也想就一次性说个清楚,表个态。
  谁也别想以各种理由拆散他和温情。
  老太君正在气头上,又见萧庭深态度强硬,气得差点整个人背了过去,“你…你如此忤逆,就不怕我叫你父亲削了你的世子之位,让给庭贺?!”
  萧庭深眼眸微眯,“连上头的皇帝都能隔三差五地唤,我这个世子又算什么?”
  老太君没想到萧庭深嘴里会说出这样的话,直接愣住了,“你!”
  萧庭深话说得没错。
  先帝是在三十三岁时才坐上皇位的,只可惜才六年就得了病,这才让李勤佑成了新帝。再往前推算,先帝的先帝才做了三年皇帝,再之前却是仅仅只有一年……
  三十岁左右的成年人照理来说正是精力最充沛的时候,可偏偏那皇位像是有毒似的,谁坐上去谁就都逃不过早死的命运……
  朝代更迭频繁,诸侯权利几乎走上了巅峰!
  往近了说,就齐王起兵攻打北凉,最终也只是被新帝斥责,而实质性的惩罚却什么都没有,间接说明了诸侯的权利远远高过皇族。
  这些话都说出口了,老太君一张脸直接黑了个彻底,径直点头道:“好!好!好你个好孙儿……这儿既然这样不欢迎我,我这就离去。”
  萧庭深说道:“奶奶,我从未有过赶您离开的想法,您对我和情情有误解!我和情情所想的,从来只是壮大坞堡,只有自己强大了,才能抵御外敌!您以为匈奴突然退兵的原因又是什么?若没有后边强大的支撑,你以为匈奴会退兵?就凭那新帝?
  我知晓您在气头上,您见了我不高兴,我这就退下,也请您冷静下来好好想一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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