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8章:很乐意笑着接受死亡
那时候,窗户开着,晚风伴着夜色,从外面吹进,他们喝酒、聊天,畅想着漫长而美好的未来。
姜肆的笑容淡了些,他走过去,把一旁的窗户打开,然后问温忱:“喝酒吗?”
今天,已经是九月六号了。
姜肆在七月七出现,将在九月七离开。
此前,他一直没让苏幕告诉温忱这件事,就是不想让温忱多想。
但是,最后的离别,他不想再瞒着温忱了。
温忱看着手机上的问句,慢慢的,眸光落在了远处将落未落,只余下一点点光芒的太阳身上。
光芒太暗,是无法驱散黑夜的。
“嗯。”他应了声。
然后两人就都陷入了沉默中。
等酒被送来了,姜肆给两人都倒了一杯。
他的杯子慢慢飘到半空:“干杯?”
温忱拿起酒杯,轻轻和对方碰撞了一下:“干杯。”
干杯。
就好像多年前,他们都尚未成年的那个夜晚一样。
祝你终于获得自由。
祝你拥有更加美好的未来。
作为朋友,为你开心。
作为并肩的伙伴,感谢你让我看见光。
干杯。
为了……离别。
以后也许不会再见面,但我对你祝福的心,还是和多年前一样。
酒是凉的,但是在夏日夜晚,这种凉只是常温下的凉,喝进去并不会难受。
可……温忱将那液体送入口中时,身体也随着液体,越变越凉。
干杯,是为了庆祝。
可是如今,有什么好庆祝的呢?
庆祝离别,庆祝失去,还是庆祝这样的夜晚还会有无数个,却再也没有和他一起喝酒的人呢?
“你知道你现在是什么表情吗?”姜肆道:“和当年,没有什么区别哦。”
“嗯?”温忱问:“是什么表情?”
“没有表情。”姜肆说。
当年的温忱没有表情,现在的温忱也没有表情。
“只不过……那个时候,你看起来想笑。”但是现在,很悲伤呢。
温忱给面前的空杯子倒酒:“听起来我好像是个面瘫。”
“怎么会呢?某人色诱起喜欢的人来,可是一点也不像是面瘫呢。”
“……”温忱。
姜肆什么的,果然不论什么时候,都是一样的讨厌。
“温忱啊,”姜肆感慨着望着好友:“想要追小女巫,你还任重道远啊!你的情敌可不少。”
“比如?”
“比如小女巫身边的那一堆朋友,小女巫信任他们,可远比你多。”
“……”温忱将杯中酒一饮而尽,口吻平淡:“最后的赢家会是我。”
“很自信嘛?”
温忱握紧了酒杯,自信吗?
不是自信。
只是,他也想握紧,命运给自己的一丝馈赠。
姜肆眼中带着笑意,注视着温忱:“关于我要离开的事情,虽然小女巫没说,但是我看的出来,她也会对我有一丝不舍呢。”
这句话的深层意思,两人都懂。
不过,没有人点明。
温忱有些意外,但也没有那么意外。
毕竟,苏幕对她的“姐姐”,那样在意,却也没有办法。
可见,女巫也并不是无所不能的。
“不舍吗?”他说:“看起来,你在她那边,混的比我成功的多。”
听闻这话,姜肆的表情就变得有些得意了:“那当然!温忱,你太逊了!”
温忱看着这行字,几乎能想象到姜肆肆意而明亮,又有些嚣张的笑容,他又给姜肆倒了杯酒:“别得意啊姜肆,下次你再见到我的时候,我在阿幕心中的位置,就会比你高了!”
姜肆挑眉,“好啊,那我等着!”
无形之中,一个谁也不知道会不会实现的约定达成了:下次再见。
一定要再见。
姜肆又和温忱聊了很久,鬼是不会醉的,但姜肆在手机上打的字,却越来越乱,说的话也越来越没有逻辑。
他不想让温忱感到自己和还是人的时候的区别,这些东西是无关紧要的,可是真正体现出来,却像是一把刀子一样,能扎的人鲜血淋漓。
喝到最后,温忱半眯着眼睛靠在沙发上,他的视线落在摔在一旁的手机上,像是在透过那个手机,看某个已经喝的醉呼呼的人。
而姜肆,感受着这一刻的宁静,唇边的笑容越来越淡,最后趋于没有。
他难过吗?
是难过的。
但也有一份释然。
毕竟,温忱现在,又有了新的寄托,并非是行尸走肉了。
姜肆还有一些想要知道的事情,比如段津望的死因,比如自己那好像有些残缺的记忆,再比如,宁言己成为黑女巫的原因。
他望着温忱的神情,隐隐有种感觉,这些事情,温忱都知道答案。
可他既然不说,就有他的理由。
姜肆也不是非知道不可。
聊天到了这里,已经到了尾声,姜肆静静看着温忱,没有再打算说什么。
可是温忱却主动问道:“你知道津望是怎么死的吗?”
姜肆的手碰到了手机,迟疑两秒后,又收了回去。
但温忱已经自顾自说完了:“我杀的。”
黯淡的房间中,二十二岁的好友,一字一顿道:“段津望,我杀的。”
“……”姜肆。
温忱并没有喝醉,他只是陷入了泥潭中,呼吸困难,脑袋中恍惚想到的东西,都是血和死亡,就像是在暗无边际的森林中,落入了越挣扎陷的越深的沼泽中。
他有试图去想现在姜肆的表情,但是还没有想出来,什么东西就砸到了他的怀里。
坚硬的边角砸的他下颚一痛,温忱低头,看见了一部手机。
姜肆砸的力道并不轻,温忱想,姜肆是生气了吗?
果然,即便是姜肆,也会觉得无法原谅吧。
他的眸子如夜色般黑沉,但是当他拿起手机,看见上面的字后,却怔住了。
【段津望说,要你替他开家甜品店】
……
不会生气。
不会愤怒。
因为是你。
我很乐意笑着接受死亡。
……
姜肆虽然并没有真的见过死亡的段津望,但是作为局外者,他看的分明,段津望那人,无论温忱对他做了多么过分的事情,他都不会真的生气的。
就像他自己一样。
哪怕他真的死于温忱之手,姜肆也不会觉得温忱对不起自己,而是会想,温忱开枪的那一瞬间,究竟有多么的绝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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