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细思
海棠苑。
顾青妤离开之后，宋青禾的脸色才彻底沉了下去，她盯着摆放在一旁的吃食，冷笑道：“奶娘，让府医查一查。”
孙嬷嬷脸色微变：“王妃是说……”
宋青禾拧眉：“先让人查。”
“是。”
一个时辰后，顾青妤重新梳妆换好衣服后来到海棠院外等着。
不多时，宋青禾就在孙嬷嬷的陪同下一起出来了，同时还跟着刚提拔上来的两丫鬟，明珠和珍珠。
宋青禾打量顾青妤，她穿着一条淡青色的曳地长裙，。外边穿着一件白色的兔毛大氅，将她整个人完完全全笼罩住，只露出一点淡青色的裙边。
宋青禾笑道：“顾侧妃，走吧。”
“是。”顾青妤等宋青禾从自己面前走过，才跟在后面朝着王府门口走去。
这是她第一次走王府正门。
想想还真是心酸。
顾青妤是没资格坐王妃的马车的，她所坐的是王妃马车后面的小马车。
马车并不比抬她进王府的花轿大多少，里面是一样的窒息。
顾青妤坐上去后就闷的厉害，伸手撩开窗帘。
看着周围慢慢倒退的房屋，一股冷风从窗户灌了进来，冷得顾青妤打了个寒颤。
她忙放下窗帘抱紧怀里的手炉汲取温暖，过紧了身上的兔毛大氅。
马车咕噜噜驶向皇宫，很快就在皇宫门口停下。
顾青妤从马车上下来，快步走到宋青禾身边，这才跟着她一起进入皇宫。
皇宫很大，从宫门口到皇后的坤宁宫步行得走小半个时辰，不过这对顾青妤来说反而是件好事，走着走着她浑身都暖和起来，一点都不觉得冷了。
快到坤宁宫的时候，宋青禾突然停下脚步。
顾青妤有些诧异，抬头看向宋青禾，只见她直勾勾地盯着一个方向。
顺着宋青禾的视线看过去，就见到带着一个小太监缓步从坤宁宫方向朝着这边走来的人。
身形颀长，面如冠玉。
是太子李昭。
顾青妤看到是谁就低下头静静站在宋青禾身后。
这是古代，以她和太子曾经的关系，这时候是需要避嫌的，能远离太子尽量远离他，最好连面都不要见。
然而，宋青禾却朝着那边挥了挥手，声音娇俏雀跃：“太子哥哥！”
顾青妤：“……”
她虽然已经知道宋青禾喜欢太子，但没想到她居然这样——明目张胆，不加掩饰。
即便两人是表兄妹，即便是从小一起长大的情谊，但如今她已经嫁人了，再这样亲昵地叫‘太子哥哥’也不合适吧？
顾青妤倒吸一口冷气，看宋青禾的视线都有些奇怪了。
是她在这个世界待太久，思想变得太过古板；还是宋青禾太不把礼义廉耻放在心里了。
远处，李昭听到宋青禾的声音，眉头便是一皱。
他本想不予理会，却发现了跟在宋青禾身边的顾青妤。
她低眉敛目站在宋青禾身边，一件雪白色的兔毛大氅把她裹得严严实实的，只露出一张娇艳的小脸。
李昭恍然想起，昨日就是她进王府的日子，今日应该是同宋青禾一起进宫给母后请安的。
明明知道自己这时候该离开了，但不知为何，他的双脚像是不听使唤一样站在原地，片刻后，还是朝着宋青禾走了过去。
皂靴踩在地上的声音越来越近。
顾青妤只感觉头皮发麻，她难以置信地看到李昭渐行渐近，这对表兄妹这是在搞什么鬼？？
还觉得这事儿不够乱是不是？？
心里一万匹草泥马崩腾而过，顾青妤却什么都不能做，什么都不能说，只能安安静静站在宋青禾身边，绝望地等待这两人还能做出什么骚操作。
冷风呼啸而过，让顾青妤的心都有些冰凉冰凉的。
与顾青妤的心情不同，宋青禾看到太子转身朝着这边走来时眼睛一点点亮了，她嘴角露出甜甜的笑，在太子距离她几步远的时候软软开口：“太子哥哥是刚给母后请安出来吗？”
顾青妤：“……”
这声音真是，甜的发腻了。
李昭嗯了一声，视线越过宋青禾落在顾青妤身上。
退婚一事，是他对不住她，也从未想过他退婚后，父皇居然把她赐给三弟做了侧妃。
这一刻，李昭的心情是格外复杂的。
他很想对顾青妤说一句抱歉，却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宋青禾察觉到李昭的视线越过她落在了顾青妤的身上，脸上的笑容缓慢僵住，手不自觉用力握紧。
“太子哥哥，我还得去给母后请安呢，既然你已经请安了，我就不打扰太子哥哥了。”宋青禾强撑着笑容对太子微微一礼。
宋青禾和太子道别之后，转头看向顾青妤：“顾侧妃，走吧。”
那一声顾侧妃咬字极重，不知道是谁提醒谁。
顾青妤乖巧应诺，跟在宋青禾身边对着太子一礼，并未开口说话，很快就随着宋青禾一起离开了。
远离太子之后，顾青妤才微微松了口气。
还好没闹出什么事儿来。
但她抬头，就看到宋青禾的眼神。
顾青妤：“……”
宋青禾的视线极冰极冷，她看不出她眼中寒冰之下藏着什么情绪，但想也知道不是什么好情绪。
刚才太子看她的视线她也察觉了。
宋青禾不至于因为太子看她一眼就妒忌上了吧？别忘了，她可是被太子退婚了的女人，有什么好嫉妒的？
宋青禾到底没说什么，带着顾青妤来到了坤宁宫。
皇后身边的叶婉姑姑早就在门口候着了，眼看宋青禾来了，脸上就浮现出笑意，对着宋青禾一礼：“成王妃终于来了，皇后娘娘早就等着了。”
她的视线越过宋青禾，在顾青妤身上停顿一瞬，朝她露出一个浅浅的笑，很快收回视线没再看她。
宋青禾笑道：“我这就去给母后请安，劳烦姑姑带路。”
顾青妤在叶婉姑姑对她露出的那一个浅笑时就放下了心。
叶婉是在皇后还在闺中时候的丫鬟，深得皇后信任，这坤宁宫里大大小小的事都由叶婉掌管。
可以说，叶婉是什么态度，就代表了皇后的态度。
和她料想的差不多，太子这次行事到底让皇后对她有了点愧疚。
毕竟在古代，由妻变妾，这是莫大的侮辱。
刚踏入坤宁宫正殿，宋青禾就朝着皇后扑了过去，抱住皇后撒娇：“母后，儿臣好想你啊。”
虽然是王妃，却也不能日日得见皇后的。
宋青禾在皇后膝下长大，虽然因为太子的事，两人之间生出了一点嫌隙，但到底还是情分深，隔上几日不见，宋青禾就格外想念皇后。
皇后于她来说，不是母亲胜是母亲。
皇后脸上露出慈爱的笑容，轻轻拍了拍宋青禾的手臂：“好了，你看你，都这么大了，还这么不知礼数，像什么样子？”
宋青禾才不怕皇后这不轻不重的训斥呢，噘着嘴哼道：“我在母后身边还需要什么礼数？”
皇后失笑。
顾青妤眼观鼻鼻关观心，稳稳朝着皇后行礼：“妾身给皇后娘娘请安，娘娘万福金安。”
皇后的视线这才投向顾青妤。
皇后已经有阵子没见过顾青妤了，她原本是很看好这个儿媳妇的，却没想到太子却固执地求皇上退婚了。
她也曾劝过太子，奈何根本劝不动，好几次她都对那个司寝宫女动了杀心，但那宫女一直待在东宫被太子护着，连她这个皇后都见不到面。
皇后也不好强行去东宫拿人，一时半会儿，居然还拿那宫女没办法。
看着如今成为成王侧妃的顾青妤，皇后心中升起一丝怜惜，笑着开口：“起吧，本宫也是许久没见到你了，过来给本宫瞧瞧。”
顾青妤起身，缓步走到皇后面前，面上带着微微浅笑。
皇后细细打量她片刻，见她精神气儿还挺好的，一时间心情有些复杂。
因有之前的关系，皇后也不知道对顾青妤说些什么好，只略微关心几句后赐下一对镯子，就和宋青禾聊上了。
顾青妤坐在一旁的椅子上，神游天外。
也不知道舅舅有没有找到土豆种子，她都有些怀念酸辣土豆丝了。
她在百度查询了土豆是从什么地方引回国的，答案是东南亚。
虽然朝代不是她所在那个世界任何一个朝代，但她觉得她还是处于中国地盘的，只是不知道这个世界的历史从最开始就走向了什么偏差，这才导致历史完全不同。
正在皇后于宋青禾两人说笑聊天，顾青妤神游天外的时候，万喜公公来了。
他被人引进来的时候笑盈盈给皇后宋青禾行礼，这才笑着说：“娘娘，皇上让奴才过来请成王侧妃。”
顾青妤有些惊讶，不明白皇帝怎么突然要见她。
显然，皇帝要见，那就必须得去的。
顾青妤对皇后行礼之后，跟着万喜离开了坤宁宫。
等人走后，宋青禾的脸色就不好了，她抿唇看向皇后：“母后，父皇怎么突然召见顾青妤，便是有事也不应当今日召见啊？”
今日是顾青妤第一次进宫请安，身为侧妃，她根本没有资格去给皇帝请安。
皇后对自己这口无遮拦的侄女也是无奈，亏得坤宁宫里全都是她的人，否则就这句话被传出去就能惹祸。
“青禾，无论皇上为何召见顾青妤，都容不得你我质疑，以后万万不能说这种话了，记住了吗？”
宋青禾有些委屈：“知道了姨母，我只是感觉，父皇这像是故意给她做脸呢。”
皇后闻言，严肃道：“青禾，你记住，顾家一门忠烈，顾青妤乃是忠良之后，她的父亲还有救驾之功，这天下人都看着我们如何对待忠臣之后呢。”
“太子退婚一事，本就不妥，如今她虽已成了成王侧妃，但她依然是顾家的女儿，是顾清恒的独女。”
“无论皇上是不是给她做脸，你日后万不可与她为难。”
宋青禾闻言，眼睛就红了：“姨母的意思，便是她欺辱到我头上，我也得忍着受着？”
皇后见她委屈，叹了口气，伸手摸着她的脑袋：“青禾，那孩子的性子我是知道的，她定不会主动与你为难，你便是不喜欢她，只要不搭理她就成。”
宋青禾咬着唇不说话。
她觉得姨母就是想太多，顾及太多，事情哪里有她想得那么严重？
之前姨母不同意她给太子做侧妃，也是顾及良多，结果呢？最后倒是让一个司寝宫女得了太子哥哥的宠。
一想到这里，宋青禾心里的委屈就按捺不住。
如果当初姨母同意她给太子哥哥做侧妃，说不定如今被太子哥哥捧在手心里，甚至不惜退了顾青妤的婚的人就是她了。
此时，顾青妤已经到了皇帝跟前。
她规规矩矩的下跪行礼。
很快就听到一道沉稳威严的声音：“起来吧。”
顾青妤先谢恩，再起身。
然而抬眼，她便有些惊讶的看到成王李辰居然就站在殿内。
这时候，万喜公公端着托盘走过来，笑道：“侧妃娘娘，您该和王爷一起给皇上敬茶了。”
顾青妤整个人都懵了。
她下意识看向站在旁边的李辰。
李辰上前几步，来到皇帝御座跟前，撩袍跪下，从万喜公公的托盘上接过一杯茶，然后回头看向还站在原地的顾青妤。
顾青妤心中一紧，也顾不得这到底合不合规矩了，不管合不合规矩这时候都容不得她不遵从。
她乖巧地上前跪在李辰身边，托盘上接过一杯茶稳稳端在手中。
“父皇，请喝茶。”李辰声音平静端着茶递给皇帝。
皇帝端过茶喝了一口，脸上带着一丝笑意，拿出早准备好的红封递给李辰，却也没说什么。
顾青妤在心里斟酌片刻，还是没随着李辰叫父皇，而是谨慎地开口：“请皇上喝茶。”
皇帝愣了一下，继而失笑：“怎的还叫皇上？你也该随着成王叫朕一声父皇了。”
顾青妤头皮都快炸了，喉咙干涉，咽了好几下口水，才艰难开口：“父皇，请喝茶。”
皇帝这才结果茶盏喝了一口，同样给她一个红封。
顾青妤脑子里嗡嗡的，感觉这个红封就像是一个烫手山芋一样让人拿着不安。
皇帝为她打破规矩，并没有让顾青妤感觉到高兴，反而有种惊悚感。
这一瞬间，顾青妤想了很多，乱七八糟的想法齐拥而上，但太乱了，反而让她好像什么都没想似的，只是背脊一阵阵的发冷。
她连自己什么时候离开的，怎么离开的都忘记了，神思不属。
等回过神时，她已经跟在宋青禾身后朝着宫外走去了。
宋青禾主仆走得很快，顾青妤一个人远远吊在后面。
见状，顾青妤快步跟上。
出宫后，宋青禾登上马车丝毫没有等顾青妤的意思，车夫一扬马鞭，马车咕噜噜地远去。
顾青妤看着空荡荡的门口，好一会儿才反应过来，她被宋青禾扔下了，且她之前乘坐的小马车也不见了。
冷风吹过，冻得人瑟瑟发抖。
顾青妤过紧大氅脸色很是难看。
王府距离皇宫并不算很远，但步行过去至少也得走上一个多时辰。
其实这点路倒也不算什么，但顾青妤觉得，宋青禾直接把她丢在宫门口，恐怕并不只是想让她走回去这么简单。
估计她真走回去了，连王府的门都进不去。
她进宫时身边也没带丫鬟仆从，一个人孤零零在外面可不大好。
顾青妤扭头看着身后高大的皇宫，显然，这会儿没有宋青禾，她根本进不去宫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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