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章 心火
李照良和特调局来的其他人将鹓鶵和其他几只狐妖带走了。
乌云散去,月辉温柔地洒落大地。
此刻已经到后半夜将近黎明,封不对扶着封老爷子回去休息,陈韫皱紧眉头,依旧在思索鹓鶵说的话。
魔气仍在他的体内,那他算入魔吗?
特调局的态度明显是对魔物绝不姑息,那他这种情况要怎么算?如果这件事就这样过去,他从此不再跟特调局的任何人接触还好,就怕总局的人在调查这件事时,不过放过他这个重要线索。
那岂不是前路坎坷,刚跟黑恶势力团伙一刀两断,转头又要上追缉名单,他这日子简直是过得越来越有判头了。
陈韫回到房间,一进门就险些以为自己走错了地方。
只见地板被擦得纤尘不染,光可鉴人。堆在墙角的杂物摆得整整齐齐,破了个洞的窗户被不知道从哪里找出来的报纸盖起来。
黄鼠狼和小土狗正一妖一边扯着床单,给他铺床。
听见他进来的动静,小土狗松开被咬得满是口水的床单一角,高兴地向他摇尾巴,眼里带着渴望,但克制着没有直接扑上来。
黄鼠狼绞着爪子,期期艾艾道:“少……少主,我看这里有点乱,就擅自帮您收拾了一下……您不介意吧?”
书桌上,碎了一半的玻璃杯里,插着一束路边拔来的野花,正迎风招展。
陈韫习惯了家里长期只有自己一个人,还从未享受过这种田螺姑娘的照顾,方才想着事儿,甚至都忘了房间里还藏了两只妖怪了,被噌亮的地板闪得差点丧失语言功能。
陈韫蹲下来,与小土狗对视。他想起小狗挡在鹓鶵面前的场景,眼中闪过一丝触动。
半晌,陈韫摊开手掌。
小土狗:“!”
它想起了陈往矣跟它玩过的游戏,受宠若惊,熟练地把两只爪子放上去。
陈韫捏着那毛茸茸的爪子,提起来左右翻看。方才就是这只狗爪子按在鹓鶵额头上,让魔气退去。
陈韫喃喃道:“这是什么原理……”
他想到自己自己体内的魔气,心道,按一下就能退魔?
他试探性地低下头,捏住小狗爪,往自己脑门上按了一下。
然而这次什么都没有发生。
小土狗踩着陈韫的额头,茫然:“汪?”
从方才开始,宿冬就若有所思,一直保持沉默,此刻终于忍不住:“……你在做什么?”
陈韫也意识到自己这举动有多傻逼了,若无其事地把小土狗抱下来,说:“跟它玩一下。”
“它能驱逐那只妖的魔气,是因为体内的妖王血对一切妖类有天然的震慑。”宿冬表情怪异:“如果你想用它击退你身上的魔气,它应该做不到。”
陈韫迫切想转移话题,狐疑地看着宿冬:“你怎么忽然知道妖王血了?你是不是想起了什么?”
“‘魔’,”宿冬站在门口,它的表情在月影下晦暗不明,“我上辈子一定对这种东西很熟悉。”
陈韫想到李照良说的“万魔天劫”。他不清楚更具体的情况,但光是听李照良的描述,那应当是个万分黑暗,血腥残酷的时代。
“像你这种强大的修士。”陈韫想了想:“说不定生前跟牵机阁有关系。”
“或许。”
陈韫脖子一凉,是宿冬忽然按在了他的后颈处。
陈韫像是被拎着后颈皮的猫,差点炸毛,他怀里抱着的狗也跟着受惊地“汪”了一声,然而他忽然感觉体内一道黑气循着经脉,潺潺流向被宿冬触碰到的地方。
这道黑气的流向与灵气的走势平行,就像灵脉旁新凿出的一道小水沟,两者虽彼此不能相融,却互不干扰。
陈韫心下一惊,那股黑气瞬间激荡,像突然受惊的幼蛇,张开獠牙往宿冬的手指上咬了一口。
宿冬的灵体聚成的指尖焦黑,但很快恢复。
小土狗感觉到一股邪恶的气息,不安地用鼻子拱着陈韫的手指。
陈韫看着宿冬的指尖:“这就是魔气?”
“它正储存在你的体内,被一团火控制着。”宿冬道:“感受你的心脉。”
陈韫随着宿冬的指引,将注意力凝聚在心脉处。
他感觉到了。不,应该说他看到了。
虽然形容并不准确,但那团火焰就像一个看守恶龙的监察者,正在源源不断地吞噬和净化他体内的黑气,只是这个速度很慢,尚未被消化部分则围绕着这团火焰在他体内循环,就像一群井然有序,规规矩矩放风的犯人,等待着被处决。
陈韫喃喃道:“这是那团我被卷进魔气时出现的火焰。”
宿冬:“我一直在思考,这是什么。但我的记忆无法给出答案。”
陈韫回忆当时的情景,道:“它能够击退魔气,就像你说的妖王血一样。”
“不。”宿冬:“它不是击退,而是在净化。”
“魔气本质上是万物的七情六欲化为的浊气,依附在活物上,才形成魔。寻常的法器和威慑只是将魔气从活物的体内驱逐,但魔气依旧徘徊在天地之间。”
“但你心脉中的火焰,却能够彻底净化魔气。”宿冬看向陈韫:“前所未闻。”
陈韫一怔,想到那一幕,确实是烈焰将魔气烧成灰烬。
他摸向胸口,如果真的如此,这团火焰的价值恐怕比一切驱魔法器都高,换作他是特调局的人,只怕恨不得将他立地解剖,关起来研究。
可是,这种珍贵的东西为什么会落到他一个普通人身上?
如果这是一部超级英雄的电影,他就应当是那个忽然获得救世神兵,肩负起拯救世界使命的主角。
但这是在现实当中,一切就显得荒诞离奇。
外公留下来的铜钱、与他魂魄相连的宿冬、陈往矣的秘密、还有他怀里的所谓妖王后裔……
他已经他前二十年的人生已经足够曲折,没想到通向未来的路更加迷雾重重,波云诡谲。
好像有一只无形的手在操控着他的人生,一根线溯流而上,指向千年前顾沉璧留下的,那个没头没尾的婚约。
如果他能看到顾沉璧当年留下的预言到底是什么就好了。
陈韫揉了揉额角,头痛欲裂,干脆非常光棍地宣布:“睡一觉。有什么事明天再说。”
黄鼠狼背上骨灰罐子,怯生生问:“那我们……是不是还要出去?”
陈韫怀疑地看着小土狗:“它不会半夜爬床吧?”
黄鼠狼难得智商发挥超常,心领神会,急忙道:“垃圾堆我们都睡过,只要有地方趴着就行!”
陈韫听得一阵牙疼,感觉被狗踩过的额头都有一股馊味,拎着两只宣言常年在垃圾堆打猎的妖族去浴室搓了一遍,用吹风筒吹干,又扔给他们一床被子:“等特调局那伙人把s省的大妖收了,你们再走。”
虽然听起来还有个期限,但陈韫的态度明显软化下来,让黄鼠狼看到了希望,感激涕零地把它们妖族储君殿下塞进被窝里安顿好,也心满意足地趴下了。
陈韫躺在床上,余光瞥见放在墙角的骨灰罐子,在黑暗中无声地叹了口气。
陈韫原本以为,自己今晚大概要失眠。但没想到,他刚闭上眼睛不久,就陷入了梦境当中。
梦中,他仿佛置身炼狱之中,受业火反复炙烤。
他的五脏六腑如遭蚁噬,每一寸骨骼都在疯狂生长,节节拔高,几乎要将他身上的肌肉撑破,痛得他在地上不停翻滚。
汗水让他睁不开眼睛,忽然一道狠戾的力度抽在他的身上,重得差点让他将破碎的内脏吐出来。
然而也正是这一击,让陈韫瞬间清醒,他忽然察觉,这不是他的梦境,而更像是来自另一个个体的——鹓鶵的记忆。
身上的痛苦太过熟悉,他意识到这或许是鹓鶵入魔的过程,因为印象太过深刻,而随着魔气遗留在了他的识海之中!
记忆中的场景并没有随着陈韫的发觉而中断,他像是漂浮在这场惨痛折磨之上的幽灵,听着一个陌生的沙哑的声音在耳边响起,带着明显的厌烦。
“闭嘴!不要再叫了,真是让陛下看笑话!”
陈韫心中一震,屏息凝神。
这个声音一定是鹓鶵背后的大妖,而能被它称为“陛下”的应当就是现任妖王无疑。
没想到阴差阳错,竟然让他能亲耳听到传说中神秘莫测的妖王说话!
妖王的声音仿佛隔着符咒的声音,模糊不清:“九尾,你现在挑选下属的品味令本王惊讶。我让你炼化合适的妖族,没想到你还有扶持废物的喜好?”
九尾的声音瞬间变得羞恼:“陛下,请再给我一点时间!”
它愤恨道:“自从我被那只白貂暗算袭击,现在走兽各族都在违背陛下的命令,东躲西藏。我发誓,只要等我养好伤,一定将各族族长的血和肉亲自献上!”
“我要它们的血和肉做什么?”妖王叹息道:“本王要的是它们绝对的,毋庸置疑的忠诚罢了。九尾,我应当教会了你怎么做。”
“是。”九尾颤抖道:“赐予魔气,将它们炼化成魔。”
“那个特调局的人族,你处理得怎么样?”
“宋严,那个傲慢又愚蠢的家伙。”九尾冷笑:“属下已经按照您的吩咐,在他体内植入了魔种。”
陈韫:“……”
“他很重要,不到必要时刻,不要动他。”妖王轻轻一笑道:“宋家正预备全力让他接下宋之问的位置。让将来特调局后勤部的一把手,成为我们的傀儡,不是很有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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