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三六九等
刘衣紫想起从大牢里开始,一直都是崔少愆陪在她身边,忽的就又想要掉眼泪了。
“兄长曾言,幼时要好的一个表姐,成为了寡妇,娘家回不得,婆家亦是呆不得。”看着青云一副认真倾听的神色,刘衣紫继续开口道:
“如若孤身一人或者是生出来像我们这般的‘赔钱货’,要么被赶出去,无家可归,生死勿论;要么就是被卖掉,或者变着法子的去做苦力,一辈子都……”
青云听着那没有再说完的话语,很是麻木不解的提问道:
“我们的出生莫非就是个错误?人为甚会分那么多的三六九等……我们好好的,一出生,就被那些豪族富户定价了,我真的就只值那六两银子不成?”
“青云,兄长的身契——只值五两银子。”想到崔少愆那耿耿于怀的神情,刘衣紫哭着哭着,又笑出了声。
“那我岂不是比少愆哥还要值钱?!”青云瞬间便睁大了她的双眼,黯淡下去的眸子里,再次迸发出了希望的光芒。
“兄长真的是个很神奇的人。可以让人瞬间便振作起来。”刘衣紫看着很是赞同的青云猛点着头,才想起了她那——要做她嫂子的豪言壮语。
“兄长说,世间万物皆属天地乾坤。男子为天乾,女子为地坤。天地本就是事物的阴阳两面,皆不可缺。没有地的存在,天就是一片虚无。只有天地阴阳平衡,才是道法自然。”
“衣紫,我不太懂……”青云羞赧的眨了眨眼睛,一头雾水的想要一个确切的答案。
“女子并不是为了传宗接代才存在的,我们只要不受那些宗族祠堂和姓氏的约束,亦是可以拥有自己的一片天地。我们自己的天地里,阴阳平衡亦是大道。每个人存在都有她的价值。才不是赔钱货!”
“嗯!我果然……最喜欢少愆哥了!”青云眨着晶亮的眼眸,伸手环住了刘衣紫的手臂,将头靠在了她的肩膀上,眼泪却不争气的流了下来。
“所以少愆哥要赶紧回来呀,我还想要做你的嫂嫂呢。”
“嗯,是该快点回来!我们一起等着她。”
刘衣紫抬头看着那遥远的天空,重重的重复着。不断地在心里给自己打着气——那支撑着她走下去的动力,那——生的希望。
今朝有酒今朝醉,明日愁来明日愁……
勾栏里的官妓们,所仰仗的,除了优美的歌喉与曼妙的舞姿,亦还有她们自己。在各种权贵富户的宴会之中表演,便是她们的常态。尤其是在这新年的烘托下。
展示自我,吸引着客人。对于那些渴望与她们一度春宵的豪门富户,宴会后,留予她们的便也只剩纵情玩乐。
忽如一夜春风来,千树万树梨花开。
散入珠帘湿罗幕,狐裘不暖锦衾薄。
山回路转不见君,雪上空留马行处……
乐阑珊披着厚厚的大氅,由马车中抬步而下。
晚秋将暖手的捧炉递上去后,搀扶着她深一脚浅一脚的朝风花雪月走去。
回头看着薛家的马车渐行离去后,乐阑珊的唇角,终是抑制不住的大咧了起来。能让她即便在严寒大雪中,亦要亲力亲为跑一趟的人,当然是要有所利用价值之辈。
薛家养子的美人盂……当真是得来全不费工夫。
快步的走进雅舍内,乐阑珊将大氅甩给新雨后,便坐在了鼓凳上,筹谋起了她的复仇大计。
一道不速之客闯进了她的闺房内。
看着面前那邪气阴森的中年男子,乐阑珊不喜的掩了掩琼鼻。黑巫的所有人,浑身都带有一股子怪味,总是让她很排斥。
“祭司前来有何贵干?!”乐阑珊冲着屋内的两个丫鬟甩了甩手,示意她们下去后,忍着不适,抬笔写下了这几个字。
“右使遣我前来盯着你,还有祝廿九。”
“汝入不了将军后宅。何盯?”
温伏看着那很是鄙夷他的几个字,亦不见气恼,打蛇拿七寸的朝着乐阑珊的软肋捅去:
“毕竟是前大巫的继承者,廿九还是有些脾性的,你瞅瞅,我们的十五连话都不能说了。”
满意的看到了对方眸中的怨恨后,温伏继续盯着乐阑珊的双眼,一针见血的下着最后一剂猛药:
“右使回来之时,便是迎娶廿九之日。离开了将军后宅,廿九可就又回到了右使的麾下……”
一声茶盏应声落地,擦着温伏的耳边而过,阻断了他未出口的话语。
“啧啧啧啧啧~这是作甚啊,你朝我发甚脾气,不若……”
温伏将“肥水不流外人田”这七个字,并排的写在了那笔触轻盈又娟秀的楷体旁,推手递给了乐阑珊,之后便稳稳当当的拿起了另一侧的茶盏,气定神闲的喝起了茶来。
“须提前。”
乐阑珊再次将一张字条,推到了温伏的身前,神色亦是稳定了不少。看着勾起邪笑的唇角,流露出猥琐神色的温伏,隐去了眸中的厌恶,亲手执起了风炉,给对方斟起了茶来……
约莫十日左右后,顶着凛冽的寒风,终是到达了代州土地上的崔少愆,再次激动到热泪盈眶。
一方水土养一方人,回到熟悉的大地上。看着那黄土高原之上,堆砌起来的一排排窑洞房舍,让她终是有了回家的感觉。虽说差了有一千多年的跨度吧。
从那‘多人一帐’中解放出来的她,真是受够了席地而坐的双盘。没办法,毕竟男女有别,她不能真的去抢那她该有的一席之地便是。十日之久,真不知她是怎么熬过来的。
当然,借着洗髓丹的影响,感觉她的内力倒是精进了不少。力气越大,武器便可以甩的越猛,内力越纯,罡步便可以踏的越快。
只因她时刻牢记着四哥的教诲:“对付铠甲,最有效的攻击方式,便是用钝器!”这句话。
用硬弩强弓的甲箭刺穿铠甲;用钩镰枪的弯刺钩掉敌人的兜鍪;用铠通一类的短刀刺入铠甲的缝隙;无论哪一个,都不如砸来的痛快。虽说她不一定有机会上战场。
但是前路漫漫,谁知道会如出现什么差池,防患于未然总归是好的。毕竟活着回去,才是她目前为止最想做的事情。
看着天空中开始飘起了星星点点的雪花,崔少愆终是恍然想起,她来这里居然快有十个月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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