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云水道院
鉴真观九峰之下，是一片归属于鉴真观的山脉。在那里，有一座山，名叫“蕴灵山”。
早年，宗门在蕴灵山山腰处，修建了一处“云水道院”，用作培养外门弟子。
“云水道院”四字牌匾高悬，里面齐列二十七张木桌。整体装饰简朴，但却充满了浓郁的道家气息。
此刻，一张张桌椅前，都坐着十二三岁的少年男女，交头接耳，打破了这里的清净。
“咳咳……”
一个驼背老翁咳嗽几声，拄着拐杖出现在了讲桌前。
“道瓮。”少年们纷纷起身行礼，神色恭敬。
“今天，我们云水道院迎来了一位新师弟。”道瓮说话间，一脸神秘的扫视一圈，然后便将目光转向讲桌后的画屏。
这些少年男女这才发现那张新添的空桌椅，此刻纷纷带着好奇，顺着道瓮的目光看去。
然而下一刻，因着好奇而变得有些骚动的道院，却突然格外安静起来。
但见一位年纪相仿的少年，施施然走来。他一身黑色道袍，瘦弱的身子如宝剑般笔直，虽然同样挽着道士发髻，但那头发，却是紫色！
此人，正是苏木！
特别是他的那张面孔，俊美秀气到了极点，长长的睫毛，使得那双眼睛犹如凤目，仿若顾盼生情。一时间，将男女之长融于一身，成就了第三种，处于两者之间但却自成一体的、独一无二的美感。
一下子被这么多人看着，苏木内心也有忐忑，但他立刻深吸口气调整过来，面带微笑的简单自我介绍一番。
仅存的三年记忆内的经历，加上三年练剑，令苏木拥有了一种特殊的气质，以及如仙剑般飘渺而又凌厉的气息。
种种因素融合在一起，使得苏木这里，立刻变得与众不同，给人一种奇异之感。
就像是一个并不令人反感的异类，以一种见所未见的姿态，突然降临。任何人只要第一眼见到，就会记忆深刻，并对之产生莫大的兴趣。
更别说，在座的大多是涉世不深的少年。
“苏木师弟你好，我叫王大胖，祖上都是出了名的木匠。”
一个脸上带着憨厚笑容的肥胖少年，自我介绍道。他不断搓着胖手，似有些小心翼翼，语气略显紧张，就连桌肚内掉下的木雕蜻蜓砸到了脚，也都浑然不觉。
不知是谁带头，底下居然有人窃窃私语起来来。
“小宇，王胖自我介绍说什么？”
“说他家祖上都是木匠哎。”
这两句话，一句语气轻佻，一句似认真中有点天然呆，声音不大，却清晰无比的落在了每个人耳中，包括王大胖。
王胖那肥胖憨厚的脸，顿时显得无比的尴尬。二十多个欲笑却强自憋住的闷声，终于因为某人忍不住笑了出来，进而演化为哄堂大笑。
王大胖是个老实人，此刻满脸通红中低下头去。
“王胖抬头。”
“小宇你看，王胖的表情怎么像嘴里含了个苍蝇？”
“你傻啊，道院哪里会有苍蝇哎。”
又是这两个声音，一个轻佻似犯贱，一个认真中透着天然呆。
顿时，整个道院再次哄堂大笑起来。就连素来稳重的南宫慕月，都露出了昙花一现般的笑容。
“王洲，张泽宇，扰乱课堂，罚抄道经百遍！”道瓮气的吹胡子瞪眼，当即怒道，做了一辈子的道院导师，还没遇见过这么不像话的学生！
“真是一代不如一代！”道瓮颓然摇头。
随着当翁发怒，接下来倒是一切正常。
“你好，我是裴海。”
这个少年，在这些人里面算是最为稳重的一个，且刚才，唯独他没有笑。
裴海一心修道，对别的一切都很寡淡，但当他看到苏木出现的一刻，有那么瞬间，他似乎觉得这道黑色身影，不是来自画屏后，而是……来自那画屏上所拓印的天剑峰！
此刻裴海第一次认真的看一个人，看着仿佛来自画中仙境的师弟，认真自我介绍道。
苏木朝他微微一笑，然后走向下一个人桌前。那笑容清俊而美艳，秀气而略有婴儿肥，更有似有若无的柔和兼犀利。完美的矛盾集合，无论男女都会为之侧目。
下一个人是十三岁左右的少女，肤白指嫩，青涩的脸颊已具备绝美之貌，身材略微发育，那神情中的高冷以及拒人千里的态度，似在诉说着她居于天上的背景。
“南宫慕月。”
面对最为简短的介绍，苏木同样报以微笑。只是女孩眼中万年不变的高冷，在苏木微笑的瞬间，出现了一闪而逝的嫉妒与复杂，随后以高冷掩盖。
……
“欲成仙，先修道。”
“修道修道，不单单在于道经，更必先识得百花百草，分辨鱼鸟虫兽，存天地万物于心……”
“如此才能修成正道。”
道瓮摇头晃脑，极其熟练，这是他在这一生中，第三十二次讲这些话了，也代表着，他帮鉴真观栽培了三十二批弟子……
他提着拐杖，徐徐走出门外，望了望远处，但见朝阳已然高升，道：“我们今天去百花坞，辨认百花百草。”
……
远远看去，一行人走在山道上，由一个佝偻老头带队，后面是二十六个白袍道士，和一个黑袍道士。阳光透过枝叶，斑驳的光斑抚摸着走过的足迹。
而周围无数的目光，都时不时偷看一眼苏木。
“苏师弟，我帮你背包吧。”裴海看着比自己矮了半个头的苏木，认真道。
“谢谢你，我自己可以的。”苏木觉得师兄弟们还不熟悉，自己的举止应该礼貌。
有了裴海起头，其他人终于也忍不住，要去找苏木说话。
王大胖挣扎好久，终于鼓起勇气走到苏木身边，手上拿着那只木制蜻蜓，一脸憨笑的送到苏木面前。
“嘿嘿，苏木师弟，这是师兄送你的见面礼。”
“好漂亮。”苏木拿在手上，爱不释手，但又还给王大胖，认真道：“师兄，这么精致的礼物我很喜欢，但是给我了，你就没了。”
“嗨，这算什么。”王大胖大气的一摆手，直接把东西塞进了苏木包中。
“苏师弟你就收下吧，当初你胖师兄可是给我们每人都送了一个呢，以后大家都是同门了，你当然不能例外啊！”
苏木定睛一看，果然见每个人的背包后边，都挂着一只类似的木雕。
“我家祖上是木匠，祖传的手艺，我一天能做好几十个呢！”
王大胖憨厚道。他本意是安慰苏木让他好安心收下，但随即就发现，四周那一道道古怪的目光，不时扫向自己。顿时，他反应过来自己方才的话语似有些不妥。
王大胖尴尬的干笑几声。
苏木默默走着，心中似有一股暖意弥漫，如这逐渐高升而起的太阳，洒下金灿灿的丝线，驱散了他这三年来的孤独，与寒冷。
苏木抬头，晴空万里无云，九座雄峰如同神山悬浮高空，中间的那座似乎没有山顶，或者说他的山顶，插着一把通天神剑。
他记得，在那神剑之上，有一座他此时看不见的山峰，叫作“山外山”。
他最初的记忆，就是从那里开始。
记得第一次睁眼，他看到了那个清新飘渺的大叔，一只盯着自己看。
高亦楼的目光平静，如同蕴含了万年寒冰，但却很让人心安。
苏木又想到了山外山中的猴子，和它一起摘果子的情景历历在目。
“大叔说过，回来后，要考验我的剑法，他是否忘记……”
苏木一直以为高亦楼的意思是，若通过考验，就会把自己的过去——那段空白了的记忆，告诉自己。
可现在，看着憨笑的王大胖，看着四周的同门，想到那天剑山中的高亦楼，想到山外山中的猴子……
苏木突然有点不想知道那些过往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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