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1章 《》四十、玩赏花果山办事阎罗府
这回书退一步,但表猪八戒别了唐三藏,到花果山去请孙大圣。他就起在云端,念了行云咒,便往东洋飞去。行没几步,就寻思道:“师父叫我寻猴子,算为公事,却没限定时间,我不如开个小差,办点私事,去高老庄停一停,一来看看儿子,二来望望浑家,三来吃顿饱饭。”想到这,就往乌斯藏国拐去。一顿饭工夫,到了高老庄上空,按落云头,便到在庄首。只见家家户户都贴了门神,挂了红灯。庄人见是高太公的女婿回来了,都与他招手见面,几个孩子跑在前面,大喊大叫道:“猪姑爷回来了!猪姑爷回来了!”高才在门首正与人闲话,听孩子叫喊,便抬头观望,可不是猪姑爷!急忙跑向里边,也大叫道:“太公,姑爷回来了,快!回来了。”等一家子出来,猪八戒已到了院门,随手与老丈人、老丈母见了礼。太公笑道:“这西行取经,也放过年假?”八戒也笑道:“我们已走到西牛贺州,他们哪里知道什么是过新年?我是撞巧了。”丫环和奶妈把两个胖小子也抱了出来,八戒乐得一下都抱了过去,亲了这个亲那个。那两个孩子也不认生,看到他父亲那肥嘟嘟的大耳朵,就一人拽了一个。拽着不过隐,又都伸嘴咬了起来,疼得八戒只跺脚,一家子笑得前仰后合,欢笑着把八戒让进了前厅。高才便去张罗酒宴,少时,酒菜上桌,因没外人,一家男女都坐在了一起。酒过三巡,太公就道:“你保唐长老西行,哪有工夫回来?”八戒道:“这趟办的是公事,顺便回来看看,师父是不知道的。”高小姐笑道:“你就改不掉贫嘴,取经就取经,哪还有公事私事?”八戒道:“这你就不懂了,这经是大唐天子叫取的,就是公事。”小姐道:“取经是公事,回家也是公事?”八戒道:“我们过白虎岭时,师父被白骨夫人迷住了,大师兄打杀了白骨精,师父一气之下赶走了大师兄。过不长,大家又都想猴子了,师父力逼我去花果山找他,这不是公事?我顺便来家看看,这不是私事?”大家都笑道:“是私事,是私事。”高老道:“那孙大圣是个有本事的人,唐长老能舍得他吗?”八戒道:“就是舍不得,才叫我去叫呢!”高母道:“女婿呀,你要处处上进,那唐长老是对咱有恩的人,他不但和解了咱一家子的矛盾,他还把大唐皇帝送的金锭子统统留给了咱。你万不能惹师父。”八戒道:“说的也是,好好侍候师父就是了。”一家人闲聊到深夜,才去安寝。
这八戒一连在家住了三天,与妻儿共享天伦之乐。太公催了两次,八戒才赶往东海。这呆子正遇顺风,撑起两个耳朵,好便是风帆一般,早到了东洋大海,来回搜寻一番,看准花果山,他便按落云头,入山寻路。正行之际,忽闻得有人言语。八戒仔细看时,,原来是行者在山凹里,聚集群妖,他坐在一块石头崖上,面前有几千个猴子,分序排班,口称“万岁!大圣爷爷!”八戒道:“且是好受用!怪道他不肯做和尚,只要来家哩!原来有这些好处,许大的家业,又有这多的小猴伏侍!若是老猪有这一座大山场,也不做什么和尚了。其实我老猪也不算差,也有个福陵山,因恋家,没招小妖罢了。唉!只可惜荒了云栈洞。如今既到这里,却怎么好?既要给师父送信,就要见一见他。不忙,先藏在小猴丛中,看这猴子扬什么威。”呆子却往草崖边,溜阿溜的,溜在那几千个小猴子当中挤着,听猴头讲话。
谁知孙大圣坐得高,眼又乖滑,看得他明白,便问:“那班部中混进了一个夷人,是哪里来的?拿上来!”说不了,那些小猴一窝蜂把个八戒推将上来,按倒在地。行者道:“你是哪里来的夷人?”八戒低头道:“不敢,承问了。不是夷人,是熟人,熟人!”行者道:“我这大圣部下的群猴,都是一般模样。你这嘴脸生得各样,相貌有些雷堆,定是我那下山七十二洞的小妖,走错了营。”八戒道:“没走错,没走错。”大圣道:“原是专意来的,若要投我部下,先来递个角色手本,报了名字,我好留你在这随班点札。若不留你,你敢在这里混窜!”八戒低着头,拱着嘴道:“不羞,就拿出这副嘴脸来了!我和你兄弟也做了二三年,又推不认得,说是什么夷人!”大圣笑道:“抬起头来,我看。”那呆子把嘴往上一伸道:“你看么!你不认得我,好道认得嘴耶!”行者忍不住笑道:“猪八戒!”他一听见一声叫,就一轱辘跳将起来道:“正是!正是!我是猪八戒。”他又思量道:“认识就好说话了。”行者道:“你不跟唐僧取经去,却来这里怎的?想是你冲撞了师父,老和尚也贬你回来了?”八戒道:“不曾冲撞,也不曾赶我。”大圣道:“不曾赶你,你来我这里怎的?”八戒道:“师父掐指算了算,正赶过中原新年,老和尚叫来看看你。”大圣道:“老和尚还有这份心?”说着跳下崖来,用手搀住八戒道:“贤弟,累你远来,且和我耍耍儿去。”八戒道:“这有什么耍子。”大圣道:“你还真说得出口,你那福陵山就有耍子?”八戒道:“就因为没耍子,才跟你去西行。”大圣道:“看看我这山场,有你一百个福陵山大,还说没耍子?我天天乐不过来。”八戒道:“保老和尚取经,原是你撺掇我去的,现在倒好,你在这里取乐,把我撇在妖怪丛中受难。”大圣道:“是老和尚撵了我,不是我有意回来取乐的。别想得太多,既来之则乐之,先看我这山景如何?”
二人携手相搀,上那花果山极巅之处,好看!自是那大圣回家,这些日,收拾得复旧如新,但见那:
青如削翠,高似摩云。周围有虎踞龙蟠,四面多猿啼鹤唳。朝出云封山顶,暮观日挂林间。流水潺潺鸣玉珮,涧泉滴滴奏瑶琴。山前有崖峰峭壁,山后有花木秾华。上连玉女洗头盆,下接天河分派水。乾坤结秀赛蓬莱,清浊育成真洞府。丹青妙笔画时难,仙子天机描不就。玲珑怪石石玲珑,玲珑结彩岭头峰。日影动千条紫艳,瑞气摇万道红霞。洞天福地人间有,遍山新树与新花。
八戒观之不尽,满心欢喜道:“哥啊,好去处!果然是天下第一名山!若是兄弟的话,改日也给我那福陵山装扮装扮。”大圣道:“你那山不能装扮。”八戒道:“为何不能装扮?”大圣道:“若给你弄美了,你还有心陪老和尚去西天?”八戒道:“实话说罢,猴哥!我早就看个透彻,那西天路上,千奇百样的妖怪都有,指望我和沙僧,一百个师父也不够妖怪吃的。就说早几天,我们路过碗子山,老和尚转眼被一个叫黄袍怪的妖怪摄进了洞里。我与那妖大战三十回合,却只得个平手。还是宝象国的三公主把师父送了出来,我们才离了碗子山。”大圣道:“国王的公主怎在妖洞中?”八戒道:“是十多年前妖怪抢去的,现在都生了小妖怪。”大圣道:“别说灰心话,努力保唐僧西行就得了。咱到山下排宴如何?”说着二人又携手半云半雾的下得山,来在水帘洞中,叫小的们快摆上酒菜,兄弟两个就海吃海喝起来。
八戒道:“哥呀!我想问你一句。”大圣道:“有事就说,咱弟兄还有啥难张口的。”八戒道:“在白虎岭上,你为何要打杀那白骨夫人?你没看出师父与他对上眼了。”大圣道:“对上眼又若何?”八戒道:“按你说的,我伐木,沙僧盖,给老和尚弄了洞房好成亲。”大圣笑道:“亏你想得出,那白虎岭荒凉凄惨,如何盖得洞房?还不如把你那云栈洞让给老和尚做洞房。”八戒道:“你若有心,把这水帘洞让与师父,师父一生都在感念你哩!”大圣道:“不是我打杀了白骨精,这西行团队早就散了火,到那时,老和尚后悔都来不及。”八戒道:“你成全了他的佛性,却打杀了他的人性。现在老和尚既感谢你,又不忘那白骨夫人,这叫脚踏两只船,又想做□□,又想立牌坊。”大圣笑道:“也亏你想得出这比方。我告诉你罢,呆子,那白骨夫人原来是老和尚的情人。”八戒大笑道:“更亏你说得出。师父撵了你,你就编了这话,难道和尚也有情人?何不叫他两个结婚,却要打杀他?”大圣道:“是我前天去冥府查到的。”八戒道:“冥府里就有他两个的结婚凭证?”大圣道:“这唐僧本是燃灯老佛的大弟子转世,叫做金蝉子。”八戒道:“这我知道,他与如来是师兄弟。”大圣道:“你可知他转了几回世?”八戒道:“这个不知。”大圣道:“这金蝉子当初违了燃灯佛的圣意,先是叫他闭关思过好多年,见他没有悔改之意,就又贬他投胎人间,去做和尚,要他西行,跋山涉水,受十万里险程磨难。若证明了他的意志坚强后,才能还身上等佛界。偏偏这金蝉子倒霉,受了好多磨难,始到了流沙河,就被沙老弟拦头吃个痛快。这金蝉子就又投胎,又生在中原,又做了和尚,又西行取经,又路过流沙河,又被沙老弟吃个痛快。一连投胎九次,一连被沙僧吃了九回。”八戒道:“怪不得沙僧弄了九个僧骷髅。”大圣道:“这第十次投胎到中原海州。从小就当了和尚,唐皇帝选圣僧超度亡灵,他被选为僧首,却又被观音看重,又与皇帝拜了弟兄,赐他去西天取经。不是我说句自夸的话,不是遇了我,这流沙河他能过去?”八戒道:“我可拦不住沙僧。那沙僧脖子上不又多了一个骷髅了!”大圣道:“这白骨夫人就是金蝉子第三次投胎时的情人。”八戒道:“我知道了,这金蝉子那一世叫张宝,被一个老和尚劝化,十七八岁上撇下情人,做了和尚,还非要去西行取经。这个叫花牡丹的姑娘,就化妆成男子,偷偷的跟在张宝后边,一同西行。过悬崖时,花牡丹不幸跌入深谷。后来这尸骨却成了精,一路西寻,找不着张宝,就在白虎山上住了下来,专吃来往的和尚。这花牡丹就是白骨夫人。”大圣惊道:“看不出来,你呆子可有过人之处,这白骨精的来历,你却说得一清二楚。”八戒笑道:“我可没过人之处,这是老和尚学的,沙僧也知道。”大圣道:“说细点。”八戒道:“师父把你撵走后,我们便去葬白骨。我封坟的时候,师父听到了一个女子的哭声,我和沙僧却听不到。这段话,就是师父学那女子说的。”大圣道:“这白骨精何不早传话给老和尚,我也就不打杀他了。”八戒道:“这白骨精的魂魄初还跟着我们,一会一给师父传话,后来被寻游的勾魂鬼索了去。”大圣道:“还好,我没搅散他的魂魄,还能托生。”八戒道:“你刚才讲了金蝉子转胎十次,我才把两项事连在一起。怪不得你打老头、老婆时,老和尚心里打颤,原来他和白骨精有渊源。当师父看到那姑娘,就忘了一切,我就说师父动了凡心,原是前世的情。”大圣道:“当初老和尚撵我时,你和沙僧还向着白骨精呢!现在老和尚不知明白不明白我的一片诚意。”八戒道:“师兄,请把眼闭了,我有一样东西你看。”大圣道:“你这呆子又捣什么鬼,闭着眼还能看到?”八戒道:“你把眼闭了耶!”大圣只得把眼闭了。
那呆子就从怀里掏出了三藏写的信,递在大圣的手上,道:“请睁眼!”大圣睁开眼低头看时,却是一封书信,那信皮上写了四个竖字,道是“悟空亲启”。大圣道:“是老和尚叫你送这信哩?”八戒道:“师父日夜睡不着觉,说他错怪了你,便写了这篇字,写好后还不好意思找人送,是我夺到手里,要送来的。不知上面写的是什么?”大圣便开了外封,展开看时,那唐长老写道:
悟空:你好!母亲怀我时,父亲就被贼子投入江中。贼子却拿了父亲的任书,逼迫母亲与他一同去江州做官。母亲为了保我性命,不得不随了贼子。我来到世上后,母亲忍痛把我绑在木板上,抛入江水,顺波逐流,漂到镇江,被金山寺法明长老救起。我从小就在寺院里长大,法明师父不但教我认字,还教我认经,藏经楼上的经书被熟读一遍。大一点,便去思考经书上的哲理,总感觉这些经书有好多欠缺之处。我发誓要寻找天下最好的经卷,来惠及众生。适逢我朝皇帝甄选僧侣,我被选中,我便坚定了寻求真经的信念。恰巧观音菩萨显圣,明言西方灵鹫山有大乘佛经,我便取得了唐天子的信任,赐我西行。我就发誓,不取得真经,决不东还。于唐贞观十三年秋日动身,在双叉岭险被虎吞,是刘太保救了我。我和你有天大的缘份,你出得两界山,即保我西行。狼头山立寺,鹰愁涧收白龙,观音院正法,云栈洞收八戒,黄风岭降怪,流沙河收沙僧,处处都留下了你坚实的脚印,处处都显露出了你那诚肯的心。一个白骨夫人却迷乱了我的佛心,是你在拨乱反正,我却错上加错,三番五次骂你行凶,三番五次骂你多事,三番五次撵你。更错上加错的是,我还念什么紧箍咒儿,不只毁了你的身,更伤了你的心。若不是你冒死打杀了白骨夫人,我已不是大唐的取经僧,早成了占山为王的白骨丈夫了。是你把我从悬崖的边缘拉了回来,我却把你一脚踢了下去。悟空呀!我是一个小人,是你成全了我一生为之奋斗的事业,我却把脏水泼在了你的身上。悟空呀!我是一个小人。我一生犯了两个错,一是迷情于白骨夫人,二是咒你远去。你是心胸宽广的君子,我得罪了你,我却有回头沉思的路;我若情迷于白骨不能自拔,做下错事,却没了回头之路。我一生的理想、信念到此,就会烟消云散,再也没有西行的机会。是你悟空,保住了我的理想和信念。大恩不言谢,就是千言万语,难以说透我对你的谢意。悟空!我今使悟能给你送信,一是想说一说心里话,二是叫悟能述说一下你的近况、音容。我给你说了心里话,我心里就敞亮多了;八戒能述说一下你的音容,我就更能坦然一些。我已无颜再做你的师父,这封信,并不是要你回来,而只要你原谅我一点点就够了。希望你做一个快乐大圣,一生都不要烦恼。愿你新春快乐!
陈玄奘于唐贞观十四年冬腊月二十九日西行道中。
大圣泪眼看过,把那信握在手心。信纸却搦成了屑末,犹自不知。八戒道:“猴哥,师父写了啥?信纸都叫你搦没了。”大圣伸掌看时,风就把那纸屑吹得飘飘洒洒。大圣道:“师父还要我做他的徒弟。我明天就随你去好了,也不枉你跑这一趟。”八戒道:“真是猴哥这心胸,能装下整个三界。我办成了一件大事,师父不知怎样夸我哩。来!猴哥,小弟敬你一杯!”大圣接了酒道:“师父撵我时,已被白骨精弄得失了本性,我怎好再怪师父。现在我还真有一件棘手的事!”八戒道:“又没碰到妖怪,有啥事棘手?”大圣道:“我想给白骨夫人的魂魄,找一个安身之处,不忍他在冥府里凄凄惨惨。人各有各的理想,在师父看来,西天取经就是他的梦想,他的事业;而在白骨夫人看来,能寻到他的如意郎君,就是他的梦想,他的事业。他们就要相见,却被我一棒拆散了他们几百年的情缘。师父的事业保住了,可白骨夫人的梦想已化为泡影。”八戒道:“白骨夫人被勾魂鬼索走时,就哭喊着传话给师父。”大圣道:“怎样说?”八戒道:“要师父到地狱里去救他。师父说,他只能念两篇经文超度他。”大圣道:“经文度不了他,我还要去鬼府一趟。只是他的魂魄没地安插,再回白虎岭已没意思,总不能叫他跟我们一起去取经罢?”八戒笑道:“那老和尚还有心取经?白骨夫人每天到晚给他悄言情话,那还得了。这样算来,我也把高小姐跟着;沙僧半路上碰一个;你到天上领一个,咱们不如组成一个夫妻取经队,只是亏了二哥光驮师父。”大圣笑道:“你这呆子,白天做梦,尽想好事。”八戒道:“还真有个去处,能做到两全齐美。”大圣道:“快说。”八戒道:“叫他跟着老观音。”大圣道:“观音年轻轻的,什么时候变老了?”八戒道:“咱师父年轻,才二十多岁,可他的资格老,十世修行,咱得叫他老和尚。那观音资格不老?”大圣笑道:“老!老!就叫他老观音。跟着老观音也行,只是名份不好定。”八戒道:“佛界的名份多的是,随便叫一个不就成了。”大圣道:“要与师父的身份相配才成。若叫他当一个女护法,我就不乐意。”八戒道:“佛界统称护法,大到佛,小到沙弥,不都在维护佛法吗!他是老观音的护法,身份也能说得过去。”大圣道:“叫白骨夫人当一个菩萨若何?”八戒道:“听说那菩萨、罗汉都几世修炼成的,白骨夫人能当上菩萨?”大圣道:“说你呆,你就呆。到评选处花钱买个指标不就成了。”八戒道:“我还没听说菩萨、罗汉也能用钱买?”大圣道:“灵鹫山上,那些罗汉、菩萨一半都不是正规渠道证得的,你不知的事多哩!”八戒道:“这样说来,不如给师娘买个大名号玩玩,叫白骨佛母什么的,也使师父喜欢喜欢,佩服咱师兄弟能办事。”大圣道:“你这呆子,越说越不像话,咱又不是拜瓦工、木工师父,三藏是剃度的和尚,你哪来的师娘?名号大没用,要看手里有没有实权。观音不是佛,可他是实权派,胜他的真还不多。他的道场之多,他的香火之盛,他的供品之丰,一百个罗汉加在一起,也抵不上他一人。”八戒道:“那叫师娘跟着他,不也成了富婆了。将来我那两个胖小子去见师奶,不给一座银山能成?”大圣道:“咱先到地狱走一趟!”八戒道:“去请白骨夫人的魂魄?”大圣道:“你真聪明。”说罢,脱去大王锦衣,换上和尚直裰,束了虎皮裙,就吩咐独角鬼王等:好生看管花果山,不得生懒。与八戒携手,离了花果山,直奔冥府而去。
那冥府正赶节下,十代阎王都在地藏王行宫做年会。大圣和八戒又从阎王殿折向城外行宫。把门的几个力士拦住道:“你两个没有剃度却穿僧衣,是真和尚假和尚?”八戒道:“真和尚如何?假和尚如何?”力士道:“若是真和尚,报上名来,可给你传报传报;若是假和尚,立马滚蛋。”八戒道:“我看你几个是假力士。”众门僧道:“怎见得我们是假力士?”八戒道:“我这钉钯能试真假。若吃我一钯没事者,是真力士;若吃不了我这一钯者,是假力士。”门头道:“你这假和尚无礼。众弟兄,给我轰出去。”十多个力士拿着禅杖,都从门房内出来,把八戒围在了当中。八戒道:“你们是不是仗势欺人,要战,一个一个的来,车轮战我也不怕,谁先上?”最前的一个道:“我先上。”说着抬杖向八戒打来,八戒便用钯扫过去,力士的禅杖齐截被钉钯扫为两段,只得后退。另一个力士举杖奔来,要打八戒的长嘴。八戒不慌不忙,用钉钯扇个半圆,就把禅杖搧飞老远。另一个力士还要上去,一个女尼道:“别拦了,菩萨叫两位客人进去呢!”要上的力士就退后几步,一力士道:“菩萨正吃宴,他怎知来了外人,分明是你们报的信?”女尼道:“是我报的信,怎样?”众力土退向一边,女尼便领着八戒、大圣往里走去。大圣道:“女菩萨,你认识我?”女尼道:“我可不敢称菩萨。我并不认识你老。”大圣道:“你不认识我,为何争着替我报信?”女尼小声道:“我厌倦这里的一切,光想与外界人说说话。”大圣道:“你不想在这里?”女尼点了点头。大圣仔细看这女尼,似是他搂的那个,心里就有些内疚,便道:“报上名来,我能帮你。”女尼道:“我叫鹦哥。两位师父,宴会厅到了,你们进去好了。”说着,帮着开了厅门。
八戒先走了进去,大圣随后跟上。众阎王围着地藏王正喝酒闲聊,见大圣进来,都站了起来,与大圣问好。大圣道:“你们公事不办,却在这里喝酒取乐。”众鬼王道:“一年中也就这一次,这是地藏王的盛意。”地藏王道:“既来者,就不是外人,快快入坐,喝两盅再说。”弟兄两个并不客气,都坐了下来。地藏王便吩咐门外的女尼取杯箸来,一时,女尼在大圣、八戒面前放好杯盏,并满了酒。都一起举杯来,连喝几盅后,地藏道:“你就是与佛祖打赌的孙大圣?”大圣道:“这是几百年前的事了,也值当提起?”菩萨道:“这应是你的辉煌历史。佛典上都把这事记了下来,怎能忘记。”大圣道:“佛典上怎么写的?”菩萨道:“佛典上说,有一妖猴与天庭抗衡,天庭无计,向佛求援。佛祖就与妖猴赌斗,设了三局,猴只赢一局,而祖却胜两局。猴输而不服,还要比试,又比赌斗时,被佛祖趁势一掌翻在凡间,而掌遂化五联峰山压个正着,已达六百年之久。是佛慈悲,放了妖猴。猴为感念佛祖之德,便充作行脚僧,保唐僧西行。”众阎王听了这话,都哈哈笑个不止。猴王大怒道:“是谁敢瞎咧咧,鞭排老孙。我若查出来,是佛灭佛,是菩萨灭菩萨,是金刚灭金刚,一根汗毛也不得留下。”地藏王笑道:“给大圣开个玩笑,就当真了。”大圣道:“我看你就想这样写,不然的话,你怎么说这么顺嘴?”地藏王道:“佛典上还有一段,你可想听?”大圣道:“说来听听。”地藏道:“神猴与佛祖斗法。神猴道:‘这西牛贺州有三多。’佛祖道:‘哪三多?’神猴道:‘乞丐多,寺院多,和尚多。’佛祖道:‘三多又如何?’神猴道:‘和尚多,苦了妙龄少女;寺院多,乐了金身泥胎;乞丐多,愁了一国之君。’佛祖道:‘乞丐多,给争名夺利者做了榜样;寺院多,富人有了游玩的场所;和尚多,这天下永远不会人满为患。’”众阎王听了,又都哈哈大笑起来。大圣道:“怪不得如来叫你来地狱,你还真称职。我今来只是有一点小事,本不该在地藏王大人跟前提起,既然都在这,我就当面求一下阎王。”众冥君道:“大圣请讲。”大圣道:“我前天在西牛贺州的白虎山上,打杀了一个叫白骨夫人的妖怪,最后打听到,这妖怪从没伤过人,也不搔扰民众,自已专心修行,是我误伤。现在想来,有点对不住他,因他的魂魄已被勾魂鬼索来,故此来要一下他的魂魄,准备还他真身。”地藏王道:“我好多年都不在外面走动了,这山中还有这样好的妖精?大圣,我给他个去处可好?”大圣道:“叫他去哪里?”地藏道:“叫他去管理我的九华山道场。”大圣道:“不行,名份太低。”众冥君道:“什么名份,那可是个肥缺。”大圣道:“我一生从不欠人情。我既然伤害了他,我就要还他个大人情。这样罢,我给你介绍个得力人,保证能管好你的道场。”地藏王道:“是谁?”大圣道:“就是刚才引我兄弟进来的那个女尼。我看他天庭饱满,两眼放光,必当大用。”地藏王大喜,就唤了那叫鹦哥的女尼来。地藏王道:“孙大圣推荐了你,叫你去我的九华山道场,你可愿去?”那女尼道:“谢谢大圣高抬,谢谢菩萨王信任,我绝不负厚望。”地藏王道:“带上我的令牌,明日就去上任。”那女尼称谢而出。
大圣力逼着阎王去领白骨夫人的魂魄。地藏王道:“大圣不要心急,你想给他要个什么名份,或许我能给你个合理建议。”大圣道:“我要他和你一样,做个菩萨。”地藏王道:“恐怕这个名份有些难,有的人修几世也修不来这个菩萨名份。”大圣道:“他已修炼了几百年,已有成佛的底子,我不信给他搞不到这个名份!”地藏王来了兴趣,就要见一见白骨夫人,吩咐道:“速派人把白骨的魂魄领来。”阎王不敢怠慢,宋帝王便亲自跑了一趟,把白骨夫人的魂魄领了来。与他安了位子,坐在厅角。白骨夫人见大圣坐在那里,那两行热泪止不住地流了下来。八戒道:“白骨夫人,猴哥错打了你,我们师兄弟特意来向你陪罪的。”白骨夫人道:“陪罪又有何用。我几百年的道行已化为乌有。”大圣道:“我今请夫人来,就是要还你个公道。你愿不愿做菩萨?”白骨夫人道:“我不做什么菩萨,我只要我的张宝哥。”地藏王道:“谁是张宝?”阎王便把白骨夫人与唐僧的恩怨说了一遍。地藏王道:“西天取经,是你情哥哥一生的事业,他把这事业看得比命还重要。不是大圣相拦,你就毀了他的一生事业。他连托生十次,为的就是这一事业。你若还爱他,你就要支持他,不要打扰他,叫他安心西行。”白骨夫人道:“我把爱放在心里,愿听众位吩咐。”地藏王道:“就按大圣说的,叫你做个菩萨若何?”白骨夫人道:“菩萨名号太大,恐我能力不足。”地藏王道:“先不要推托,不知能不能给你弄到这个名号,还在两可。”大圣道:“我的大人,我要一锤定音。行,我就指望你了;不行,我另找门路。”地藏王道:“你这猴子也太急性子了,若你到这冥府掌权,轮回的时间可不叫你弄快一半!”说得众人都笑了起来。白骨夫人道:“我就不做菩萨了,只还了我的真身,我还在山中修炼即可。”地藏王道:“这是哪里话,十天之内,保你得一个菩萨的名号。一会就安排你住在法力谷,一期之内,还你几百年的道行,还能增加一百年的法力。我明天就去灵山,给你办好手续,就可入住雷音寺,就能进入说法大厅,听如来佛祖讲法。到时叫大圣给你找个好道场,你比那金蝉子先要风光起来了。”白骨夫人便称谢不尽,又有宋帝王领他去法力谷不题。
却说大圣与八戒辞了地藏与阎王,离了幽冥,起在云端中。八戒道:“好猴哥,真有你的,老和尚知道这事,不知怎样感谢你哩!对,忘了一件事。”大圣道:“何事?”八戒道:“给我老丈人增寿的事。”大圣道:“下次罢。”八戒道:“我们现在可管去西牛贺州了?”大圣道:“急什么,先回花果山玩够了再说,等完了白骨夫人的事,再去西牛不迟。”弟兄俩便回转到花果山,日夜玩乐起来。这日兄弟两个坐在山巅之上,正云山雾海的闲聊。达北边冉冉来了一朵祥云,那云上站的正是白骨夫人,大圣和八戒都看得呆了。白骨菩萨道:“多谢你们弟兄仁义,贫尼就在云端里给二位行个大礼罢。”八戒摇手道:“千万别行,我和猴哥万不敢受。若不是师父受了戒,按前世算,我和猴哥还该叫你一声师娘呢。”大圣道:“呆子莫胡言。菩萨还要去哪?”白骨夫人道:“我这就去灵山报到,看如来把我分到哪里?”大圣道:“我和八戒也不留你了,请多保重。去灵山路上,望菩萨看一看我师父罢。”白骨夫人道:“你们还不去保你师父去?”八戒道:“这就去。”白骨夫人道:“我们何不同行?”大圣道:“我有一句话,请菩萨记住。”白骨夫人道:“但凭大圣吩咐。”大圣道:“吩咐谈不上。我们都是因一个唐长老,才相识的,你去西方,不论何时何地,表面上随行就市,但骨子里谁的账也不要买。我们大家只有一条心,叫做心系唐僧。菩萨先去罢。”八戒忙道:“别!别!我也有一句话,请菩萨记住。”白骨夫人笑道:“但凭悟能长老吩咐。”八戒道:“菩萨称我长老,我心里不自在。你只叫我刚烈,悟能,八戒,呆子,夯货好了。”大圣笑道:“你要给菩萨说什么话?”八戒道:“我的山场叫福陵山,改日我和猴哥给盖上大庙,就当菩萨的道场好了。”白骨夫人笑道:“我刚当上菩萨,连如来的面也没见,还不知何年能撑铺,还不知将来之事如何呢,那道场就免了罢。”八戒道:“菩萨若闲了,也去乌斯藏国的高老庄,看看你三个胖孙儿。”白骨夫人道:“孙儿?”八戒道:“是啊!一岁了,一胎仨,二男一女,还是师父取的名字,叫文君、益君、梅君。”白骨夫人道:“名字好。等贫尼落住脚,一定去看望。”大圣道:“菩萨可去了!”那白骨夫人道了福,驾云而去。
八戒道:“你刚说谁的账也不要买,我乍听不懂?”大圣道:“以后你就会知道。”八戒道:“这师娘当了菩萨,却有另一种风情,犹胜观音三分。只可惜这老和尚无福消受。”大圣道:“八戒,咱回洞喝酒去。明天就去保老和尚。”八戒道:“师娘叫咱同行,你为何不允?”大圣道:“你真是呆子,若我们同行,白骨夫人已是有名份的人,他好意思细观师父吗?这叫他看个够,以完他几百年的心事。”八戒道:“真是猴哥心细。不过光看也没用。”弟兄两个说着话,回到水帘洞,又畅饮起来,只喝到月上三竿,方去就寝。
日升老高,大圣和八戒才起来,抹把脸,吃了早饭。大圣又吩咐了一番,与八戒起在半空,驾了云,去西牛贺州寻师而去。不知寻到寻不到,且听下回分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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