锲子
一
怀里的小东西不安分地扭来扭去——这种平日里的小互动，使李晴天原本紧绷着的脸变得柔和了一些。
“你醒了？”李晴天关切地低下头看怀里，只见他鼓鼓囊囊的领口钻出一个猫脑袋。
“笨蛋。”竟是这只猫在说话，它有着一双引人瞩目的翠绿色眼睛。黑色的皮毛看起来十分柔软，没有一丝杂色，脖子上用红绳挂着一串木制铃铛。
“别担心，我会带你离开这。”李晴天拄着一杆漆黑如墨的长枪，身后是陡峭的岩壁。
他的衣服早已被鲜血浸透，分不清是敌人的还是自己的。
他的脚边躺着成堆的尸体。
他的眼前是数以千记的敌人。
“李晴天！交出圣女乖乖投降罢！你已经没有力气了！不要再做无谓的挣扎。”包围圈外，一个身穿灰色铠甲的鹰钩鼻男人向李晴天喊话。
“那我们就去一个谁也找不到的地方。”“嗯。”李晴天轻轻抚了抚黑猫的小脑袋，黑猫舒服地眯起了眼。
很显然，鹰钩鼻男人被无视了。“你们两个！真以为自己能走得出去吗？！！”他怒吼道。
“放我下来。”李晴天将黑猫轻轻放在地上，后者凭空幻化为一名少女。
一袭青衣，亭亭玉立。
黑瀑布般的披肩长发遮住了脸庞，但那曼妙的背影足以引起全天下男人的无限遐想。
她纤手轻挥，凭空拈出一株不知名小花。
她以枝为簪，开始梳头。
她梳的很慢，很仔细。仿佛这里不是战场，而是自己的闺房。
所有人都屏息凝视着，眼睛都不眨一下，生怕错过任何一个细节。
也许过了几秒，也许过了几个时辰。
“布莱尔，我漂亮吗？”少女忽然转过头来，望向鹰钩鼻男人。秀发被仔细地挽起，阳光在她的脸庞映出乳白色光晕，“簪子”上落下几片花瓣。
这一刻，就连这杀机四伏的峡谷也变得可爱起来，吞咽口水的声音此起彼伏。
没人能形容她的美貌，如果硬要用一个词语来概括的话，就是“美好”。
“咕......嗯......漂亮...”布莱尔被瞧了这一眼，一时之间气血翻涌话都说不利索。
“把头低下来。”少女用只有李晴天能听到的声音快速说道。
“哦。”
少女踮起脚尖，向着李晴天满是血渍的脸颊凑了过去。
“嗯？！唔......”嘴唇处传来温润的触感，一股清纯的能量顺着喉咙奔涌而下，李晴天瞪大了眼睛。
“嗯...嗯？！快阻止她！！！”布莱尔慌忙下令，却还是慢了一步。
那是纯粹的绿。纯净的生命能量自李晴天身体里奔涌而出，洗刷着峡谷里的一切。植物在疯长，不知名的白花瞬间漫过千疮百孔的战场，仅一息之间整个河谷已变成一望无尽的花谷。李晴天身上的伤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身上诡异的黑色光芒直冲天际。
“你这个杂种！你竟敢！！！”布莱尔难以置信。自己不惜一切代价想拿到手的东西，就在自己眼前被这小杂种传给了外人。
“呐。”梨花拿出一个猫眼大小的紫色勾玉，捏碎。一个椭圆形的紫色通道凭空浮现，深不见底。“这是最后一个了，你......”她昂起头注视着李晴天。
“给我打,别让他们跑了！！！”布莱尔和手下将灵力化作长矛，投向对面两人。
“快走！”李晴天一把抓起梨花丢进通道里。下一刻，诡异的黑色光芒将他和空间通道全部包裹了进去。数以千计的绿色灵力组成弹幕，和黑色光壁纠缠在一起,双方碰撞产生的巨响百里之外都听得清清楚楚。“李晴天！！！”梨花撕心裂肺的尖叫被这巨大的声响瞬间吞没。“走啊！”李晴天死死拄着长枪，手臂青筋暴起，虎口崩裂。“我一定会去找你的！你以为我是谁啊！我可是李晴天！！！”数以千计的绿色弹幕射向李晴天，摧枯拉朽般击碎了黑光的防御，尽数打在李晴天的脸上，身上，腿上，胳膊上......“啊啊啊啊啊啊啊！！！！”李晴天一步不退，用身体挡住射向通道的攻击，瞬间变成了血人。
仅一波灵术轰击，峡谷已经变成了平原。断壁残垣中，那个男人依然伫立在那里，不曾后退一步。
“你们就这么希望圣女死掉吗......布莱尔？”李晴天死死倚住长枪，身上的伤口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愈合着。“哼，你没有资格过问...因为你马上就要死了。”布莱尔阴沉着脸回答道。
“就凭你吗？”李晴天戏虐地说。对方正在抓紧时间完成合围，自己又何尝不是拖时间恢复体力呢。
一时间,峡谷里安静的可怕。
“全员听令，给我将他拿下！抓活的！！！”合围完成的那一刻，布莱尔终于下令。就在四面八方的敌人即将动作的那一刻，李晴天突然向布莱尔的方向冲了过来，迅猛地像一道黑色闪电。
“你怕了。究竟谁才是以下犯上的杂种？我的统领大人？”一个人,他便无所顾忌。
“快拦住他！”
人头攒动间，只见李晴天一个回马枪，身后的敌人胸口被穿出一个碗口大小的血窟窿。“喝！”漆黑的长枪顺势向前砸去，诡异的黑色光芒就像一群残暴的凶兽，将眼前的一切都撕了个粉碎。一时间战场上血肉横飞，就连天空也被这黑光遮蔽。
这震天撼地的威力震慑了所有人,无人敢再向前一步。包围圈被他撕开一个口子，眼看着就要逃出生天。
说时迟，那时快。
就在李晴天旧力刚尽,新力未生的时候。一支利箭悄无声息地刺进他的胸口，狂暴的灵术波动在他左胸上穿出一个可怖的大洞。
“唔。”李晴天闷哼一声，晃晃悠悠向前踏出两步。生命在流逝，脑袋变得越来越重，视线开始模糊。
我不能死在这里，他在心里怒吼着。
又一箭。
右腿膝盖整个碎掉，李晴天一个踉跄扑倒在地。
你们没有理由再去追梨花了吧......
“珠子......就在小爷这里......咳......有本事的话就来拿啊！！！”李晴天拄着长枪再次站了起来，对着布莱尔吐了一口血沫。“布莱尔！！！来啊！！！”“放心，抓到那妮子后。我会让她尝尝什么叫做求生不......啊！”布莱尔话刚说到一半，便被李晴天掷出的长枪砸断了鼻梁。
“该死的！给我杀了他！”布莱尔淌着鼻血歇斯底里。
第三箭袭来,一点寒星在李晴天瞳孔中慢慢放大。
对不起......大家......没能遵守诺言。
对不起......梨花......一个人也能好好生活吧，你也不是小孩子了。
一瞬间无数张熟悉的面孔浮现在李晴天眼前,然后一切重归于黑暗。
这个男人带着释然的微笑倒下了，再也没能站起来。
“你把他头都射爆了,我怎么向长老们交代？！”布莱尔向艾德蒙吼道。“不能违抗军令。”艾德蒙，这位木灵猫一族的首席弓箭手平静地回答道。金黄的长发遮住了脸庞，使旁人看不清他此时的表情。“你！”布莱尔被噎得说不出话来，“唯一的线索就这么断了！你这是拿鸡毛当令箭，公报私仇！绝对是公报私仇！！！谁不知道你当年......”
“那是什么！？”就在这时,士兵们突然骚动起来。
只见李晴天的尸体渐渐化为金光，呈辐射状向四面八方破空而去，在这薄荷色的黎明落下一场流星雨......短暂而灿烂。
二
......
在幻灵大陆中央的木灵森林里，有一棵参天榕树。
有多高？比天上的云还高。
有多粗？一个成年人绕树一周需要不吃不喝走上一整天。
如果你飞得够高，甚至可以看到他白雪皑皑的树顶。粗壮结实的树干上两两三三建着木质结构的房屋，这些便是木灵猫一族的家。那些水桶粗细的气根仿佛是他的毛发胡须一般，肆意穿插在木灵森林里。这便是木灵猫一族的“老祖宗”，所有的木灵猫力量的源泉皆来于此，他（她？）的名字叫做盖亚。
此刻，艾德蒙正半跪在树上的某处密室，透过窗户可以看见下方熙熙攘攘的城市。
“我用这只手挽弓搭箭，击杀无数敌人，争夺无数荣誉。”他看着自己的左手，“可就在刚才，我用它射杀了友人之子。还失去了圣女的行踪。”艾德蒙抽出随身匕首，狠狠地向自己的颈部刺了上去。
一道灰影闪过，打飞了艾德蒙的匕首。
眼前出现一个灰袍老者，长长的胡须快要垂到地上。这便是盖亚的替身。
“艾德蒙！”盖亚的声音如惊雷一般在艾德蒙耳旁炸开，“你还有更重要的事去做！”
“可是......”
“他总有一天会回来的。”盖亚缓缓地说，轻轻捋着胡须。艾德蒙闻言眼前一亮：“那...代价是什么？”他轻声问道，“我能...”“去吧，将种子洒向大洋彼岸。关键时刻，所有智慧生物必须团结起来！”盖亚打断了艾德蒙。
“是。”艾德蒙向老人深鞠一躬，领命而去。
脚下的集市热闹非凡，远处布莱尔带着手下浩浩荡荡地出现在地平线上，盖亚站在世界树上默默注视着这一切。
代价？你会知道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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