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第11章
此时,谢顽正独自一人拉着行李箱,口袋里装着新收到的信,往学校赶。
大街上几乎没有人。
被淋湿透的行李箱碾着水坑,踉跄踩过碎砖,在黑沉的夜暗中哭着。
大雨疯狂地从天而坠,不由分说地冲刷一切,谢顽手中的细节伞骨摇摇欲坠。
回忆连起雨点,像张灰蒙蒙的大网挂在了他的眼前。
初一那年爸爸车祸后,妈妈极度伤心,整天看着他的遗像哭。半年后,妈妈逐渐恢复,不哭,也不怎么回家了。
谢顽每次放学回家时,只有灰暗空荡的家,和空气中余留的香水味。
他知道妈妈又去了叔叔家,而自己像只寄居蟹般,明明多余,却抓着空壳子不肯放手。
现在想来真的好笑。
明明是寄居,壳子被夺去也是理所当然的,何必执着。
谢顽捏了捏行李箱拉杆,拧住的眉有几分怅然,嘴唇抿成了一条直线。
暴雨冲刷一切,把青年人灼烫的念想浇得湿透。
大人有他们想走的路,他也有他自己的。
他想给自己一个家。
口袋里的手机突然振起,谢顽把手机摸出来,指尖却触到旁边的信封。
他愣了下,突然发觉刚在家拿到的信,还没来得及看。
他顺手把行李箱放在教学楼架空层,上楼的同时抽出了信封。
信封还是一如既往的粉色,封口被爱心贴纸黏住,谢顽抽出信纸,开始读。
这封信的字迹大气但潦草,粉色娇嫩的信封下,笔触却带了几分狂暴,谢顽只是扫了眼前几行,笑意就慢慢浮上了唇角。
心尖泛起一片酸涩的同时,喉咙像哽了块硬物,眼眶发酸。
——你好,谢源叶同学,我支持你。干出校园霸凌的这种事的人,配不上叫校霸,只配说是王八蛋。
我不支持以暴制暴,但如果他拉帮结派揍你,揍他,不准忍着。
没事找别人麻烦的垃圾,抢劫霸凌同学的小兔崽子,请把他揍到学会有教养。如果有人让你忍,让你别理,问你为什么打你不打别人,让他们滚。
以暴制暴不好,但是我不愿你受欺负。
如果你不敢,那个刺头叫什么,告诉我,我把他门牙打落。
嗨。
把门牙打落quq
谢顽的唇翘了起来,眨了眨发酸的眼眶,只觉得心口一片酸软,像是有只热烫的手揉了揉他紧绷的后颈。
信里满是笔友不问缘由的看护站队,乍看有两份蛮横不讲理,却让人觉得是如此可爱真诚。
他莫名想像出那画面,某个穿着粉色连衣裙的女生,手举过头顶,小拳拳猛捶人牙口。
但他笑完才发现,原来自己并没有想象中的那么洒脱,委屈和酸涩仍然残存在他心尖。只是被他强行摁住,待到有人在意的时候才像早春枝桠在心头疯长。
他极少对家人倾诉内心想法,可陈雅在他受欺负时,都会先问句,为什么就找上你不找上别人,这次也是。
他一直觉得自己在家里是多余的那个,妈的反应总让他有些心冷,被赶出家门只是印证了他的想法。但或许在某个人心里,他也是独一无二的那个。
谢顽又笑了下,把信从头到尾又读了一遍,慢慢走上了楼梯。
暴雨逐渐停了,风赶着云,云赶着星,月亮慢慢从长云后露亮白的角,星空夜色温柔。
谢顽听见远处传来耳熟的声音,嗓音淡漠而低沉,带着几分少年介于青年的沙哑磁性。
“我说了,他是我们班的人。”
“不管他讲不讲理,像不像话,我都会护着他。”
傅西听着贺明朗这话,脸有些变色,他本来就是打听到了转学生不晚修的消息,故意买通了值日生,换上执勤袖章,撺掇鸡窝头和他一起来找谢顽麻烦。
两人都在贺明朗这栽过,都心怀嫉恨,但站在贺明朗的地盘明面上挑衅,两人还是有些犹豫,此时忌惮地狠盯贺明朗,顿了片刻。
贺明朗腿断了,昨天打了一架肯定伤势更重,就算上手也可以说是贺明朗影响他们晚修记名,他们赢面大还占理。
下一秒,傅西猛地朝贺明朗冲去。贺明朗反应极快,当即就抓起拐杖挡住,另一边鸡窝头也冷眼怼到他身前,竟然要二对一。
贺明朗估计倒也能顾上,只是不确定脚腕会不会伤。
他后退一步,飞快地活动了下伤过的脚腕,接着飞起一脚,朝鸡窝头横踢过去。
下一瞬,只听见某人脚腕骨头发出的咔嚓脆响,一瞬间剧痛袭来,傅西捂着栏杆弯腰,痛呼出声,脚腕在几分钟内快速红肿变形。
鸡窝头被一只手扯着后领拎着,恰巧擦过贺明朗的伤腿,没踢着。
身前只有傅西的身影,贺明朗愕然抬眸一看,鸡窝头的后领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给拎着,灯光下那只手似乎比薄衬衫还要白,几乎有种悍然的美。
谢顽的目光冷冷的落下来,拎着鸡窝头,像麻袋般甩到旁边,声音清冷:“昨天那一棍,是不是不够痛?”
“想再来一棍是吧?”
接着走到贺明朗旁边:“没事吧。”
“没事。”贺明朗回。
谢顽似是有些不太相信,目光灼灼落在他的脚踝,贺明朗笑了下,恰巧看见鸡窝头咬牙重新爬了起来。
黑暗中掌心银光一闪,对着谢顽背后直冲过来。
“昨天那个多管闲事的是你!”
谢顽还没有反应过来,有只手握住他的手腕,将他往旁边一带,热烫的温度几乎让谢顽愣了下。
某个穿着白衬衫的男生立在他身前,雨中青淩的微光落在他绷着青筋的手臂,一如他炽热滚烫的手心,牢牢将他手握紧,又倏地放开。
贺明朗将他护在了身后,抬腿踢开了鸡窝头的手,泛着银光的折叠刀落在地上,发出啪的一声。
谢顽向来对自己的身高有自信,此时站在贺明朗身后,却发现自己只能平视他被疏落碎发盖住的后颈,身体几乎要被笼在贺明朗的阴影里。
某人堵在他面前,像个坚定不移保护身后人的大狗狗。
谢顽抿了抿唇,目光淡淡落在贺明朗后腰,白衬衫被血洇开零星碎片,血红可怖。
盯着贺明朗被血染红的衬衫料子,他的指尖忍不住动了下,扯住了贺明朗的衣角。
雨停后夜风微凉,贺明朗扭头向谢顽看来,瞳孔里满是他的倒影。有风刮过,几缕额发在风中起落,垂在那双明亮漂亮的眼睛里,像是刚露出来的月色。
“怎么了?”
谢顽看他一眼,没说话。修长手指搭上外套拉链,脱下衣服,随手丢到贺明朗肩上。
接着顾不上在意贺明朗投过来的疑惑视线,压着火走到鸡窝头前面,捡起那把锋利的折叠刀,语气轻慢:“我看,昨天那一棍真的满足不了你找死的心。”
鸡窝头目光落在那把折叠刀上,谢顽手指修长白皙,略带随意地转着折叠刀,泛着冷光的刀刃翻飞盘旋,绷出手背纵深的青筋。
鸡窝头心跳如雷,眨也不眨地盯住那把刀,若谢顽的手一不小心,刀刃就有可能垂直插进他的脚。
他也只是一时头脑发热,想给谢顽点颜色看看,拿出刀时根本没有想过后果。
对着谢顽幽深莫测的眼睛,鸡窝头咽了咽口水,忍不住往后缩了一步。
就在这瞬间,谢顽的手猛然下落,往前一捅,刀刃破空的声音像强风刮过,片刻之间就出现了一道狭长的红痕,让鸡窝头弓下了身子。
剧痛从腰腹传遍身体,鸡窝头下意识捂住肚子,心如死灰,以为自己会成为江城第一个找事被捅死的高三生。
他欲哭无泪地低下头,却没看见血。
“胆子小成这样,还敢随身带刀。”
谢顽冷嗤了下,手腕一翻,露出掌心和被握住的白刃,捅向鸡窝头的明明是柔和的刀把。
“你拿着,只配在课桌上刻字。”谢顽朝有些颤抖的鸡窝头轻笑了下,正想话里再补几刀,以解心中的闷气。
他对自己的事能下意识走远,保持平静,可对贺明朗保护着他受伤这样的场面,完全无法忍受。
看到贺明朗的伤口崩开的那刻,愤怒像爆燃的火倏地从脑子里炸出来。
昨天贺明朗扶着墙低头的样子,被他缠绷带时笨拙又炸毛的样子,和渗血的白衬衫交替在脑子里翻滚,太阳穴一跳一跳地突疼。
突然,有阵风拂过了他的手。
热烫的温度从手背传来,贺明朗站在他身边,垂眼下来,修长的手指握住那只紧握的拳,缓慢而不容质疑地一根根掰开他的手指,将那把刀拿了出来。
锋利的刀口刮开了谢顽的掌心和指根,狭长的口子渗着血珠,指根漫开血滴,谢顽却仿佛感觉不到痛,屈着的手指不断和贺明朗拮抗,最后终于敞开了手心。
贺明朗沉默地拉下肩膀那件外套,物归原主,重新缠上了谢顽的手。
那双明亮的眼睛垂了下来,目光灼灼地盯住谢顽,欲言又止,最后只淡淡问了句。
“刀好玩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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