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章 第8章：神明，魔化与虐杀（二）
“啊…………”
痛不欲生的声音再次如雷贯入耳中，唤起十万九千前的记忆。
司律深深记得，初次相遇时，南栀在妖界被百般折磨，他心有不忍，便是循着这凄厉之声，见着了南栀，救下这个可怜的人类女子。
十万九千年后的现在，是禾舟绝望地被压制在地，蝎妖的手在她的右眼中，野蛮狠毒地搅动着、寻找着。
“奇怪，‘神之瞳’呢？”
蝎妖好奇地说着，却不住手，任凭大量的血从禾舟眼中流出。
禾舟痛苦地挣扎，左眼塞满了深不见底的恐惧。她不停地发出撕心裂肺般的痛叫，眼泪与血相融，灌进她的口腔里，流到身下泛着腐臭味的枯叶上，渗入地下。
等了你十万九千年，你终于回来了。
绝对……绝对不可以再让你离开我。
这是司律此刻唯一的信念。愤怒让本占下风的他聚集了不知从何而来的庞大力量，在电光火石间，击败围攻他的群妖，飞到蝎妖身后，用一把夺来的大刀，一刀砍死它，将它踢远，又赶忙跪下，查看禾舟的伤势。
右眼出血严重，所幸意识还在。‘神之瞳’没有被夺走，开始有修复伤势的迹象。
“禾舟，禾舟，能听见我的声音吗？”司律担心地呼唤着禾舟的名字。
禾舟的五官仍因剧烈的痛楚而扭曲，她太害怕了，以至于说不出话来，也做不出应答，只是浑身战栗哭泣着。
司律双目湿润心疼至极，他温柔地安慰禾舟：“别怕，我们现在就回家，我会治好你的。”
可就在司律即将抱起禾舟，想安全带她回家的刹那，一把深绿色的剑从司律背后刺入，直接贯穿他的胸膛。将沾着血的、明晃晃的刀尖，清清楚楚地展示在禾舟眼前。
司律的动作也在那瞬间暂停，他睁着不甘心的眸子，看到禾舟万念俱灰的眼神。
“这就是所谓的神吗？毫无防备，简直如同脆弱的人类，不堪一击。连我死没死都看不出，真蠢。”
还活着的狼十八站在司律背后嘲讽，他俯视的姿态，如同他才是掌管世界的存在。
他自以为是地笑着，漫不经心地将利剑从司律的身体里抽出。血立刻如瀑布涌出，满森林都是浓烈的血腥味。
司律没有回击，他皱了一下眉头，眼睛顿时失去神色，倒在禾舟身上，一动不动。
禾舟就这么突地感觉不到眼睛的疼痛了，也感觉不到对于自己将被杀死的畏惧。
她不再哭喊，用失去生机的左眼，望着倒在自己身上的司律。那张帅气的脸贴着自己的胸膛，她抬起颤抖的手，轻摸上去——
好冷！
比寒冬的雪、比深渊的风都要冷、都要刺骨。
简直，痛彻心扉。
我错了。
我不应该轻信狼十八的话，跟他出来的。
我真笨啊，他可是妖怪啊，我和他又不熟，干嘛要和他出来呢？
见网友这样明显的借口我都看不出，我怎么会那么笨。
如果我聪明点，没答应狼十八该多好？
不然，你也不会来救我。
然后……
对不起！
对不起！
对不起！
……
“哈哈哈……”
看着死去的司律，看着自责的禾舟，狼十八喜欢这种懦弱无能的表情。
拼尽性命所要保护的人，到最后还是悲惨地死去，这可太让人兴奋了。
狼十八发出狠毒的阴笑，绿色的眼睛尽显对于杀戮的痴狂。
就在这时，一根漆黑的、锐利的、无规则形态的触角袭向狼十八，他马上闭嘴，眼神变得凌厉，当即凌空一跃，飞到六十米外的一棵树上。
他咬牙切齿，盯着前方。“怎么回事？”
还没有被司律完全击败的妖怪们也察觉不好，纷纷后退。
但他们的视线全都集中在一点——正缓慢站起，全身漆黑，已无人形的司律身上。
“魔！”
狼十八恍然大悟。“原来你真的堕落成魔了。哈哈哈哈……我还以为是那些家伙夸大其词呢。你的灵魂已完全魔化，你永远都回归不了神族。你这个……魔！”
魔？
禾舟不敢相信地仰视着面前这个本以为死去，却猛然长成2米高的……怪物。
高大魁梧的身姿好似刚从地狱爬出的骷髅骑士；黑发飘飘，五官消失，仅剩两朵深蓝色火焰在眼部处，随风起舞；上身健硕结实，双手如利爪；无性别特征，两腿关节突出，又直又长。
明明刚才还是司律的，为何会突然变成这副骇人模样？
“杀了你。”
它能说话，低沉、嘶哑，明显不是司律的声音。
眼部的火焰燃放得更猛，无数漆黑触角从它右手心里蔓延出，迅疾袭向狼十八以及在场所有妖怪。
禾舟从未看过这番场景。
刚刚还威风堂堂的狼十八与妖怪们，瞬间就被这些触角打得丢盔弃甲。
最先是狼十八。他仅能勉为其难地躲过第一、二次袭来的触角，却不能躲开第三次的。他被击中腹部，从树上摔下去，又连忙起身，用剑刺穿、砍断接连袭来的触角。
然而触角拥有再生能力，不断将狼十八击伤，最终绞断他的脖子。
而其他妖怪，也没有好下场。
一只被触角从头至脚贯穿后，四分五裂；
一只被触角整体缠绕后，血肉模糊；
一只被触角扯出脏器后，支离破碎；
一只脑袋碎了；
一只手脚掉了；
一只拦腰截断；
一只……
一只……
一只……
魔化的司律发出沉闷的吼叫，不带一点情感。
悲伤、同情、愤怒、痛恨都没有。
几秒间，就将数十只妖怪全部杀死。他就像禾舟看过的科幻电影中，被改造成嗜血怪物的人类。除非被杀死，生命机能彻底停止运作，否则他不会停下。
禾舟止不住地颤抖，她从没见过如此恐怖的存在。
忽然间，她的脑海闪过几个天火焚城的片段。禾舟还没来得及注意到这几段模糊画面，儿时被亲戚虐待、被村里人欺负、被同学排挤、被抛弃在山间野林里的可怕记忆，又如潮水涌上来。
那是禾舟埋藏在心底，最不愿回想的过往，魔化的司律却成功将其勾起。
禾舟不知哪来的力气，竟然站了起来，朝司律的反方向，拼尽全力跑去。
杀得并不尽兴的司律发现这里还有一个活着的生命，他追上来，一根触角卷住禾舟的腰，高高抬起至上十米，再狠心地把禾舟往地上一摔。禾舟的左小腿砸中一块铺满青苔的石头，“咔嚓”一声，腿部皮肤瞬间被自内向外的骨折端刺破，外露出白森森的骨头。
伤口横跨整个小腿部，软组织、神经、血管大面积受损，血液瞬刻将整条腿染成鲜红。
“啊……”
禾舟抓着开放性骨折的小腿，悲痛欲绝地哀叫，她想跑、想后退也已无能为力。
司律一点也不心疼地走过来，蓝色的火眼盯着禾舟，他机械地问：
“为什么要跑？”
“他们要伤害你，所以我杀了他们。”
“你不高兴吗？”
“为什么总要离开我呢？”
“你告诉我，你到底有什么目的？”
“我对你这般好，为什么要带着‘神之瞳’跳下弑神井？”
“这十万九千年你到底去哪了？”
“你回来又想做什么？”
“欺骗我？把我像个傻子那样耍得团团转吗？”
“为什么要背叛我？为什么？”
禾舟很惶恐，她无处可逃，无力自救，无法给司律一个最真实的答案。
她只能哭着求饶：“求求你，我真的不是南栀，我真的不是她。”
“你明明知道我很爱你的。”
“对不起，我再也不会跑了。我会赎罪的，求求你不要杀我。”
“为什么要背叛我？”
“对不起，我不是故意的，我发誓我再也不会背叛你。求求你，不要杀我。我好怕，求求你了。”
司律没有接着问下去。他握住由触角化成的匕首，而后对准禾舟的心脏，毫不迟疑地刺进去。
“封印启动。”
最初，是瑶姬的声音从远方传来。司律的匕首只刺进禾舟的左胸腔02厘米，瑶姬就快速从天而降，对准司律的脑袋来了一个超重量型回旋踢，直接把司律踢飞四五百米远，一路撞断好几根巨树，掀起一阵狂风。
抓紧时间，瑶姬开启封印，还没爬起来的司律即刻被一个圆形的、画满图腾与咒语的封印阵全方位包裹。
瑶姬启动手势与咒语，封印阵发着金灿灿的光芒，一道天雷从天界降临到人界，准确无误地击中封印阵内的司律，司律登时发出一声持续好几秒的惨叫，稍后，便倒在地上没了动静。封印阵随即消失，司律恢复原状。
瑶姬叹着气，万般无奈地瞬移过去，公主抱起司律，念叨：“我就知道会出事。”
而后又瞬移回来，看见躺在地上瑟瑟发抖的禾舟，注意到她腿上的伤。
瑶姬双目迷惑，她有点不太明白，这群小妖的阵势足以证明他们不过一群乌合之众，怎敢主动打起‘神之瞳’的主意？
况且禾舟拥有‘神之瞳’一事，鲜有人知，当初她踏入神魔客栈，无意启动‘神之瞳’，导致神息外泄，但神魔客栈布着结界，神息绝不可能泄露到外面。
如果说是客栈当时的客人，但瑶姬已篡改他们的记忆，相熟之人也互相约谈好，绝不泄密。
但知人知面不知心，不能保证是当时在场的某人，故意宣扬出。
看来，很有必要等司律苏醒后，着重调查一番了。
“不要怕。”
思索完，瑶姬边安抚泪流满面、惧怕不已的禾舟，边变出一只围裙肌肉兔，让它小心翼翼抱起禾舟，道：“我们回家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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