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0章 第六十章
苏雯原就知道“以子保母”的招数，只是缓兵之计。
可她却没有料到太后的后招，竟来得如此缜密而凶猛。
她知道，太后碍于自己的肚子里怀有皇嗣，吴为一事即便屈打成招，一时间也撼动不了自己的根本。
一个有皇嗣的得宠妃嫔，背后还有仁国公这么显赫的母家，难保吴为一事的风头一过，自己便要重新危及后宫的恩宠平衡，对太后家族的后位稳固，是个不小的威胁。
太后将祸水引到国公府，实则是釜底抽薪之举。
一旦仁国公府没落，苏雯便没了母家的仰仗，在后宫之中处处都要低人一头，往后的日子又怎么逃得过太后的诸多为难？
软禁的这段时间里，苏雯已经有了自己的猜测。
眼下，又听见小福子带来这样的消息，更是坐实了自己的想法。
短暂的时间里，苏雯强忍按下内心的不安，思索了一下：眼下唯有面见太后，寻找机会是否仍有拖延的机会了。
“本宫要见太后，此事仍有许多疑点，本宫要陈情。”苏雯定了定神，神情淡然地对小福子说道。
“太后早猜到娘娘有此举动，这才让奴才来请娘娘的。”小福子微微躬身轻描淡写地说着，随后侧了下身道：“娘娘请吧。”
苏雯抬起双手，再示意含青。
含青微微点头，将苏雯的裙衫整理整齐，又正了正苏雯的朱钗发髻。
一番收整过后，苏雯踏上了去景仁宫的路。
去往景仁宫的路上，苏雯面上淡然，心头却焦急万分，脑中飞快地思索着对策。
——吴为身份作假一事，细盘下来牵连甚广。
真实的情形是此事皆因姬沂尘所起，一切安排都是姬沂尘派人暗中安排。
这其中，父亲是完全不知情的。
因此，将这所有的一切推给吴为一人，是能择的干净的。
但苏雯眉头一皱，在心里给了自己一个耳光。
吴大人是自己非要请回仁国公的，若非自己多次想请吴先生教授二哥，他也必不可能遭受此番磨难。按前世的轨迹，他本应成为太傅最后荣宠在身，一辈子安稳。
吴先生对二哥有施教之恩，人不能丧了良心，若把此事都推诿到吴为身上。
那她岂不是忘恩负义的小人？
这唯一择干净的思路，只能是小人行径。
思来想去，还是唯有见招拆招，想办法拖延时间是唯有的出路了。
毕竟小海子已经出宫向皇上报信，只要姬沂尘赶得回来，一切就还有救。
可是，姬沂尘此去路途遥远，及时赶回来又谈何容易？
苏雯摇了摇头，若遇无解之局，也唯有尽人事听天命了。
拖！一定要想尽办法拖住！即便以命相博，此事也必须拖到姬沂尘返程！
苏雯从未有像此刻这般想要立刻见到姬沂尘。
他是唯一的救命稻草了。
思虑间，苏雯便到了景仁宫外。负责通传的太监往返不需要太久，少时便将苏雯请进了偏殿。
进了殿门，便看见苏清杨取了官帽，跪在殿中深埋着头，太后坐在踏上侧着头，虽看不清她的表情，但盛怒之情已然溢于言表。
看眼前的情形，苏雯便知道，在她进殿之前，太后对仁国公少不了有一番训斥之词。
苏雯匆匆扫过殿内情形，便在含青的搀扶之下，跪在地上给太后行了大礼，恭敬地道：“臣妾见过太后。”。苏雯久久俯身，也不敢抬头。
太后瞥了一眼俯在地上的苏雯，微叹一口气，端起侧旁的茶杯，喝了一口。
“你怀着皇嗣，此事本不应该让你插手。”
太后轻描淡写地说着，言辞间却威严净显。
“你父亲说对此事全然不知情，哀家是丝毫不信的。唯有将你叫过来盘问清楚了。”说完，也没有叫苏雯起身，只拨弄着茶杯盖。
“吴大人的事，仁国公是全不知情的。臣妾也不知他是那有罪之身，更不知他的身份是伪造的。”苏雯依旧深埋着头，言辞恳切地说着。
“你们俩父女现在的口风倒是一致得很。”太后低眉看着手中的茶杯，缓缓用杯盖拨弄着茶汤。“但若此事不是仁国公从中帮衬作假，凭吴为一个流民也有办法造假通过吏部的审查？”
苏雯在路上已经做了心理准备，因此面对太后的质问，她并未慌张，有理有据地答着太后的话，“吴大人确实是臣妾在闹市中寻到的高人，所谓大隐隐于市，吴大人才学兼备，臣妾便未曾将他与流民联系起来。”
“而他的身份更是仁国公去信乡里，从当地的父母官手中得到的亲笔书函以作证实的。那函信也盖了官印的，这封函信在吴大人吏部审查之时，是呈交了上去的。”
“臣妾与父亲并不知吴大人的身份有假，才保荐了吴大人。”苏雯俯身地上缓缓说着，“这其中定然还有许多隐情，若要弄清此事，唯有将地方官员押来，得了他的证词，便可知此事真相。太后明鉴，不能因为仁国公是保荐之人，便将他视为罪魁祸首，许是仁国公自己也遭受蒙骗，身处局中被人利用。”
在这危机关头，苏雯最终还是想到了这招缓兵之计。
——要知道吴为的籍贯在偏远之地，将他的地方官押来京中，需要的时间可是不短，这一来二去，便拖住了时间。
太后听闻苏雯的陈词，手中一顿。
“可笑！”太后随后将手中茶杯重重摔在桌上，厉声道，“一个小小的地方官，若不是收了你们的好处，怎么可能对一个毫不相干的流民做假证？将他一个地方官押来京中又如何？稍动些脑筋，便可知此事与你父女二人脱不了干系！”
“臣不敢。”
“臣妾不敢。”
闻听太后厉声呵斥，苏清杨和苏雯俯在地上，同时恭敬答道。
也是在此时，苏雯才闻听到父亲的声线。这其中的疲惫之感在场的每个人都感受得到。
苏雯立刻意识到，父亲并不像刚从府中匆忙赶到了宫里，心中不觉又多了一丝担忧。
苏雯深知太后的手段颇多，却仍旧没有想到，太后质问苏雯那天，在她脱险之后，便是立刻就想到了这一招。
太后只怕早便对父亲下了手，父亲怕是那天她被软禁之后，就被请到了宫中，说不定就软禁在偏殿之中，几番折磨心智，今天才会这般疲惫。
苏雯明白，太后一招接一招，环环相扣，目的便是要将国公府打压下去，让自己即便有了皇嗣在身，以后也没了倚仗，再翻不了身。
“臣妾敢以命起誓，仁国公与此事全不知知情，还请太后明察，将那地方官押来审问，还臣妾父亲清白，不要误判了冤案。”苏雯说着，重重磕在殿中的地上。“吴为本就熟读兵书，要在此时，将臣妾父亲拖下水，父亲为证清白，定会从中斡旋。这样他吴为才还有一线生机，这也是他能想得到的。他是有罪之身，污仁国公一个国公大臣，实在是不能轻信，唯有证据才能让天下之人信服。”
苏雯边说着，边在心中暗暗向吴为道歉。太后抓住把柄，苦苦相逼，此时唯有以此为借口，虽是下下之策，但也是唯一的生机了。
只有仁国公有了生机，苏雯才有生机，也才有希望将吴为救出来。
仁国公在一旁跪着，虽不知此事的详情，但听了这其中许多也有了一些眉目。
但这都不是让他最为吃惊的，他更为惊诧地是，自己的小女儿，在闺中的时候，那么温婉那么天真，如今面对太后这般的威压，却仍旧能从容应对，甚至能够应付得游刃有余，让太后都噎住。
这真的还是他那个没什么存在感的女儿吗？
究竟是这两年在宫中历练得如此干练，还是她原本在闺中就是在隐藏自己？
仁国公心中疑虑太多，心中更是五味杂陈。
他对于飞来的横祸十分茫然，又见眼前的女儿已经成长的如此老练。
竟不知此事心中是欣慰更多，还是慌张更多了。
他唯一知道的是，此时唯有配合自己的女儿，将此事应付下去。
按照苏雯的陈词，这一切与吴为个人的筹谋忧戚相关，她的做法更像是在拖延什么。
毕竟地方官进京，耗时太长。
她肯定是在等什么机会。
苏清杨心中盘算着，如何处理这件飞来横祸，已经在心中有些眉目。
太后这边，看着苏雯如此应答，眉头不觉微蹙起来。
“这小女娃，真颇有胆识。”太后心中思忖，更是下定了要将苏雯打压的念头，这样聪明的丫头留在宫里始终是个祸患。
目前情形，苏雯父女二人拒不认罪，一个是国公大臣，一个身怀龙嗣，虽有了吴为的认罪状，，但诚如苏雯所言，在有确切的物证之前，吴为只是一个罪臣，他的言辞没有可信度的。
苏雯父女二人身份都十分特殊，都不宜大动刑罚。
太后此刻竟有些忧虑起来。她原以为吴为一认罪，仁国公心理防线崩溃，一切都会按照她的预期进行。
但她却没有想到，苏雯如此能言善辩，没有物证这一点是无法让吏部定判此事的。
她本就无权过问朝政，没有确定的证据，她无法令朝臣信服。
太后意识到此事，可能真要拖延下去了。
可此事绝不能拖沓，必须快刀斩乱麻！
太后心中思忖良多，还未有决策，便听到殿外通传。
“禀太后，清远伯府楚云枫求见，说有关吴大人的重要证物要呈上。”
太后倒是有些莫名其妙，但苏雯却心中震颤！
——楚云枫！他又要作出什么幺蛾子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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