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1章 两小无猜
旧事重提，十忆九伤。
但今非昔比，纪莳也不是童年时那个爹不疼娘不爱，时时担心被遗弃的小可怜。
“请吧，如果他们愿意来的话。”
呼……纪莳的松口，让在场的人松了一口气，也有心疼得紧的。
夜里，只剩下夫妻俩时，苏文怡忍不住发个牢骚：“也就咱莳萝懂事，要换我，我别说还亲自去请人，就算来了我也当不认识，唉，可怜的莳萝，我以为她远离那头，没想到一个血缘还是逃不掉……”
生恩就摆在那里，周一凡知道她在替纪莳抱不平，但是，“得了，这种话你少啰嗦，别说你现在身份不同，换在以前，别家的事，别个乐意，你也管不着。”而且不是你让二哥起的头，婶估计再想，也不会开这个口。
他担心这些话扬出去，别人会说她对亲家不满，所以才不想让人来参加纪莳的婚礼，到时落个小气的坏名声。
苏文怡忍不住掐他：“用你说，我没脑子么，我这不是背着人就跟你叨叨，哦，我这心都难受成这样，你还不让我叨两句，是想憋死我啊。”再说了，这话天知地知，她知他知，再有外人知，那一定是他扬出去的。
周一凡就知道会这样，一辈子了，每次都是这招，但谁让他就相中了这样的人呢，自己挑的婆子，再难缠也要哄的，“一条胳膊够不够你出气？不够来掐这边，掐这里，这里肉厚，更好掐。”
苏文怡终于被他这破罐子破摔的无赖样逗乐了。
“笑了，不难受了吧。”周一凡将人搂近一点，挨着她说小话，“纪萝她爸这边，我到时找找老七，让他带七叔上城里坐坐，提前通通气，也不至于让父女俩再跟以前那样水火难融，就是另一边……你说她以前给你的联系方式还能找得到不，要不你去找找看？”
周一凡是这么打算的，虽然纪莳应下了会去请人，但根据他的了解，让她做了不情愿的事，她肯定要拖到不能拖的时候再做，如果他们这些长辈暗中出面，在她有动作之前，先帮她提前通好气，事情也好办多。
不是真心去请，跟请了不来，一样伤人心。
“她走的时候是给了我一个地址，明儿我让老三陪我去看看，找不到我去问问王婶家的水生，上次隐约听王婶说凤芝买的房子跟水生买同一小区。”
“行，就这么办，歇吧。”
灯一关，室内立马陷入黑暗，谁也没在出声，都在想着过往种种，最后化作一声长长的叹息。
长辈做的这些，纪莳没有察觉，正如周一凡对她的了解，她在应下去请人之后，并没有马上行动，她一如既往的忙活着。
初九，猴子带着表兄弟以及表兄弟工作室的摄影师们和一车仪器来了山沟沟。
原本拍婚纱和全家福用不着这么大阵仗，是商景听说他们要在山沟沟里拍照，就找纪莳问能不能借人帮厂里拍几个宣传视频，因为厂里负责拍摄和后期工作的小张回老家过年后就决定不来了，刚过完年，一时之间很难找到趁手的人，商景就打算找外面的人拍宣传视频，直接用现成的。
纪莳问过周嘉之后，周嘉把猴子表哥的联系方式给了商景，让他们自己去对接。
毕竟商业化的东西，和他们这种走人情拍几个自己看的照片，不一样的概念。
不过这些东西有商景管着，她可以当甩手掌柜。
一本正经的婚纱照拍完（因为周嘉有镜头恐惧症，每张照片都显得特严肃，用周老三比较欠的话来说，知道的懂他不喜拍照，不知道的还以为他是被纪莳绑来拍的照），纪莳给丁圆圆注册，把丁圆圆送进寄宿，没几天小学又开学了……
忙完孩子，庄园也到了开门经营的日子。
后山湾的栈道年前就进入了收尾工作，年后上头来了一帮人查验之后，在村支书的带领之下，同时请来了几位山城里比较有名的企业家过来一起剪彩，山沟沟生态旅游事业正式开张。
前期由于村里统建的客栈还没完工，闻风而来的旅客除了小部分为了省住宿费，住进了村民临时腾出来的房间，大部分人出来玩都为了有个好的体验，因此也舍得多加几十块去莳萝庄园住下。
日子就在迎来送往中过去，眨眼就到了农历二月下旬，离三月三不到十天的时间。
“嘉哥，这两天你把你的事情推一推，我们去一趟明月小区和龙珠花园。”吃晚的时候，纪莳向邻座的男人约时间。
纪莳开口，天大的事也能摆一边，周嘉二话不说应下了。
先去的明月小区，不是因为镇上离山沟沟更近，而是在纪莳的心里，不想见却又不得不接触的人和事，得快刀斩乱麻，免得拖着更恶心自己。
因为去年闹的事，见面肯定谈不上愉快，如果不是村里长辈提前走了一趟，纪莳和周嘉可能连1801室的大门都进不了。
“哟，大能人来了啊，不是说八抬大轿都抬不来吗？哦，这是太阳西升，还是世界末日了？这是多厚的脸皮……”相比阴阳怪气的话，纪佑熙那一身跟套了一把海藻在身上的邋遢样，更令人产生不愉的观感。
“你家现在还造得起大轿吗？造不起就闭嘴。”纪莳越过他，径直坐到那套据说花了好几十万拿下的酸枝沙发上，环视了一眼，视线对上站在卧室前怒视她的人，“纪佑柔，把你家大人喊出来，既要在外人面前立书香世家人设，就拿出点大家子气概出来。”
纪佑柔眼里的火烧得更旺，但她最后还是哼了一声，去主卧敲门。
“你再敲打！”里头传来怒喝。
纪佑柔翻了个白眼，回吼道：“你的长公主带着她的姘头来找你了。”
“纪佑柔，你书读狗肚子里去了。”随着怒喝，是拐杖杵地的声响，似要把地板杵穿。
纪佑柔转身跑回自己的卧室，甩上了房门。
“走慢点，老子打断你的狗腿！”
“有客人在，你们就不能消停一会？”轻声柔语，骂人也都跟唱歌似的，是王玲玲，“你去陪大闺女唠唠，我去泡茶。”
“哼，这就是你教出来的‘好’女儿。”纪云志低骂了一句，转身跳向厅，“我说你们来就来，不用拎……哎，小嘉你也学学莳萝坐下吧，把这里当自个儿的家，不要见外。”
话出一半，见纪莳是空着手上门的，只得改口。
“三月初三，我们结婚，你有空就来见礼。”没有过多的寒喧，纪莳甚至连王玲玲做样子倒给她的茶都没碰半滴，丢下请贴在桌上，留下话起身就走。
王玲玲留客：“哎，我说来都来了，你们吃了饭再转，家里还有肉菜，很快的。”
在教育系统混了大半辈子的王玲玲，哪怕私底下恨不得将纪莳拆皮抽骨，在周嘉这个外人跟前，她还是笑脸待客，让人难以找出半分不是。
纪莳往外走的脚步并没停顿，在经过她身边时，说了一句，“都是有儿有女，有父母养育的人，上孝下爱，才是在外人眼中最大的体面。”
王玲玲脸上的笑意维持不下去了，上孝下爱跟她这一家子完全不沾边，否则也不会落到上无老人帮衬，下到儿子离婚，女儿因儿子儿媳的事在学校被同学孤立不得不转学到民办中学的下场。
“怎么这么跟你妈说话呢，她始终是你的长辈。”纪云志的慈父脸在遇到张牙舞爪的纪莳，真的很难维持得下去。
跟他一同开口的，还有瘫在单人沙发上的纪佑熙，“纪莳萝，你是不是想找死，这么跟我妈说话！”
“妈？医生说上了年纪的人记性不好，原来是真的，你不记得，我帮你回忆回忆，生我的人叫符凤芝，养我的是我爷我奶和山沟沟那些叔伯们，至于她……有时间还是带她去医院瞧瞧吧，抢人丈夫拆散人家家庭也就罢了，还要在不生不养的人面前抢个当妈的名头，这不是一般的有瘾，这是病，得治！”已经走到玄关的纪莳转身，纪家人阴阳人的功夫，她深得真传。
“纪莳萝！”
“你想干什么？”周嘉护在纪莳身前。
纪莳用食指戳了戳他，“嘉哥，你闪开点，我要加强战斗力了，免得误伤。”
周嘉见她仍是一副挑衅样，忍不住失笑，侧让了一步，但他眼睛紧盯着纪佑熙。
有护花使者在旁边护着，纪莳的战力再上升一台阶，她勾了勾手指，说：“来啊，往这砸啊，不赔得你倾家荡产，都对不住你妈当年对我们家做的那些小动作。”
啪……
纪佑熙手中的烟灰缸是摔了，不过是他老子用拐杖头敲打到他手背，他吃痛扔地上的，有些年代的烟灰缸掉在木板地上，转了几个圈，定住时却完好无缺。
要说旧时的东西，质量就是好！
因为长辈不跟他同一阵线，纪佑熙面上不服，却也不敢再作妖，只在心下将纪莳族人全问候了个遍。
“啧，纪佑熙，你想听烟灰缸裂开的声音，你应该向你老子取取经，当年他可是一丢一个准。”
“莳萝！”
“爸，她这样你还由着她，你不会真想撇开我妈跟她回去吧？”
“纪佑熙，你皮又痒了……”
眼见着要上演一出教子大戏，周嘉赶紧拉人出门，“叔，我们先走了，您有空来家里坐，奶奶年纪大了，您有空多回去陪陪她。”
不锈钢门关上，也关住了那一室的争吵。
电梯跟小时候那次来的一样，就停留在十八楼，这次是周嘉牵的她进电梯。
时隔多年，纪莳不再是吵不赢打不过，只敢趁机怼她老子两句，然后拉着人逃跑，悄悄抹眼泪的小怂蛋。
只是，如今的战胜斗佛似乎也没什么值得开心，有点嫣儿吧唧垂头盯着自己的鞋尖出神。
“你这都赢了他们，怎么还这么丧？”
纪莳顺着他拥过来的力道，将自己的脸埋进他的怀里，瓮声瓮气：“我这样子很讨厌吧？”
“嘉哥，我真的很讨厌他，我总是想，他的存在除了只给我们添麻烦，就没别的用处了，就觉得像他这种这么不负责任的人，也能为人子为人父十分可笑，说真的，我明知没有他，这世上也就没我这个人，但面对他的人，他的一切，我第一反应就是疏远，再来就剩下了无穷无尽的厌恶……但过后我又很害怕，在以后的某一天，可能我会后悔现在这样对他……我讨厌自己的虚伪。“
回应她的，是更紧拥的回抱，长大后的周嘉，不会再跟小时候一样，以讲道理说教的方式跟她相处，他说：“嗯，这是病得治，晚上回去我给你好好治治。”
得什么乱七八糟的情绪通通化为雷神之锤。
周嘉一边享受着小手在他身上做免费锤骨，一边继续逗她：“还想吃棉花糖吗？粉色小熊造型的那种。”
这老狗！
恰好电梯到负一楼，某只火烧脸的蝴蝶风一般飞了出去。
周嘉脸上笑意藏不住，安步当车，稳稳当当走到驾驶座前，修长的手指敲了敲车窗，等车窗开了一小口子，他朝里勾勾手：“下来，病人不适宜当司机，容易路怒症发作。”
车窗啪一声关闭，但车子的四个轮子还紧紧粘在原地。
周嘉掏出手机，在微信上发了个信息。
周先生：夫人，为夫错了，申请重来。
随即纪莳抖着一胳膊的鸡皮疙瘩从驾驶座上下来，嗔道：“你要再这么油，我自己打车回去。”
转身绕过身子，坐上了副驾驶。
周嘉闷笑，在她再次发作之前，上了车用安全带将自己绑定在驾驶座上。
“接下来要去哪里？”车子滑离车位时，周嘉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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