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第2章故地相逢却不识

皎皎公主落选虽遗憾倒也是意料中之事，式微的莽荒小族哪敢与青丘鸟族等世家勋贵相比。但若能出个受宠的侧妃，得天帝雨露恩泽，鲛人族又何愁没有翻身之日。

        鲛人公主自请为帝妃大婚献唱的奏书很快获准，鲛后摒退左右亲自提点皎皎，字里行间左不过是要皎皎多方留心从前那位上元仙子旧事，以为楷模。天帝心属前水神，鲛后却要皎皎学个六界钦犯？鲛人善媚多情而少智谋，书上所言诚然如是也。鲛珠儿暗自腹诽着，倒是不想公主皎皎心中亦有此惑。

        鲛后得公主一问，莞尔笑道：“花开时的惊艳欢喜固难忘怀，但那细水长流，于不知不觉中融入骨血的温柔才最为致命。”

        皎皎又道：“当真如是，陛下又怎会忍心让仙子以负罪之身流落在外？”

        “呵，这天上地下，六界之内，有女儿谋逆，当爹的却能从容脱身的么？当年洞庭水君簌离不过是寻仇滋事，三万洞庭水族，八竿子打不着的无辜生灵都得背负雷刑天罚，可如今，太巳真人却能好生生带着他那群软玉香红在玄洲仙境里逍遥快活，何故？”

        “天帝这些年横扫六合，荡平八荒，麾下汇聚了多少法力修为出类拔萃的能臣贤才，怎就拿不住一个小小的上元仙子，甚至几百年了一点音讯也没有？”

        “娘娘的意思是仙子早就殒……”

        “你心里明白就好。”鲛后眉梢微颦，绕指轻点了下义女朱唇，及时噤住皎皎脱口欲出之言，“有些事不可说破，切切记得把握个中分寸。”

        及至天帝婚典前夜，皎皎独自站在璇玑宫的结界之外，犹在细细咂摸着鲛后的话，浑然未觉鬓边上鲛珠的擅自脱落。

        自入南天门后，鲛珠邝露终于不再为凡尘浊气所扰终日昏昏沉沉的，精神大好。鲛人灵力低微，邝露得不到多少灵泽滋养，神识越清明越觉得饥饿难耐。这会儿她感应到不远处的有那灵力浑厚的仙体，馋得不行，急急挣脱下来直朝那仙体飘去。

        眼见前方高台之上，一位谪仙衣袖翻飞已然近在咫尺，不晓得哪里跳出只蓝莹莹的鹿儿来，张口就将她给咬在齿间。

        吾命休矣！鲛珠默默哀嚎着，又远远传来个稚嫩的童声：“小蓝，小蓝别跑啊！”

        只见得白亮流光一闪而过，落下来个粉雕玉琢的女娃娃，凡间五六岁左右的模样，额前两个小小麒麟角尚未隐去——原是只麒麟娃娃。小麟娃正是娇憨无邪的年纪，两腮肉嘟嘟的满是稚气，但五官精致，骨相极佳，过个几千年定是个艳绝八荒的麒麟仙子。

        “好漂亮的珠子，哪来的？”小麒麟拦住那鹿儿去路，瞧见它含在嘴里的鲛珠，伸手就要抢去。

        小鹿一惊，瞬间炸毛，连连后退几步，摆出个冲撞的架势。

        小麒麟只好罢了手，嘟嚷道：“小气鬼，不给就不给，你陪我玩玩好不？你是鹿，我也是，咱们做好朋友行不？”

        小鹿神气活现地晃了晃脑袋，显然颇为不屑。呦呦两声绕过小麒麟，径直跑到寻声而来的谪仙脚边，讨好似地吐出鲛珠，歪着脑袋蹭了蹭那一角雪白衣裾。

        鲛珠给白衣谪仙指节分明的修长手指接去，顿时被股醇厚磅礴的纯净仙灵包裹。这莫名熟悉的仙泽灵气于她而言极是舒适惬意，不及多加思量便贪婪地汲取起来。

        “难怪彦佑上天入地都没找到，原是你福气不浅，自己修出了灵识晓得躲了，”白衣谪仙如画眉眼朝她灿然一笑，瞬时黯淡了漫天星辰，“将来定是个顽皮的……你这只小麒麟也是，”谪仙握着鲛珠负手于后，望向眼前的小娃娃，目色温柔，“昆仑门规森严，你大半夜乱跑，不怕师尊罚你么？”

        麒麟神族向来子嗣艰难，如今六界内唯昆仑翠微谷中尚存水火两脉。这小娃娃周身水灵充沛，仙根不俗，想来是某位昆仑上神打水麒麟一脉里新收来的小徒儿。

        “麒麟……麒麟是什么？大哥哥，你搞错了，我和它一样，是只鹿儿哦。”

        鹿儿……露儿……

        白衣谪仙没由来地阵阵心悸，好不烦躁，餍食将饱的鲛珠邝露险些叫他捏的再度碎成渣渣。

        呀！松，松开，疼——

        神识间密音传入，谪仙忙松开手，便见那鲛珠儿逃也似地飞出他掌心。蓝色小鹿以为她要跑，摇曳着尾巴扑来，傻模样呆萌有趣，甚是可爱，惹得邝露玩心大起，故意在它眼前飘来浮去地晃荡，逗着小兽儿绕着那谪仙和小麒麟娃娃跳来蹦去的。

        “我也来！”麒麟娃娃伸手来抓，邝露便闪得更远些，引得他们在这处冷清高台跑跑跳跳，上下追逐。嘻嘻闹闹了好一阵，不想那蓝色小鹿忽然两眼翻白地倒了地，吓得鲛珠忙近前查看，一时不察叫那小麒麟胖乎乎的小手给逮住了。

        “哈哈！”小麒麟指着那蹦哒起来，得意洋洋地直翘尾巴的小兽说，“小蓝这家伙刚才就用装死这招骗过我，可坏了！大哥哥，你看你看，我们逮住了耶！”

        小麒麟拿着鲛珠儿献宝似地跑到白衣谪仙跟前：“大哥哥，大哥哥我们一起玩好不？”

        “好，不过今天不行，”白衣谪仙轻抚着小麒麟顶上软软的头发，点漆星眸笑意盈盈，煦暖如阳，“天色太晚，好孩子现在该乖乖回去睡觉才是。”

        “我不要回去！”小麒麟闻言立刻瘪着小嘴儿，红了眼尾，可怜兮兮的，“回去了他们就……就，就会打死我的！”

        昆仑执掌教规的西王母娘娘行事严苛，素以赫赫雌威闻名六界，诸神莫敢不敬，也难怪将这小娃娃吓成这般。

        白衣谪仙多年清苦孤寂，难得见了个合眼缘的小可怜儿。给她这么眼泪巴巴瞧着，铁石心也化作了绕指柔，终是不忍，只得好笑道：“罢了，你拿着这颗鲛珠回去与他们看，就说今天是大哥哥带你出来的，大哥哥不许他们罚你。”

        “真的吗？”

        “嗯，你只需提下大哥哥的名字即可。”

        “那不行！”麒麟娃娃摆摆手，撇嘴委屈道，“……我还不知道大哥哥叫什么呢！”

        “倒是我疏忽……小仙表字，润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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