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3章 第13章
额头被炙热的体温严严实实拢住，头顶传来贺明朗带笑的声音。谢顽握着贺明朗的手腕，被他圈在怀里，感觉仿佛被只金毛无所畏惧地扑倒。
他眷恋这让人温暖起来的热情，又因为这热情无所适从。
手指在那跳动的脉搏上戳了几下，谢顽笑着推他：
“你谁啊。竟然敢教我做事？”
“我刚刚还是贤惠高人、田螺姑娘、小美人鱼，现在就变成你谁谁了。”
摸出谢顽是正常体温后放开手，贺明朗挑着眉头，侧过身轻拧了一下谢顽的耳朵尖，在他身旁笑着落了句。
“小没良心。”
而后转身冲林念笑着招了招手，招呼她来旁边坐下。
“林念，坐这来。”
女生没坐下，贺明朗也没动作，只弯腰低头去跟谢顽解释情况，唇边还带笑，眼尾视线像小勾子朝谢顽飞去，没能注意到林念僵硬的表情。
林念站在后面，奶茶捏在手里冰凉透了。
青年人的喜欢总是来势汹汹而百折不挠，她本是故意跟上贺明朗，想再告白一次试试。她总觉得，贺明朗这么帮她，兴许对她还是特别的。
可眼前这画面，让她脱离了幻相。
贺明朗和谢顽一坐一站，灯斜斜地打下来，两人的影子被拉得狭长，影影绰绰地摇晃，及其朦胧梦幻。
刚刚贺明朗低身跟谢顽说话，墙上灰影缓缓凑拢，一寸一寸挨近，在他抬手轻弹谢顽的耳尖时，唇边仿佛在白墙里吻上了谢顽的发，表情柔软而纯净。
那双黑色的眼睛在光下明亮极了，笑容干净而温暖，那是从未对林念现出的笑。
“林念，发什么呆呢。”谢顽抬头冲她摇了摇手里的奶茶，笑着指指身旁的座位：“快来啊，谢谢你的奶茶。”
“不用了。”林朝他两人一笑：“我还赶着回去写数学作业，说完就走。”
“真的谢谢你们两为我做了这么多，那些照片没有流出来真的谢谢。”
听见这话，谢顽也不住站了起来，立在贺明朗身边，认真听她说话。
他从患病以来就下意识地不交亲密朋友，远离亲密关系，线上还能借着表情包缓缓，线下对这种情况其实接触很少，不确定怎么反应更好。
林念说着说着，朝他们两认真地鞠了一躬，谢顽犹豫了下，也弯腰给她回了个。
这种事，女生是最大受害者，有可能无论怎样宽慰，都会成为午夜梦回的突然惊醒。他希望能不增加林念的压力，不要给她增添不美好的回忆。
谢顽盯着地面，专注地听她的话，准备跟她说没关系，不要放在心上。
吸鼻子的声音响起，下一瞬，耳边林念的声音有些颤抖，语气却坚定：“你们真的很配！从此以后，我就是你们第一号粉头！”
谢顽回身，站起来看向她泛红的眼眶，还没反应过来。之前想好的语句自顾自跑出嘴边：“没关系——哈？？？”
谢顽愣住，视线对上林念真诚的眼神，又迟钝地偏过头去，看贺明朗的反应。
说的什么？
祝福我和贺明朗，从今以后，她是我们的第一号粉头？
什么意思？
他比贺明朗矮了一些，视线刚好能平视贺明朗的鼻骨，因此对他下半脸的变化格外敏感。
贺明朗明显也愣住了，唇紧紧抿着，目光落在林念脸上。
林念捏着奶茶，背着手在身后，泛红的眼里闪着光：
“高一的时候我去漫展，无意中遇见你，你说女孩子穿cos服回家可能不安全，给了我一件外套，从那以后我就喜欢你了。”
谢顽抿了抿唇，条件反射地移开视线，观察医务室长条的椅子，顶上挂着的灯。
这灯真亮，他想。能不能逃离这里。
“我知道你的口味，爱好，知道你喜欢转笔和数独，有一个妹妹，知道你拒绝了两次我的告白。
也许是时候停止了。”林念眨了眨眼，长发在风中轻轻摇曳着，扬起淡淡的香味：“谢谢你给我的时光。”
贺明朗从旁边抽了几张纸巾递给林念，认真的目光落下来。
“我妹妹跟我从小长大，她不爱说话，特别粘我，还总是叫我姐姐。”贺明朗抿着唇抹了下鼻尖，灯光下他的手臂青筋明晰，手背绷出骨节脉络。
“这么多年了，也吵也闹，但一直守护着对方。”
“我希望她以后能找到真正接纳她，认真护她的人。就像我对你的希望，你也一定能遇到真正喜欢你的人。”
那双黑色瞳孔极亮，像是有光在闪耀流动。
贺明朗略抬起眸瞥了眼林念，又落在谢顽微红的耳尖，亲昵地揉了揉谢顽的发顶，动作温柔。
谢顽愣了愣，下意识要往旁边躲，只感觉有只手不动声色地离开，余留温暖。耳边，贺明朗的声音透过冷风，带些沙哑，有着介于少年和成年人之间的磁性。
“其实我觉得你非常勇敢。”
周遭寂静，贺明朗的声音向来很好听，医务室里尤为如此，简直像演奏厅里独奏的大提琴，低沉悠扬，带着声调的尾音很轻地颤：“我也有喜欢的人，可我不敢说。”
“我害怕我们连朋友都不能做。”
林念愣了一下，随即笑了出来：“果然是这样。”
林念走了，走之前看了看贺明朗，又看了看谢顽，很是释怀地笑了出来，目光里是全然的宽慰，朝贺明朗留下一句，其实我们都一样，加油。
走出医务室，谢顽不住抿了抿唇。
刚刚贺明朗说的那番话，让他莫名心头有些发苦，像是被淋了柠檬味的波子汽水，酸酸涩涩的。
他抬眸余光略扫了一眼，身边贺明朗的下颌线硬朗清俊，隆鼻深目，在灯光下侧脸轮廓简直不像真人，反像光影里沉默的冷白雕塑。
他不能确定贺明朗现在的心情，但想必不会好到哪去。
“你喜欢谁，我帮你追。”谢顽听见自己说。
贺明朗轻笑起来，分不清情绪的目光瞥了他一眼：“好啊，小英雄。”
“等我用到你的时候，你可不要推脱。”
“不会的。”谢顽摇摇头，随手从口袋里把手机拎出来，加了贺明朗的微信：“谢谢你，明明是我误会了你——”
微信的提示铃几乎是同时响起，在夏夜凉风里摇曳。
肩上传来熟悉的温热重量，谢顽下意识侧过脸去看他，贺明朗凑得很近，说话时喉结滚动的样子，明亮眼睛，谢顽尽收眼底。
“说什么呢。朋友就是用来麻烦的，不准说客气话。”
晚修已经放了许久，走廊里很是安静，贺明朗的声音格外突出，像是角落独奏的大提琴，只拉给某个特别的夏夜听众。
“对了，谢顽。你在跟人写信吗？”
谢顽愣住了，还没等他反应过来，不远处教导主任的大嗓门就响彻走廊。
“那两个！！！”
“干什么呢！！！”
“刚放晚修就敢在走廊卿卿我我！！！”
贺明朗放在他肩上的手僵了下，也愣住了。
他下意识往旁边一看，别说情侣，连人都没几个。
几乎是同时，周边突然多了无数道好奇的目光，某些还留在教室里用功的学生够出头来，津津有味地看热闹。
不知道谁朝他们吹了声口哨：“野啊宝贝~”
“谁！”教导主任怒目一睁，从上衣口袋里摸出眼镜带上，边朝旁边训话，边快步走来：“谁敢起哄，一起罚！”
“你们两！学校严令禁止谈恋爱，你们明知故犯，还在走廊搂搂抱抱，差点就要亲了，当这是什么地方——”
谢顽愣了一下，忍不住笑了起来，接着笑得逐渐大声，整个人都抖得蜷缩了起来。
他转学来的第一天，警告贺明朗不要‘抢劫’别人的时候，就被教导主任误会过，误会贺明朗欺负他。
虽然现在不是白天，但场景何其相似，都是走廊，教导主任的近视真的是很严重了。
耳侧贺明朗也低低笑起来，合在轻风里，一下下打在他鼓膜旁，吹得他心头仿佛在发热。
“还敢笑！”教导主任的嗓音愈发大了，贺明朗和谢顽站的地方恰好是走廊没灯处，他未看清是谁，到先被这狂妄的笑声惹得发火。
“你们两明天就给我上升旗台念检讨！”
星期一的升旗台下，站了十多个拿着稿的学生，聚集了操场上全校学生的目光。
不停有人在队列里窃窃私语：“这是要念检讨？”
“不是吧，贺明朗不是在上面吗？听说他参加什么竞赛拿了一等奖。”
“可我听说教导主任昨天抓早恋，抓了六个女的八个男的，这数目看起来差不多。”
“差不多？差很多！八个男的是怎么回事，怎么会多了两个？”
多余的两个男的夹在六对情侣里，隐藏的故事简直让人无比好奇，可升旗台下排列是男生一排女生一排，什么也看不出来。
今天天气很热，空气仿佛在热浪里翻滚，凤凰树上蝉鸣一阵接一阵，简直在唱变奏曲，叫得人心浮气躁。
多道视线冲升旗台下看来，简直能把人灼出个洞，谢顽垂眸拎了拎自己的领子，缓了口闷气，只听见身旁贺明朗刻意压低的轻声：“你说，他们是不是都在找那对男情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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