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8章 两小无猜
下了五天五夜的雪，终于舍得停了，空中浓厚的乌云也散去，太阳公公总算露出了笑脸。
天一放晴，村里放假呆在家里快要发霉的小子们一早就如同脱缰的野马，打着扫雪的名号，四处撒野。
开心的声音穿破云层，冲向外空。
这种四处充满了欢乐的气氛，对于正在周家二楼客厅里被罚站的三人简直是酷刑！
“考虑好了吗？谁先认，这作业是谁抄谁的？”苏文怡收起平时的笑容，一脸严肃地端坐在上位。
从个高到低排成一行，高的那个背后用手戳了戳中间那个，中间那个小幅度用脚踢了踢最矮那个，最矮那个闪躲开来，在背后悄悄用手捅了捅中间那个……三人之间小动作不断，就是嘴上一言不发，谁都不愿意开口。
苏文怡见状火气更烧得旺，“老二和莳萝同级，这作业有些答案一样，可以理解，老三才一年级，这作业本上的答案跟三年级的一样，怎么的，你们老师上课还拿错教材不成？你们说这还不是抄的敷衍了事？”
见家长火烧得旺，三人都纷纷一抖，左右两边使坏的手力道一不均衡，中间的纪莳就被推了出来。
纪莳只得破罐子破摔，硬着头皮狡辩：“我没……没抄，纯属巧……巧合……”
苏文怡手中的竹鞭呼一下子敲打在桌面上，恰这时，楼梯传来脚步声，不一会周嘉就出现在门口处，“妈，三伯婆找你，就在楼下坐着。”
“你……你们好好反省，等我回来再收拾你们！“苏文怡丢下竹鞭，怒气满脸下了楼。
纪莳跑上来，笑道：“嘉哥，你是特意来救场吗？”
“别，你们想挨揍别拉上我，我可不跟你们一伙。”周嘉将自己的袖子抽出来，不近人情极了，“错了就错了，赶紧认了，顶多挨两鞭子，你们要是一直这么抱团，等妈真生气了，罚得更重。”
周嘉往房间走，到门口时回头，“哦，三伯婆只是来找妈借菜籽，应该坐不了多久，你们还是好好想想怎么认罪，妈罚得轻一点吧。”
“哼，见死不救！”纪莳气哼哼，等见周嘉把门合上，她又将怨气转向罪魁祸首，“周乐，你不是保证大人看不出来吗？这就是你说的保证完成任务？快把拼图还回来！”
周乐自知有罪，心虚得不敢反驳，低着头用脚尖在地上画圈圈。
周吉看看理亏的老弟和快要喷火的纪莳，瞬间有了主意，他说：“反正这顿揍是逃不了的，不然我们就认了吧。”
“婶子真气了，怎么认，认了要伤婶子的心！”纪莳不乐意。
周吉：“难道我们不认，我妈就不生气不伤心吗？说不定更伤了。”
纪莳想了想，也是，如果有人做了对不起自己的事还瞒着瞒着，自己是真会更生气，就问：“那你说怎么认了？”
“这个好说。”周吉眼见鱼儿上钩，有些憋不住兴奋，“一会儿妈上来，你们就认是你们抄我的，反正你俩小，妈更疼你们，也舍不得罚你们，这样皆大欢喜。”
“周吉你没事吧？你每次语文考个十几分，我抄你作业？这大话说出来要有人信才行啊。”纪莳也不傻，并没有听他忽悠。
周吉：“老三那答案也没几个对的，加起来说不定还不如我那十几分呢。”
周老三不乐意了，驳道：“我答案怎么啦？我那是故意的知道不，如果都按周明哥的本子去抄，不用到现在，第一天妈就看出了你们这作业是抄的！还怪我，为了你们不被识破，我特意用左手去写的字，我容易吗？没功劳也有苦劳啊……”
嘿，我说呢，那本子上那狗扒的字，原来是周老三左手的产物啊！
纪莳打断他：“你帮我和周吉抄周明哥的本子就好，你为什么在自己的本子上抄一遍，你一年级的题目跟我们又不一样，你是不是傻？”
周乐嘀咕：“我那不是想去玩没时间，就顺便抄一次么，反正到了开学老师只检查完没完成，也不检查对错。”
“你不会倒着抄么，还抄一样的，真笨！”纪莳和周吉异口同声。
周乐挠头，傻笑：“嘿嘿……这不是一时着急着去玩儿，没想到么，再说了以前妈都不检查我们作业的，谁知道她怎么就心血来潮了呢。”
三只在相互推卸的时候，谁也没留意到楼间口站着的两人。
等他们反应过来，那点底已经全掏了出来。
鸡飞狗跳，鬼哭狼嚎……
“从今天起你俩谁也别想出去野，把作业擦了重新做，做好了拿给我检查，错一罚十！”收拾完了两小子，苏文怡稍微气顺，转眼看到缩在墙角的人，招手把她叫到面前。
这个是别家的，打不得骂不得，但说还是要说的。
“你从小都是个省心的，但你这回着实不该，你想想你爷奶为了你学费求人的时候，你觉得你这样敷衍应付该还是不该。”
有时候话比鞭子更到肉。
纪莳听完就为自己的行为后悔了，眼泪一串一串地往下掉。
换了平时，苏文怡早就抱着哄了，但今儿这事吧，她觉得还是该给孩子有个深省的机会，就没理她，说完就下了楼。
这次是真的下楼，而不是躲在楼梯间再暗中观察。
诚实守信是做人的基本，这么小就说谎，不加以管束等撒谎成性，那还了得。
所以，苏文怡这次是动了真格，要给她一个教训。
毕竟孩子的未来比起一时的心软，只要稍有理性的人，都知道该怎么去选择。
……
“喂，纪莳萝，你别哭了，我妈一没揍你二没骂你，你哭个毛线啊！”周乐摩挲着手背上的鞭痕，心想老妈子还真偏心！越想心里越不平衡，去撩旁边的人，“老二，你说我俩是不是真不是妈亲生的，就我俩回回都挨鞭，鞭鞭都到肉……”
“滚远一点。”被抽得最惨的周吉一把推开还在作怪的周乐，席地而坐，也不嫌弃地上冷，拿过自己的作业本，用左手擦掉周老三抄的那些糟心答案，擦了几页，见纪莳哭得实惨，就说，“别哭了，哭也没用，还不如赶紧返工，早点写完早点出去玩。”
纪莳像没听到似的，还坐在木头凳子上抹眼擦泪，沉浸在自己的悲伤中。
周乐张了张口，但看她眼泪鼻涕一把的，还是闭上嘴巴，也学周吉跪坐在地上，扯过自己的作业本认命地返工。
对于爱玩的小学生来讲，做作业是一件非常无聊且痛苦的事情，而现在让周家兄弟更头大的是，一边要重复着擦拭的动作，一边还要听低泣的声音，简直是双重痛苦。
最终，周吉的耐性告罄，他将橡皮擦一丢，朝房间大喊：“大哥！”
周乐也把橡皮擦一丢，改跪坐为坐，但他没那个胆，只敢在旁边看热闹。
周嘉出现在自己的房间门口。
“你快把她哄好，烦死啦！”
周嘉抿了一下嘴，走了过来，到了桌前站住，看了他们擦得皱巴巴地本子一眼，说：“你们不好好改，把本子弄得跟垃圾堆一样，那就真死了，会被妈揍死！”
“我靠！”周吉低骂一句，把橡皮擦重新捡起来，认认真真地擦上面的笔迹，不再是东擦一下西擦一下。
周乐见状，也只得苦着脸继续干活。
搞定兄弟俩，周嘉就走到纪莳跟前，给她递了一条毛巾，“我妈心软，不会把今天的事跟你爷你奶说的，你不用怕，你要是后悔了，以后不要再犯就是了。快去洗洗脸，回来我陪你一起做作业。”
纪莳拿着毛巾去了阳台的卫生间。
“我草~抄……哄纪莳萝还得是老大！”周乐说完十分心虚地假装认真擦本子。
周嘉盯了他一会儿，悠悠说：“这是第二次，再有一次听你说脏话，我就跟妈说。”
“洗好了就出来，别磨磨蹭蹭的，还想不想去捉山鸡。”周嘉冲门外喊了一句，纪莳就肿着眼睛从卫生间出来了，“把你作业拿着，到我房里去写。”
纪莳就小跑到桌子上，拿起自己的作业本，跟个小媳妇似的跟着周嘉走。
“切，两个告状精，绝配……”
周嘉一个回头，周乐又怂了。
……
“作业为啥不自己写，要让老三帮你抄？”
纪莳擦本子的动作一顿，半晌才听到她几不可闻的声音，“里头的题目太浅了，我都会，没意思……”
山沟沟小学每年寒暑假作业除了老师额外布置的一些写作类或者练字类的作业，每个年级都标配着本级的《暑假天地》或者《寒假天地》，这两本习题囊括了语数两科一些基础题目，每个本子有一百到两百多页，随着年级的增长，本子的页数也有所增加，而语文和数学习题各占半数，比如纪莳三年级的本子，一共是一百零八页，前五十四页印刷着语文科的习题，后五十四页印刷的是数学习题……
周嘉从她手里抽过《寒假天地》，随意翻了翻，挑了几题考她。
不管是数学还是语文题，纪莳从听题到讲出正确答案都不超三十秒。
周嘉就知道她没有说谎，题是真会。
“你还有其他作业吗？”
纪莳想了想说：“除了这个，每天要写一篇日记。”
“去拿你日记本进来，先写你的日记。”
正好纪莳也不太想碰《寒假天地》，松了口气，起身就往外跑。
等她拿着日记本进来，她看见周嘉已经坐在书桌的另一头，拿着橡皮擦在认真地帮她擦去《寒假天地》上面潦草的笔迹。
“嘉哥……”
周嘉头也不抬，手里继续擦着，应着：“嗯，坐下，写你的日记。”
纪莳揉了揉有点酸涩的眼睛，捡起铅笔，打开日记本子写下：xxx年xx月xx日，星期四，天气晴，今天我犯了大错，婶子没打我，也没骂我，但我后悔了……
房间里只剩下橡皮擦擦拭在纸上以及铅笔笔触在纸上的声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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