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9章 血脉相承
“什么，你想让老夫离开洛京？”
楚邺惊了，连日来洛京发生了那么多变故，眼看事件愈演愈烈，他怎能在这个时候走？
无雪见祖父犹豫，忙又道：“孙儿答应您，一定会拼尽全力守住楚家，无论付出任何代价！如果您继续留在这里，孙儿会有所顾虑的。轩州虽然没有现在这么大的王公侯府，但也有老宅一座，良田十顷。我问过徐管家了，他说前几年那边还写过信来，说是住了不少老一辈的旁支氏族，很热闹，不比咱们府上就那么两三个人，冷冷清清。而且孙儿记得祖父向来喜欢兰花，轩州老宅也有好些稀世品种，全是祖父喜欢的，十分难得一见……”
刚说到这里，楚邺却突然摇头打断道，“你的心意老夫都明白，可老夫不能临阵脱逃。”
“这不是临阵脱逃。祖父征战沙场何等英武，怎会临阵脱逃！”
无雪再次跪下，颤抖着身体，努力控制着不让眼泪掉下来，“祖父，孙儿已经长大了，已不再是那个长陵道上，被祖父抱在怀里却连哭也不会的孩子了，孙儿也想要保护您，也想要保护楚家！这些年，孙儿隐居深山，日听晨钟，却将祖父一人丢在这大洛皇城，支撑起最后的使命，心中实在痛苦。您的大半生都用在了守护着大洛疆土上，楚家一门三子，更是全部从军，当您给我戴上这玉鹰面具之时，孙儿就觉得好惭愧，这张面具，原本应该是属于父亲的，属于二叔和三叔的，白儿一对楚家无功，二对天下无劳，有什么资格戴着！可是，既然我是楚战青的儿子，那么我就要继承他的意志，哪怕用尽全部力量，也要保护好楚家，保护好祖父！所以，往后，楚家就交由孙儿来保护吧！”
说着，他抬起头，毫不动摇地看着楚邺，哪怕已经红了眼，哪怕明知会绝别，他也不能在祖父面前示弱，不能给楚家的男儿丢脸！
看着无雪坚定的眼神，倔强的样子，还有那张像极了楚战青的面容……楚邺的心，突然痛到了极点！这傻孩子，怎与他的父亲一模一样？？
当年，也是在这里，楚战青以同样的方式跪在他身前，将一个襁褓婴儿交给他。然后，倔强地告诉他，自己要带兵出征，还说什么，南敌不除，誓不回还……
楚邺哽咽了，一双沧桑之眼，不禁再次泛起泪光。
“祖父，您……不会死的，对吧？”无雪突然再次开口。
他也不知自己为何会说出如此愚蠢幼稚的话，身从佛门，他不是不知人常生死？可是，可是……他就是不想祖父死去！
因为麒麟符，楚家已经死了太多的人，自长陵道活下来之后，祖父就成了他生命里最大的支撑。如今的他，只想祖父能平平安安离开这争斗之地，等到他老人家百年归天之时，能安然地躺在床榻上，不带一丝痛苦，不带一丝血痕，替楚家所有在战场上枉死的英灵，安安静静的走一回！
楚渔儿总算有一句话说得对，死了才是忠孝，活着，什么也不是！什么“一门忠烈”，到头来，不过只剩下了一世凄凉，他真的不想，再让一个姓楚的男儿，为这麒麟符而死！
想到这里，无雪的眼泪不自主落了下来，他坚定着语气，一字一字道：“祖父，只要您还活着，孙儿，就不会死。只有您活着，孙儿才能勇敢的往前走！您是孙儿，最后的支撑！”
猝不及防间，楚邺颤抖了双眼。看着自己苦命的孙儿，他终于无力地闭上了眼。
他明白了，当年，他将这孩子从长陵道的血海里救出来，如今，这孩子也想要将他从“狂风暴雪”中救出去。这也许，就是血脉相连的继承吧！无雪想要保护他，他也想要保护无雪，如果楚家注定了要牺牲一个人，他毫不怀疑的会选择老迈的自己。
这孩子啊，太过于了解他，所以，才想要他给出一个真正的答案。
楚邺终于长长的叹了一口气，小心翼翼将无雪扶了起来，“你真是个傻孩子。老夫答应你，会好好的活着，春祭之后，无论天下归谁，都不再踏入朝堂，从此归隐山林。”
“不，不能等到春祭之后，您必须现在就走！”
见无雪如此着急，楚邺忙拉着他的手道：“你的心意老夫都明白，你能有这份心，老夫已是心满意足。只是你可知，如今入城的大道在凤凰山被阻断了，先时不过倒了几棵树，后来听说不只是大树，还有一大堆的山石，将前后的路全部阻断。老夫便是想出去，也走不了。”
无雪惊道：“怎会如此，那这如何是好！”
“别急，你先坐下来，老夫有些重要的话，想对你说。”
无雪听到这里，心知事已至此，他急也无用，只得坐下来。又听楚邺道：“你可知，老夫为何一意要让你娶惜儿？”
“您曾说过，是为了将麒麟符带入楚家，以此来迷惑外面的人？”
楚邺摇了摇头，“不仅如此，最重要的，是惜儿是苏夫人唯一的女儿，她有着苏氏血脉，是唯一有可能解开麒麟符秘密的人！”
“什么！惜儿是……是苏氏后人？”无雪顿时惊住。
“是的，因为苏夫人就是当年漠北将军的后人。她之所以嫁到凤家来，也是为了帮助凤敬良解开麒麟符的机关，以化解这么多年来因为麒麟符所发生的‘杀戮’。传说，苏氏一族之血，可以启动机关麒麟，虽然这些只是传言，但在过去的长河里，也因此不知死了多少人、亡了多少族。”
无雪皱眉道：“以血启动机关，似乎……有些荒唐。”
“是啊，老夫也是这样想的。即便如此，不去试一试，又怎知真假。长陵道之事后，苏夫人曾与我暗送过几封书信，想让凤楚两家双符合并，一解其中之秘密。可是，凤敬良向来耿直，我们两家又一直不算交好，若突然相交，实在惹眼，也难免会引人怀疑。因此，才有了崇安寺的会面。果然，结果一如我们原先所料，用血根本就无法启动机关，那些传言，终究只是传言罢了。白儿，老夫不管传言是真是假，如今都得由你和惜儿来保护麒麟符，如果你们能解出其中秘密，自然是好，若是不能，也不可让那些虎视眈眈的贼人得逞。”
“是，孙儿谨记！”
“还有，你一定要将惜儿找回来，只有你们相信彼此，同心同意，方能化解这一场劫难！”
“孙儿知道！她一个人在外面，孙儿也很是担心。”
楚邺这才点了点头，“如今凤家发生了这样的事，与大殿下之死看似有各种联系，可其实也不过如同当年的苏家一样，被人栽赃陷害罢了。皇上长不糊涂，他自然也能想到这其中原由，可他，终究还是放任了南平王的作为。有道是，星星之火不灭，日后必将会演变成为熊熊烈焰！凤凰山道路被阻，而皇城的驻军又都在瑶州城，虽相距不到百里，但若突然发生什么变故，便是近水也救不得近火了。”
无雪听到这里，由不得双拳紧握。看样子，凤凰山之事，说不定不是天灾，而是人祸！那么，这就表明已经有人提前安排好了一切，只待事件的发生，简直是太可怕了！
思及此，连忙起身道：“若真如此，那孙儿现在就进宫面圣，迟恐有变……”
楚邺忙道：“如今已过子时，宫门已上锁，你又怎么进得去？”
“孙儿有皇上御赐的金令，若非……若非记挂祖父，孙儿昨日之前就已经进宫了。”
说着，将金令从怀中取出。
“如今外面的人都不知道皇上是什么情况，若你能进宫一探究竟，再好没有。只是，万一……宫中有甚变故，你此去将会十分危险！”
“孙儿不惧！”无雪说罢，将面具重新戴上，“祖父您安心在家静养，孙儿去去就回！”
“慢着。”
楚邺连忙站起来，握住他的手道：“孩子，好歹让大强大贵跟你一起去，千万别出什么意外，老夫答应过你会好好活着，你也一定要答应老夫，平安回来！”
“是，祖父放心！”
“等等，关于你脸上的这张白玉面具，老夫还有一句话要告诉你……”
……
风雪，渐渐停了。齐国公府大门口，两盏灯笼被风吹得左右摇晃。
大强披着一件如同床帐大小的披风，直挺挺站在雪地里，身形如巨。看着前方无雪和大贵两人各骑着一匹马，渐渐消失在视线里，他不开心地皱了皱眉。为什么大少爷不带着他一起去，他的功夫也不差啊！
就在他正不甘心的时侯，突然感觉前方有什么东西闪来，还未反应过来就已经到了眼面前！
不好，难道是暗器？
凤家发生了抄家之事，他一直保持着十分的警觉，生怕有人对齐国公府不利！所以在一惊之间不忘挥刀去挡。果听“当”地一声，一把短刀带着一封信落到了地上！
“什么人，站住！”
大强不曾留意，只怒吼一声，飞身欲追。
这时，忽听身后传来一个护卫的声音，“徐大哥，别追了，快过来看一、看，这好像是一封信！”
大强听见赶紧回身，接过信一看，立时大惊。只见那信上写着——刑部大狱，楚夫人有难，望速救！
顿时，他再顾不得别的，抓起信笺直直朝齐晖堂跑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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