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23章 凤惜华二对凤戢羽
飞流居一如往日，空空荡荡。这里，是南平王的“行馆”，天云楼的护卫无权踏入。
纯儿穿着一身黑衣，轻盈地跃入院中。夜半烛光里，前后院子一个人也没有，十分宁静。她抬起头，看着这里的一切景色与楼阁，心中忽生起一丝惆怅来。这将是她最后一次出现在这里，从今往后，她再也不会踏足这个地方，再也不会了！
从前，每次到这里来，都会心怀不安和惶恐，唯恐自己做错了什么，唯恐先生生气发怒。她小心翼翼的听从先生一切的命令，哪怕是自己根本不愿意做的事，只要先生高兴，她可以去勉强和牺牲自己。
可是现在，她已不再害怕，因为她已经做出了最后的选择。
当亲耳听到姐姐可能有危难的时候，她就知道，自己不可能再在家人与先生之间彷徨不定。就算她对于凤敬良乃至凤家所有人都没有什么记忆和感情，可这些日子里她和凤惜华之间，已经渐渐变得亲近。尤其是经过了宁贤堂的那一晚，她真正看见了姐姐那么多年来所承受的痛苦。
楚白说得对，她本就不适合做一名杀手，对于先生的一切，也不过只是在“报恩”。如果说，那天在上林客栈她没有选择跟着楚白离开，那么经过这几天的思考，也让她想明白了，自己刺伤了楚白，也等于是做到了先生最后的“命令”。她已经完成了自己的任务，那么，理应得到应得的自由！
她从未忘记过，自离开曲南的那一天起，就一直想要寻找的路！
至于先生的宏图大业，她一个小小女子，实在无力承担，而先生的谆谆教诲，她也决定来世再去偿还。她要永远的离开这里、离开先生，她要遵从自己心中真正的愿望，去实现婆婆临终前所说的，那些关于家人的所有美好！
她会的，她会和姐姐相认，会见到自己的父亲，会重新拥有一个记忆里美好的家！想到这里，她微笑着看向黑暗的天空。娘亲，女儿要回家了！
更声，已经敲过了五下。
回过神来的纯儿连忙鼓足勇气，小心翼翼推开萧恕的卧房门。房间里没有点灯，好像也没有人。她轻手轻脚走进去，将一封信放在屏风前的桌子上，然后朝着床的方向拜了三拜，接着迅速退出，跃上了墙头。
黑暗里，一个男子的身影缓步从屏风后走出，看着纯儿远去的方向，他突然露出了一个冷漠的浅笑。他早就料到了，这孩子会有这么一天，只是没想到，会来的这么快！他走到桌前掏出打火石，慢慢地，慢慢地点燃桌上的蜡烛，接着，一张眼里带着血丝的脸就这么出现在烛光里。
……
刑部的南院，一片兵围火光。
纯儿一路紧赶慢赶，逆着寒风来到刑部院外，却发现凤戢羽早已带人先她一步到达，而且还将刑部的守卫全部替换掉了。完了，从齐国公府回来，她只顾着去飞流居，竟还是来晚了。该死，如今想要偷偷将父亲和姐姐带走，看来是不可能，只不知他们现在在哪里，有没有被凤戢羽的人抓到？
正想着，突听院里隐约传来凤戢羽的声音，“哟，这不是凤家大小姐吗，怎么，深更半夜的睡不着，穿着一身男人的衣裳跑到刑部散心来了？”
凤家大小姐？
纯儿听到这里，由不得大惊失色，莫非姐姐已经落到了凤戢羽手上！一想到之前先生对于凤惜华下的命令，她的冷汗就一个劲往外冒。
不行，姐姐不能落到凤戢羽手里，他们会杀了她的！
惊慌失措的她，再也顾不得别的，连忙用力一跃，跳上一处隐蔽的墙头。
刚一上去，便见底下的院子里站满了举着火把的官兵。这些人一个个都有兵器，其中站在最前面的人，手里拿的还是弓箭。这些弓箭手全部张弓搭箭，呈半圆状将一个穿着狱卒衣服的长发女子围困在其中！
细细看过去，只见火光里，那被围在中间的女子墨发凌风，秀眉坚毅，一手握成拳，一手拿着一根簪子，正怒目瞪着站在她面前的凤戢羽和一个不认识的官员。似乎，想用这样一根可怜的发簪，作为与敌人对抗的武器！
天哪！
纯儿只觉自己的心都要跳出来了，身体也不自觉微微颤抖。那女子熟悉的眉眼、清秀的容颜，不是她的姐姐凤惜华又是谁？
可是，下面的官兵实在太多了，凤戢羽出动了那么多人，是铁了心一定要抓到姐姐和五殿下。她若是贸然这么冲下去，不但救不了姐姐，说不定还会激怒凤戢羽，到时候反而更加危险。所以，她根本就不能轻举妄动！
而底下的凤惜华，就这么伫立在冰冷的雪地里，被官兵重重包围。
因为逃走时摔了一跤，此时她的衣服上有几道红痕，像是被划伤了，脸色也有些微苍白，长发更是被风吹得几分凌乱，看上去十分狼狈。可是，尽管面对着十数弓箭手，尽管明知自己已经逃无可逃，她的目光却并没有半分退缩的意思，让在场的人都有些难以置信！
凤戢羽却感觉到了极度的不快，这个死丫头，竟敢用这样的眼神看着他，简直是自寻死路！
只见他皮笑肉不笑看着凤惜华，冷冷道：“凤大小姐该不会打算假装成狱卒混进大牢，将你爹救走吧？啧，实在是太天真了，你觉得就凭你一个人，能在刑部大狱劫走一个朝廷要犯？你把我们孟尚书当成什么了？”
说着，他从怀里掏出一把光亮的匕首，一步一步朝凤惜华走过去！
凤惜华见他突然向自己走来，心下暗自一紧。
她始终是个手无缚鸡之力的女子，若凤戢羽现在就要杀了她，她也根本没有逃跑的余地！躲在墙上的纯儿，一颗心也提到了嗓子眼，直将袖中短剑握了一个死紧。她发誓，若凤戢羽敢有任何动作，她一定跳下去杀了他！
“凤将军，你要做什么！”孟汉忠连忙上前一步，想要阻拦。
他实在不能相信，凤戢羽费了那么大的周折，就是为了抓这么一个弱女子？
凤戢羽冷笑了一声，回头看了一眼面色惨白的孟汉忠，道：“尚书大人这是在急什么，本将军不过是有话要同这位凤小姐说，难道，您还真当她是您手底下的狱卒不成？”说完，她转过头，将匕首把玩在手中，“说吧，你还有什么同谋，都一一招来，只要你说得好，本将军保证不会用这把匕首划破你的脸。”
凤惜华狠狠咬着牙。看着这个杀害了娘亲和妹妹的凶手如此嚣张，她胸中怒意止不住的“腾腾腾”往上涨，若是可以，她恨不能现在就将他碎尸万断！
可是，她还不糊涂，还有几分理智。
在敌强我弱的形势下，她知道自己万万不能冲动行事，否则，第一个会连累的就是齐国公府！而且，凤戢羽突然带着这么多人过来，必定是提前得了消息，此人一向心狠手辣，自己绝不能让他套出什么话来，成为这些恶人进一步伤害父亲的把柄！
“我父亲是清白的，做为女儿，就不能过来看一看他吗？”凤惜华用力沉了一口气，说道。
“清白？”
凤戢羽像听到了什么笑话一般，“你们家大管家都亲自招认了，你倒说他是清白的？你怕是不知道，那一头的牢房里，有多少人供出了凤贼的阴谋？我劝你识相些，老老实实把你的同伙招出来，说不定，看在你我曾是一家人的面上，我还能饶你一命。”
凤惜华冷哼了一声，亦笑道：“将军与我可不是一家人，如若不然，父亲被人冤枉，你也早就跟着下大牢了！再说，我是齐国公府的少夫人，就许你带着人跑进跑出，我就不能来看一看自己的父亲？那圣旨上又没说我齐国公府有罪，你凭什么将我困在这里！而且，若我没记错，李夫人和三妹妹可是父亲实实在在的亲人，怎么，父亲被冤下狱，将军不应该第一个将她们抓起来吗？”
“你！”
凤戢羽脸色忽白忽青，他真想一刀就结果了凤惜华的性命。奈何孟汉忠就在旁边，而且，还听到了“齐国公府”几个字，若自己在这里杀了楚邺的孙媳妇，此人必定会抓住这个机会，联合楚家对抗王爷，到时候反而得不偿失！
想到这里，他用力压下心中恼怒，将匕首举到凤惜华眼前，“哼，本将军知道你伶牙俐齿，还有齐国公做靠山，只不过，有件事可能你还不知道。”说着，他凑近了她的耳边，低声道：“就在你和五殿下你浓我浓之时，本王早已用这把匕首，在某个人的身上，留下了十数道伤口。你猜猜，那个人是谁？”
凤惜华的瞳孔，一瞬间变大，身体禁不住微微颤抖。她似乎想起了，那个太医之前所说的话……
难道说，楚白他……他……
“好个美人儿，你只顾同心上人在外面恩恩爱爱，却不知，有一个人为了救你爹，让本将军歹了个正着。然后本将军就这么一刀一刀划在他的身上，你猜，他会不会痛苦？”凤戢羽故意将手指从凤惜华苍白的脸上划过去，“那刀尖刺破皮肉的声音可是很好听的，你是不是，也想试一试！”
凤惜华整个人都呆住了，直直站在那里一动也不敢动，身体僵硬地紧绷着，右手握着一把簪子，止不住瑟瑟发抖。
凤戢羽见她这样，料想她是真的害怕了，由不得扬起得意的笑容，靠近她的脸侧，“小姑娘，上次你骗了我，这一次，该说实话了吧。说，凤敬良把麒麟符藏在哪儿了，是不是交给你了？还是说，给了五殿下？”
凤惜华浑身颤抖着，四肢仿佛在风雪里冻成了冰。可是她的心内，早已变为了怒海翻腾，她感觉自己手中的簪子，已经忍不住要刺向这个恶人的胸膛！
谁知就在这时，耳边突然传来“嗖”地一声响，一把短剑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快速飞向凤戢羽！
同时，伴随着一个熟悉的声音——“混蛋，你放开我姐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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